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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回想起水银失控的那晚,想起了水银绝望悲伤的眼神,想必就是因为这段话吧。为什么唐雅可以说出这么冷酷的话,他果然并没有真正回应过水银的绑定吗?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为他安排这么多?为什么即便是现在还是要试图掌控他?他一直都觉得唐雅看不起他,觉得他太愚蠢、太脆弱,没有办法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总是说他傻,说他笨,说他不够好,不能够成为军人。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学着在图书馆看到的诗集写了首诗,被唐雅看到后却只得到了一顿嘲笑,还大声地在所有其他的孩子面前用夸张的语调读诵,引起哄笑一片。自那之后,唐逸就再也没有尝试过写任何东西。现在,他竟然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让他得到所谓的自由?唐逸撑着最近的椅子跌坐下来,他感觉呼吸困难,心跳发慌。“小逸,我知道,以前我做的很多事,说的很多话,都令你很难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或许我会用别的方式……我只是……太在意你。我们虽然是同一个人的克隆,但你我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你喜欢傻笑、喜欢做梦、性格别扭、做事不顾后果、脾气还很暴躁。你是我所不能成为的一切。我知道你总是以为你是我的影子,但其实,我才是你的影子。我想要……保护你,想要永远看着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有一点点发红,“但是,我恐怕没有办法再继续看着你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扩散开来,唐逸无意识地用力咬着自己的拇指,咬得指甲都开裂了。但是他却毫无所觉,呆呆地望着屏幕中的人。唐雅用力地拉出一个微笑,笑容和暖,如洁净的天幕中初现的那一抹曙光,“小逸,我希望你能幸福。”连我的份一起。然后,画面定格在那个微笑上。进度条已经走到了底。这是唐雅最后的一句话,最后的表情。唐逸仍然睁大了双眼,定定望着那张微笑的面容。半晌,他伸出被咬得出血的、略略颤抖的手,轻轻触碰着屏幕里的脸颊。“哥哥……”泪水终于滑落,唐逸抱起自己的膝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在他任性地讨厌着唐雅的时候,唐雅却在这样对他微笑。不知道原来在他自以为孤独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比他更孤独的人。忽然间,一只手落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唐逸猛然抬头,拍开了那只手。水银默默地望着他,眼眸深处盘桓着几许心疼。唐逸将脸扭开,用袖子用力擦掉眼泪,深深呼吸,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水银。“我要回第三基地。”唐逸说。他要去查清楚,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要找到诺兰,找到老院长,不论会不会被抓住,不论会不会被处决。水银说,“现在不行。”“你不用和我一起。”“不行。”“不是你一直要查清唐雅的死因么!”唐逸突然大吼道,“你忘了么?!”“我从来就没有忘过!!!”水银的声音也强硬起来,冷静的面具出现了裂痕,“但是自杀行为并不能查清楚真相!”“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他妈用不着你保护!”唐逸用带刺的目光瞪着他,“你是我的谁啊?!”“我什么也不是!!”水银忽然怒喝道,“但是我没办法不管你!我控制不了!”一霎那的寂静。水银溢满情绪的蓝色双瞳不再冷酷,里面无数的冲撞矛盾,另那一汪银蓝成了深不见底的战场,盘桓着欲言又止的难过。他想要掩饰,垂下眼帘,摇摇头,苦笑一声,“我不想失去你。”唐逸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尖锐地冷笑一声,“你不会是要现在告诉我,你他妈爱上我了吧?”这话一出来,连唐逸自己也愣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用这么残酷的语气说话。而水银骤然惨白的面容,也令他一瞬间有些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水银终于在这场交锋中一败涂地。他收回视线,敛住眼瞳中可能泄露的伤口,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离开了房间。第97章海妖之乱(6)海妖们并没有像自由同盟原本以为的那样迅速回归大海,相反,他们将舰船秘密停泊在大咸水沼泽中一座环绕着茂密树林的孤岛之中。这里距离第三基地的边境已经很近了,好在有沼泽和林木掩映着,加上舰船本身的隐身功能,暂时没有被发现的危险。水银的命令是原地休整,没人知道他有什么计划。深沉的黑夜从西方一点点推过整片天幕,在这远离人际的广袤沼泽上空,万千星辰闪烁着千万年以前就已经诞生的光明,汇聚成一条横亘天际的天河。沼泽地里的蛙鸣和虫鸣此起彼伏,点染着闷热寂静的空气。偶然的风摇动树梢,叶片拍打出哗然的低语。唐逸从舰船的后仓门走出,一回头,便看到水银坐在舰船左舷的翅膀上,仰头望着那漫天的星辰。冷冷的星光漂浮在银白的身影之上,像是在盘旋转动,虚无缥缈。唐逸扒着船舱外部那些凸起的金属缝隙和管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上了水银所在的那扇宽大的银色翅膀。听到他的脚步声,水银并没有回头,仍然一动不动的,像一尊雕塑。唐逸抿了抿嘴唇,走到水银身边坐下来,两条腿从翅膀上垂下去。晚风从他们之间吹过,吹散一地安静。唐逸也抬起头,看了看那些星星。“有人说,有些基地里的富人秘密投资建设了一只超级太空飞船。他们认为地球已经没救了,要逃亡去别的更适合居住的星球。”水银似乎哼了一声,“去祸害别的星球吗?”“你会带着他们回到大海中去,对吗?”唐逸抬起头来,看向水银。水银没有说话。唐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回去以后,还会回来吗?”“……我不知道。”水银说道,声音飘散在晚风里。唐逸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忽然说道,“对不起……”水银看了他一眼。“之前……我之前……我……”唐逸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像是为了不知道该怎样道歉而感到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