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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无喜的眸子,在看到钟离翡时闪过一丝温柔。苏井自是看见他神态变化,于是开口便是僵硬口气,“二哥有何贵干?”苏景厉轻咳一声,调整了状态,问道:“苏井,你的生意交给了谁?”苏井以为他是要夺权,懒得理他,又转念一想,苏景厉不会因为这么无聊的事专门来谒阳一趟,于是皱眉反问:“怎么了?”苏景厉再问:“你可还记得大伯母的姓氏?”“大舅母姓柳……”苏井神色一滞,钟离翡已替他说出下文,“靖川柳骏。”“大伯母正是柳骏唯一的女儿,柳骏知道自己树敌颇多,怕她出事,并不曾养她在身边,所以并没有几个人知晓。”苏井倒吸一口凉气,担忧地问:“外公可还好?”苏景厉点点头,又摇摇头,“身体仍佳,却已然崩溃边缘了。”说罢他调转马头,“看在小七的面子上,我来知会你一声,苏家已非昨日苏家,你且早做准备罢。”话音落地,苏景厉也已远去。苏井苦笑,“看不惯你的雪中送炭,对你好的却暗地里捅刀。”“不过情非得已,”钟离翡垂下头,语气不明,“若是太平年间,谁不愿做个人人喜欢的大好人。”“要变天了吧?”“里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三系分立统治,各自统治之法又全不相同,北系沿袭老一派传统,南系学西洋的资本主义,京系用的却是新改革制度,本来是好的,却并不完善。天下大势所趋,必定有这么一场战争,”他抬头看向苏井,“先生,‘不破不立’,也许这事情是因你母亲而起,但归根究底,却是因为这世道应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陪你,然而却不用太过多虑自责,这样的事情,不落到你身上,也会落到别人身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古人这话说得真好,”苏井微微一笑,“先前倒真是我着相了。人嘛,生来就是为了求死,挣扎奋斗一辈子,抢得头破血流,争得血rou淋漓,不就是为了求个‘好死’吗?所谓随波逐流,我顺其自然便是了。”“有求大义者,也必有求小利者,好坏不过是立场不同。若是你大舅母柳氏没有忠节孝义,也教不出如有那般直率正义的性格的景明,却也正是因为她忠节孝义,所以承蒙父恩,必得报之。至于结果,又是另一回事了。”苏井听完,沉默一会儿,忽而冲钟离翡挑眉一笑,“小鬼,怎么现在居然成你开导我了?”钟离翡一板一眼,“先生常年困于风月,满肚子愁肠绵绪无处可诉,自然积郁,易感春秋无常。我不过作旁观者点拨一二。”“还敢调笑先生困于风月,”苏井舔他耳垂,在他耳边低笑一声,“今儿先生就叫你知道什么叫风月怡情。”“……为老不尊。”钟离翡一张脸顷刻红透。“‘为老不尊’可不是这个用法,”苏井眯着眼沿着钟离翡的下巴细细向下吻去,“不过,我只‘不尊’你一个。”“……”随后自是金风玉露,风月旖旎。这厢是巫山云雨,如雾里梦中,而京城之地,也有被翻红浪,情人呢语。一场情事过后,苏宴孤软倒在盛修怀里。漂亮的脸上犹然带着情潮余韵,好不娇羞。“我们的事,你做好了吗?”盛修声音温柔,面带笑意,却没有笑到眼底。苏宴孤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害羞地点点头,分明是京城女子,话语却带着吴侬软语的悦耳,“快成功了。”“辛苦你了。”盛修在她面上落下淡淡一个吻,似乎是无比怜惜,眸光却在某一瞬间划过一丝阴狠。无奈!太无奈。自己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吧?呵、呵呵……他在心头苦笑。然而一切,从开始就注定了的。他有野心,所以必定要承担这份野心给他带来的结果。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位者,是要将一些东西放弃掉的。天真、友谊,还有……爱情。他微微一笑,尽显儒士风度,恍如最温柔的情人,他在苏宴孤耳边轻喃:“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到晚饭时候我会叫你。”苏宴孤点点头,目视盛修着衣下床,直到他的背影在自己视线中消失,终于幸福而满足地闭上眼睛。出了碧水阁,邻间就是沉月阁。这两间雅阁本不是这名字。后来盛修方决定改名字,顾如风就说了八个字,“碧水失漪,月将西沉”。从此一碧水,一沉月,一槌定音。现在想来,顾如风似乎早就预料到彼此的结局。不过云消雾散,来归来处,去归去处罢了。可笑。可笑自己现在才看清,可笑自己看清之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可笑自己若想继续这样,便必须将顾如风当做弃子。他分明就以这样的词句表达了他的百折不屈。表达了他两人的终归陌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看谁更心狠一些了。盛修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深呼吸一口气,最终恢复常态。从此,再无亲密偎依,只剩生死之局。作者有话要说:☆、第十九章。来到谒阳第七日,苏井才拉着钟离翡,第二次去了顾如风所驻的军营。正赶上孙墨与曲怜儿在辞行。“你们这就走了?”“顾三爷说此地近期不会有战,我既想寻得转线生机,已不能在此处。”孙墨已将那天他二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听顾如风分析一番,便决定了离开此处。“也好。”苏井虽是淡然而道,却又火急火燎地勾过孙墨的脖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随后两个人嘀嘀咕咕一路走远,剩钟离翡与曲怜儿站在原处。“这些日子愈发孩子气了。”钟离翡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点无奈地感叹道。“他的心结解开了,自然返璞归真。”曲怜儿看向钟离翡,“你的心结何时也能解开呢?”钟离翡低了低头,“死局。解不开。”他仰头看天空,绚烂的阳光漫进他的眼睛,刺得他几乎头晕目眩,“想解开,”他稍捂了捂眼睛,轻笑一声,“惟有我死。”曲怜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虽然两人自小相识,然而论起交情,却还没有孙墨与钟离翡的交情高。朋友也有朋友的位置,曲怜儿自知已经言尽于此。当事人已经看清,却主动选了一条看不清的路。谁还能劝得了他呢?蝉鸣已经退去,偶时来得几星儿零碎的风。夏日已经过去,秋天也许就要到来。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