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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阻隔,却总也看不清楚。山上偶尔露出几片白,像一片片扁平的重叠起来的石头,山头更是凸出一块巨石,乍看过去极像一条巨蟒横亘在山头,昂了脖子丝丝吐气。刚刚降了一场大雪,松树枝上都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不胜负担地哀哀作响。山阴处的雪还没有消融,一片白一片绿,这片树海,苍凉得觉察不到人气,但少卿却清楚,在自己看不到的山涧沟壑里,在自己触摸不到的悬崖峭壁下,悄悄蛰伏着一批人马。城下的人架起大锅,水开得滚白,咕咚咕咚地翻着白浪。一溜几十间民房早充作了官兵的屋舍,道旁的枯树下凌乱地拴着各色战马,喝骂声,犬吠声,间或夹着没奶吃的娃儿的哭叫声,吵杂不堪,倒为这空寂的山林添了几许人气。"少卿在想什么?刚才见你在大帐里,怎么一忽儿的功夫又上了城楼?"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声音。少卿不用回头便知是谁。"震清,"少卿眼睛盯着那轮斜阳,红彤彤的身子已经大半沉到山里头去了,周围如烟般笼着的浮云,被血色的夕阳一映,像一条血红的丝带,在天空交缠。那片血色,从天上曼延到地上,山峦、河流,全染上一层鲜红,红得令人发碜,"我正在想,我们这边开饭,稽军也在开饭吧!他们也不是精怪,餐风饮露便能填铇肚子的。"汪震清顺着少卿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面旌旗猎猎作响。他也是个深沉人,眯缝了眼将话题岔开,"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大将军怎么下令我们怎么做便是了。现在烦恼这个,还不如把肚皮填铇来得实在。今儿刚运来十五万斤牛rou米面,这些日子老是吃老谷皮馍馍,嘴里早淡出鸟了,我同你一块儿下去。"少卿一笑,并肩与他下了城楼。刚走出几步,便见几十个兵士齐整整地围了个半圆,伸脖子瞪眼地朝里张望,不时鼓噪着什么。"军中还有这等热闹?"少卿与汪震清对看一眼,拨开人墙挤了进去。只见中央围了一个小小的圆场,两个青年正打着赤膊角力。"萧戟,他娘的,用脚,用脚!""陈原,你那么个大块头,还撂不倒他?""萧戟,你赢了我请你喝三斤杜康!"助威声,喝彩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震得少卿耳朵嗡嗡作响。汪震清面色不豫,沉吟道:"大战在即,还有闲心胡闹。"少卿双眼不离场中,倒看得兴致盎然,微微笑道:"军令上也没说不准戏耍嘛,震情就是太严肃。"正说话间,忽然掌声雷动,喝彩声震天价地响了起来,原来那个叫萧戟的青年竟将另一个比他高大得多的青年摔到了场外。这就不容易了。角力,不仅讲究全身的配合,还要拿捏得当。闪眼见陈原迷瞪着眼睛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生龙活虎的,竟是半点儿伤也没有。心中也不禁佩服萧戟。萧戟咧开嘴嘻嘻直笑,一面拿了旁人递过的毛巾揩汗,一面勾着陈原的脖子,挤眉弄眼地道:"咱可说好的,谁输了谁就掏月例银子。"陈原虎瞪起眼睛,"你当我撒赖不认账么?银子在这里,你只管拿去。"萧戟眨眨眼睛,扑的一声笑了,"瞧你那副熊样,跟死了老婆似的,我又不是那些个土皇帝,谁还当真吞了你的老婆本儿呢!得了,收起来吧!请我喝两斤烧刀子就成了。"旁边也有人凑了过来,"萧戟,你武艺好,做什么不和你些将军们比一比、我瞧他们也未必是你的对手。"萧戟捅捅他胳肢窝,做个鬼脸,"你小子存心让我去当火头军是不是?拳脚上的功夫放眼军中没有一个能赢得了我,我就担心一时收不住手,不小心赢了那些官老爷们,他们发了狠心夺了我管带的职位,难道你小子养我?"汪震清原本要走,听了这话反倒顿住了,一双八字眉往下压得低低的,咬着细白的牙道:"黄口小儿,毛还没长齐就四处招风。"少卿是知道他这个人的,自视甚高,最容不得旁人说他一点不是。这个叫萧戟的青年,武艺自然是好的,只是性子太狂傲。虽然是玩笑话,却把主帐里的各位将军都扫了进去,也难怪汪震清生气了。见他要上前,便拉住了他,笑道:"不过是戏耍,这么认真做什么。让兵士们见着,还说咱们做将军的容不下人。他有没有本事,战场上自然见真章,这会子和他较什么劲儿?"汪震清原本就是个深沉人,又最好面子,听少卿如此说,心中已改了主意。低低地道:"你说得对,我又何必和他较劲。嗯,那是大将军的随身侍卫,也不知道有什么事。"那亲随见了汪震清,一路小跑上来,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往主帅营帐去了。少卿心中一紧,莫不是有什么变故?不自禁地走出几步,脑中却又闪过几次见面大将军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同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自己又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做什么摆出这副样子。罢了,他既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巴巴地跟去也不过白讨个没趣,又有什么意思。笑着摇了摇头,清澈的目光掠过前方,那些围观的兵士三三两两地散了,只有萧戟一人靠在土墙边揩汗。便踱了过去。"真想不到凭你这样的身板还能赢得了那块头。"e萧戟用冷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不在意地看了看眼前的青年,一身澄亮澄亮的盔甲,在阳光下映射着淡淡的蓝光。因逆着光,周身像镀了一层金边似的,反倒看不出什么模样。只是听他话音平和,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人从心底泛上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似乎一下子便远离了这处处弥漫着血腥冰冷的战场。"那算什么。"萧戟骄傲地仰了下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陈原只是块头大,其实笨得跟头熊似的,只懂得用蛮力,一点儿技巧也不懂。你不信?我敢打保票,再来多少回合也是我赢。"忽然拍了拍少卿的肩膀,"兄弟,你是哪个营的,咱哥儿俩也来过几招?"少卿见他竟没认出自己,倒觉得有些好笑,将军和普通士兵的盔甲本就不一样,怎么这人竟糊涂至此。一时起了玩心,朗声道:"好,若你不怕肚饿,咱们便到那边去,我不信赢不了你。"萧戟刚出了一身大汗,少卿一提,真觉得肚子饿了。眼见袅袅炊烟从伙房上空缕缕冒出,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不觉咽了咽唾沫,但要他推却眼前这个青年却又舍不得。咬牙一笑,"我怕什么,咱可说好,比试要有比试的规矩,我输了,给你磕三个响头,你若输了,那怎么办?"少卿胜负之心却没有那么重,"男儿膝下有黄金,本就是游戏,何必这么认真。"萧戟一把将毛巾搭在树枝上,歪着头看了看少卿。这时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血红血红的光渐渐暗淡下来,萧戟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将少卿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