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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十天八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小哥儿别嫌弃,我这儿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有这糙米粥。”白麟低声道了谢,盯着那碗黄不拉几的素粥,吸吸鼻子,双手接过,就着破的没那么厉害的碗边缓缓喝起来。老人许是常年独自度日,寂寞得紧,好容易见到个活人,便没话找话似的道:“小哥儿睡了两日才醒,眼瞅着这都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日便是新年了。”白麟被米粥温暖冒出的氤氲热气捂湿了眼睛,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新年……这定是十几年来度过的嘴凄怆的新年。他压住心酸,把最后一口粥灌下,身体渐渐温暖起来,意识也清醒了许多。他将碗递还给老人,问道:“老伯,这是什么地方?”。“西荣关外头的乱石滩。”“西、西荣关?”白麟瞪大眼睛,“我已经到了西荣关?“老人见他颇为讶然,便纳闷起来:“小哥儿难道不是打游子滩来,要过西荣关去?”“要过的,要过的。”白麟忙不迭点头,喜悦之下,心口砰砰直跳,手心里也冒出汗来。阎王老儿,我在鬼门关口转了一转,总算是摆脱了你的掌心,下次来找我,且等个几十年再说。“小哥儿可有通关文书?”“通……什么文书?”“上头印了红章,写明通关缘由的文书。”老人看他满面茫然,摇头一叹:“这些年朝廷对西边儿来的人防的越发严了,没有文书,怕是过不去。”白麟一愣,蹙起眉心,一把拉住老人油腻的衣袖:“老伯,西荣关附近可有别的路可走?”“西荣关嵌在两山之间的峡谷里,倒是听过有人翻山,但也听说,他们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失足摔死。”老人挠挠头,用劲想着。白麟呆呆盯着老人,心中刚燃烧起来的欢愉,转眼便被冰水扑灭。“对了,也不是没有办法。”老人突然一拍手,“每逢除夕,泓京必要大放烟火,想必守关的将士到了年关总会灌的大醉,不然就是忙着看焰火,不如趁他们松懈之际溜进去?运气好或许可行。”安落,白麟真名。身份,碧石寨“狼主”安无撼次子。碧石寨并非“寨”,而是由东翻过大崇山,西边山脚下一座繁华的城市,或者说是一个独立于大铭朝廷的小国。碧石寨地处大铭国与西域之间的交通要塞,西域通商虽多次因战乱与闭关政策而停滞,但几百年下来,商贩驼队络绎不绝,定居者逐日增多,人口竟一度超过了大铭国都泓京,其繁华程度更是不言而喻。有城兴盛至此,人们大概早已遗忘了它的来历。几百年前,不知从哪朝哪代起,皇帝将游子滩和南海芜岛定为大铭国的两个主要流放地。流放到大崇山东侧游子滩的犯人,多为卷入政治斗争,被判下滔天大罪,却又因多年效劳,被皇帝加恩宽免的王公贵族,只有少数人是因为烧jian偷抢又不至定死罪的混混。约莫仅有三成的囚犯能带着铁镣,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被一路押送至山脚下。大部分曾经宠命优渥的官宦贵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如何吃的了这般苦头,半路上不是累死饿死,便是咬舌自尽而亡。那些个能活着徒步走到流放地的三成人,不是内力深厚被废掉一身高强武功的英勇义士,就是心志坚定屹立不倒的人中豪杰。游子滩环境恶劣,风沙时起,寸草不生。想要开垦出一片可用之田,不若妄想登天。被流放至此,决不比等死好上几番。偶然一次,一个懂得变通之人攀上野狼出没且高耸入云的天谴大崇山,历尽千辛万苦翻越后,发现山下竟是大片大片未经开垦无人居住、郁郁葱葱绿树成荫的平原。大喜过望,越过山头,再不归来。后来,时不时有能力高强者情愿涉险也不愿等死,翻过大崇山,定居下来。几世几代,斗转星移,朝廷只记得将罪人流放边境,却未曾料到,他们在皇家鞭长莫及的大崇山背面,开辟了新的国土,新的天地,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毫不逊色。在碧石寨扎根的犯人,大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士,亦或是勇武难挡的武官。他们所建立的小朝廷沿用大铭国的官制政略,文明程度可想而知。此外,他们提倡改革,亦善于推陈出新。譬如说,碧石寨主人世代驯狼,以狼替代马匹,组建了不可小觑的“青狼军”。山中野狼层出不穷,而这青狼军,少说也有上万人。说起驯狼,安落也是个中好手,除却安无撼,无人能及。但打记事以来,安落从未得到过爹半句赞赏一个笑容。安无撼看安落的眼神,永远掺杂着复杂的情感。怨恨,怜惜,冷淡,痛苦,徒然。总之,每当那黑漆漆的眸子有意无意间落到安落身上时,瞬间便会挪开,留给他一个高大疏离的背影。安落不明白爹为何如此,却又对果敢的大哥关心备至。他只知道,缺乏父爱在心中凿出的空洞,即便是娘亲温柔的怀抱与侍从李福的悉心照顾,也不能弥补一分。安落的娘亲乃是泓京泓威镖行主人任长申长女,名为任淼淼。顺永二十年,任长申为稳固与碧石寨的关系,以巩固西域的生意,与狼主安无撼联亲。说白了,又是一场有所预谋的政治婚姻。好就好在,狼主对这个知书达理温婉动人的女子深感欢心,最初几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逢年过节,必准备西域舶来的奇珍异宝作为礼物送予她,大儿子安翎出世之后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好景不长,任淼淼怀上安落,本是件喜事,可安无撼对爱妻的态度陡然转变,对她不管不问,说是无情无义也不为过。冷落与漠然在二人之间竖起一座永不能融化的冰山,如大崇山顶的终年积雪一般森寒。面对娘亲的愁苦抑郁以及爹的不闻不问,年幼的安落不止一次询问过娘亲。可娘亲的回答,永远只是两行清泪,一声叹息。两个月前,碧石寨政变,惨烈程度不亚于大铭国历代王朝变更前的腥风血雨。宰辅霍言专权乱政,加之背后有人煽风点火,鼓动他篡位凌主,安无撼防之又防,可终究勇猛过人却智谋有限,最终被人暗算,中毒身亡。最后时刻,被软禁的长子安翎奋勇杀出一条血路,抢出狼主令牌,调动青狼军,活活咬死了霍言及其部下。安翎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但好在江山未改,国未易姓。闻风而逃的百姓听闻安翎铲平乱党,皆感慨万分,喜笑颜开,对这位新主人敬仰万分,安翎用一身血rou模糊换来的宝座,坐的也算稳当。安落认定大哥待自己不如儿时亲切,必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却未曾想,安翎伤刚好的能起身,就将他赶出了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