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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看不上程悍的。可她不是,她跟那姑娘从西藏回来后足足两年都爱得死去活来,于是她家人使尽一切手段把她从北京揪回浙江,想着给她掰直,掰不直也无所谓,赶紧找个人嫁了。他们给饶也找了数十个各方面相当的对象,都被她轻而易举地泡汤掉,本来她是打算战斗到底,可她喜欢的姑娘也要结婚。那姑娘来自福建,是个普通姑娘,长得并没有饶也妖气,就是个很有气质的邻家美眉,口音中略带点闽南腔,不至于胡福不分,透着吴侬软语的娇俏可人,大名叫苗穹宇,小名唤做苗苗。苗苗在不谈工作时是个千娇百媚的弱女子,一谈工作就气场全开摇身化作巾帼英雄,她跟人出去谈合作时直接对接待人含情脉脉的微笑:“为了节省我们的商业成本,请把你们这里能主事的人叫出来,我直接跟他谈。”他们公司的人都说:只要苗总出马,没有拿不下的单!关青幸有机会看到过一次她谈生意的架势,一堆各个年龄阶段的男人里她既谦虚又从容,情商和智商都无可挑剔。饶也跟苗苗,是当下这个时代里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她们比跟她们同龄的男人都要优秀。如果说饶也的洒脱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优越的家境,那苗苗的成功则完全靠她自己的打拼,她们在人际交往中有关青无法达到的游刃有余,在工作上更有他仰望的精明才干,而即便优秀如她们,人家也仍旧在不停前进不停努力,他一个大男人,如何能继续浑浑噩噩自怨自艾地过完这一生?饶也跟苗苗好上后一改她洒脱的作风,俩人一起出去,但凡苗苗多跟人说几句话就会吃醋,并且二人总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冷战,先放下身份道歉的永远是苗苗。前面说了,饶也跟程悍有点儿像,估计在爱情上也是个霸道总攻,苗苗又比饶也大两岁,在生活中给予的包容总更多些。她俩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关青偶尔看到她们互相对视时眼底脉脉温情的爱意,总以为她们会白头偕老。可祸不单行,前头饶也刚被家人强制性押回浙江,后脚苗苗的父亲就肺癌住院了,苗苗是被领养的孩子,她的一双养父母没有亲生子女,她就是他们唯一的掌中宝。苗苗的父亲被病魔折磨了小仨月才咽气,这三个月让苗苗心痛的同时更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她不能让年迈的母亲为她多增华发,她于是跟饶也说:咱们还是分手吧,我不能让我妈再为我cao心了,我虽然不会很快结婚,但结婚已成必然,我必须让她安心度过晚年。饶也的家境跟苗苗截然不同,她父亲早逝,全靠母亲撑起家业,而她跟母亲从来水火不容,因此决不允许家人染指她的未来。这头她跟家里三天两头的打,那头她又被苗苗因丧父而悲痛忧伤想要认输的泣诉闹得焦心不已,她没法儿劝苗苗回头,在苗苗垂垂老矣的母亲面前,饶也给予的爱情是如此卑微,亲人和家庭在同志爱情中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失去苗苗让她理智全无,她曾大半夜连续开了六个小时到福建,在苗苗家楼下苦守到天明,两人却只靠信息交流,而那一条一条的小字,诉说的全是挽留和离别。那时程悍他们乐队因为种种原因从北京搬到浙江,跟饶也家是一个城市,关青当然办了调离也跟着到了浙江。那晚饶也到他们家敲门,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程悍,我们结婚吧。”关青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并不是因为她要跟程悍结婚,而是她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不好。楼下停着她的吉普车,她一身酒气,丝毫不顾酒驾会带来的危险,进门仍旧不停喝酒,然后她在桌前垂着头,握着酒瓶开始哭。别说关青,就连程悍都没见过她哭。他俩手足无措的坐在她面前,一句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我是真爱她,”饶也一边流泪一边自嘲:“我真喜欢她,我也是真痛!你知道吗?”饶也用那可怕的疯狂的目光望着程悍:“剜心剔骨的痛。我没法儿忍受失去她!会死的,我受不了,”她那凄惶的表情有些瘆人,好像她真打定主意去死了,“你跟我结婚吧,既然我留不住她,就让她比我更痛苦,既然我不好受,大家就都别想好受!”瘦弱又漂亮的姑娘,优秀又肆意的姑娘,她的洒脱终于也栽了。关青想:真爱一个人,谁也逃不了伤心难过这道坎儿。☆、第四十三章浙江夏日的夜晚闷热,开空调虽然凉爽,但隔天总会头疼。关青打扫完卫生坐在桌前开着风扇练字,这大概也是受了苗苗的影响,苗苗写得一手结体严整的小楷,偶尔露一手,总让他们这群人羡羨不已。关青自知他这个年纪学习书法已有些迟了,既然毛笔字难练,那硬笔书法总是可以再往上拔一拔。这房子比他们在北京住的好太多,两室一厅,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采光通风都不错,唯一的坏处是他再不能跟程悍共住一屋了。又及二人作息时间黑白颠倒,相处便也少了。已近午夜,他听到客厅传来开门声,程悍在外面走走停停,过会儿拿了一罐啤酒和一瓶水果酒进来,他把那瓶冒着凉气的水果酒放到他手边,在他靠窗的小床上坐下,咕咚咕咚如牛饮水般灌了一大口啤酒,才躺到他床上,眉目中难掩疲惫,“饶也今天退婚了。”关青手中的钢笔一顿,并没看他,“怎么突然退婚了?”程悍无所谓地耸耸肩,“她说她不想妥协,说形婚本身就是一种妥协,不管我们的婚姻是真是假,只要我们结了她就是在向那帮强迫她认清现实并期望她低头的人认输,可她没错,所以她不会低头也不会认输,坚决跟恶势力斗争到底。”他呵呵笑着,“这是她的原话。”关青放下笔,拿起手边的酒瓶喝了口,“那她mama知道吗?”程悍发出一声冷笑,“我今天晚上送她回家,她mama一看到我就把我叫进去,饶也办事向来干脆利落,她刚决定退婚就把婚纱照和酒席全退了,她妈就问我原因,饶也就把退婚的事儿跟她说了,然后,”他把玩着手里的铝罐,脸色溢出寒意,目光却又充满不解,“她妈就扇了她好一顿耳刮子,一个接一个,手心打完换手背,左手扇完换右手。把饶也扇得嘴巴都出血了。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母女,跟仇人似的!让我想起我们牢头儿扇人耳刮子就是这个劲头,要多狠有多狠。”关青无言以对,他想象不出饶也挨打时是什么心情,是满腔愤怒,还是心怀悲伤?程悍坐起来把那听啤酒喝光,而后重重地放在书桌上,再次躺了回去。“你想结婚么?”关青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