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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这不,费老头儿打定了身当为强人、死当为强鬼的主意,主动寻上门来,要求接这笔生意了。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单子,熬下来了,就是名利双收,为强人的人生,再树一座高峰。费老头儿翘望着这座高峰,迈步走了进去。李沉舟搭着毛巾,用井水抹脸。这天出乎意料地没在洗漱时被石块sao扰,很是有点惊讶。惊讶到颇觉寂寞,擦着脸上的水,轻踏地上的落叶,往后院寻去。后墙根下,银杏树旁,阿彻工工整整地拉开腿式,模仿他那日示范的手法,冲着矮枝噼啪练拳。马步倒是有些样子,手势就很不在形状了,将那日几个较为花哨的动作照葫芦画瓢,画得漂亮是漂亮的,就是真打起来怕是要吃大亏。李沉舟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还是先练马步吧,你这个样子,一个扫堂腿就把你撂倒了。”阿彻惊觉回头,知道自己的模样被李沉舟全瞧了去,心下着恼。恶狠狠地龇着小牙,“我又不是练你的那套破拳,要你啰嗦什么!这是我自创的格斗术,你不许偷看!”李沉舟走过去,“那也得把下盘打稳了,马步看着简单,其实很不容易练,你先站个五分钟试试!站下来了我给你陪练,看你能不能打着我!”阿彻一下子激昂起来,嗷嗷地好似一只第一次参与捕猎的兽崽,瞪着李沉舟,跃跃欲试:“这是你说的!老色鬼,我不把你色胆打没了才怪……五分钟马步而已,站完后就来打你!”李沉舟面带微笑,看着这个年纪虽小已经颇见彪悍的兽崽子,有模有样地收拳在侧,开脚下蹲,打起桩来。他前后端详,指出些许需要纠正的地方,兽崽子便极度不服气地撇嘴,却是悄悄改过了。“你自个儿心里数着,数到三百下再停,一、二、三,这种节奏,可别故意数快了!”阿彻又冲他龇牙,叫他“老色鬼!”一副恨不能立刻将他打趴在地的神情。李沉舟满意地走开,觉得兽崽子倔强的眉眼实在很可爱。大概也就这个年纪上才可爱了,爪牙还嫩着,却忍不住挑战权威;虽想要大展宏图,却也能听进去建议的话。若是再大上一点儿,长到二十几岁,恐怕就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剩下龇牙咧嘴针锋相对了。李沉舟拐过屋角,回头看蹲马步的阿彻。少年咬上了牙,无声地坚持,眼睛也在望他。莫名地,李沉舟又开始觉得他有点像什么人,甩甩头,觉得很没道理,走到前院儿去了。正就着破瓷坛子拔葱,那边院门开阖,转出数日不露面的费老头儿来。费老头儿脚底生风地直奔向他,身形轻盈地像只走地鸡,“老燕,老燕,来!来!你敢不敢跟我闯一闯?”手上拈着葱,李沉舟瞧着费老头儿。费老头儿的老眼发着光,“我接了笔天大的单——去芜湖、上武汉,然后到重庆!上海那边正在打,我打算悄悄撇开刘友那小子,只带你、阿彻、小许以及几个心眼儿实的人走这一趟,你看怎样?敢不敢做我的下手?”听到芜湖二字,李沉舟心里就在活动,芜湖离南京不远。不过想着那些子人估计已经离开了,一股子惆怅就漫上来。见他不吭声,费老头儿有点儿扫兴,“唉,我信不过刘友那兔崽子,看你倒挺顺眼!主要是阿彻中意你,他也只服气你。你也该看出来,我紧赶慢赶,就想把阿彻给培养出来,接我的班儿,这样我哪天老到再也出不了船,两眼一闭蹬了腿,心里也欢喜。阿彻人聪明,可就是倔,许多人情世故的不会搭个脸。我是有心让你帮衬着他,好比刘备托孤诸葛亮,当然,阿彻可比那刘阿斗好上太多——”话没说完,那比阿斗高明上许多的兽崽就出现了。顺着院墙一路高喊,“老色鬼,吃我一拳——”飞燕投林,直冲向李沉舟。费老头儿眼前一花,李沉舟就调转了身,双掌一托,再一拆,将虎虎的小拳头化了去,“你马步扎完了?”“三百下,一个不少!”阿彻脸憋红了,还没回转,盯着李沉舟,飞身挥打,一下袭胸,一下点腰,一下破肩,一下捣腹。李沉舟拆了几个,眼看兽崽子越发涨红脸,左手顿了一下,任小拳头打到腰上来,还夸张地“哎哟”一声。一下得手,阿彻得意地像是头一次咬到猎物的小豹崽,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没大叫出来。费老头儿则道:“别把燕大汉打废喽,你以后靠人家的时候多着呢!”阿彻立刻叫:“谁要靠他!老色鬼——”老色鬼一出,费老头儿当是在说自己,马上反唇相讥:“嘿嘿——我是老色鬼,你个小崽儿几个月前开始每天早上偷偷起来洗内裤,当我不晓得?再过几年,你要是能忍得住不想小女娘,我反过来叫你爷爷——嘿嘿!”几句话,将阿彻说得脸色变了几变,恼羞不已地,他狠狠撞了费老头儿一下,然后不明所以地,乜了李沉舟一眼,快步跑掉。费老头儿还在那边嘿笑,“被我说中了不是?小崽儿也在想小女娘啦!”☆、异乡异客(上)进入冬季,桂林的山变得棕绿,水变得铁灰。小风飕飕的,裹挟着湿气,浸入人们的肌骨,鞭挞着叫人们去寻找洋火洋炉。南方的居民,本就生得身量偏矮,再怕冷地套上棉袄棉裤,走在街上,像是一块块移动的积木,墩墩实实,却不减利索。这些利索的积木小人儿,每天一大早,都要跑到丽君路上的一口大井栏处排队打水,提着比自身小足有限的水桶,逶迤地排成个蛇形阵,呱呱咕咕地说着当地土话聊天。不会说土话的也有,都是近些时候从别处迁来的,尤其是北边来的人,身量明显长出众人一大截,走在丽君路上,像是水稻田里插着根儿甘蔗条。丽君路上临街有户寓所,专营短期房屋租赁。许多路过桂林的北地客,都暂寓在此,歇上一歇,再西去或南下,总归是离故土越发遥远。这阵子寓所最引人注目的客人,是租住二楼价钱最贵的一套屋的三位——一个高大老人,面向威严,步长惊人,头日里一跨进院门,就把当值的伙计给骇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看,老关公身后站出来两个秀气煞人的年轻男人,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连袖口都是雪白雪白的。老关公貌似很有钱,大口一开就要了楼里最贵的房,带着两个秀气男人住进去,屋门一关,叫众人无限遐想。没事的时候,好闲的伙计和婆娘就喜欢凑在一处,议论那贵屋里的三个人——老关公和大小乔,没想到三国演义还能这么演——大开眼界。被巡视的老板娘瞧见,一个长柄扫帚盖过来,“吃饱了撑着的?敢再叫我听见嚼舌头议论客人,回头不拿剪子给你们一条条剪下来扔茅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