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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石寨狼主议政居住的衔云宫同出一辙,只不过衔云宫稍显小些,且是清一色的暗绿琉璃衬鹅黄宫墙,看上去多了份轻快,少了份压抑。算起来,白麟已在泓京住了一年多的时日。在沐颜斋做活计,打下手,跑跑腿,一来能挣钱糊口,二来可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方便打探消息。沐颜斋,乃是泓京一等一的脂粉香料铺子,打点铺子的都是些女辈,多个男孩子帮忙,到底要方便许多。白麟生的一副好相貌,性子安静又会读书识字,惹的铺子里的jiejiemeimei们对他甚是上心照顾。初来乍到时,笨手笨脚闹了好些尴尬事,不知打碎了多少瓶罐,糟蹋了多少香粉凝膏,姐妹们只当笑话看了,帮着他收拾残局,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白麟时常因为此事生闷气,虽不至迁怒他人,却整日里沉着脸,不说话,像朵忧伤难过的乌云。看在女孩们眼里,这无非是一种变向撒娇,便更是对他呵护万分。他心里清楚,她们的宽容与照顾,无不来源于对自己虚假身世的同情怜悯。带着感恩默默接受,心里却不免愧疚。同样也明白,自己不该喜怒形于色,哀乐现于容,只是心底时不时翻涌起无边的悒郁寂寞,彷徨焦灼,勉力伪装出的笑容,在女孩子们的温言软语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此矛盾的心情,日日在胸口里敲打,揉捏,压的胸口生疼,也只有在这冷清清的竹林深处独处片刻,才能缓解一两分。最后一缕脆弱的日光缓缓沉下西山。沐颜斋半个时辰前就打了烊,掌柜的李慕然招呼大家预备晚饭,自己则回到二楼卧房里,坐在窗边,点亮烛火,缝衣补裳。“慕jiejie。”香姑娘端着刚沏的热茶送上来。李慕柔捏着针,指指身旁椅子,“忙了一天,歇歇罢,坐着陪我说说话儿。”香姑娘应了,坐下身来,偏着头托着腮,看向窗外的沉沉暮色。忽见白麟慢慢走下山坡来,眼睛一亮,面上一喜,探出头去招招手,清亮亮唤道:“俊哥儿!”白麟正垂着头想心事,沿着山坡上杂草丛生的小道往回走。冷不丁听见一声唤,抬起头站住身,遥遥对上一张明媚的笑脸。日头虽冷,心里也寒,可那笑容纯净的没有半分掺杂,温暖的像冬夜的炉火。心中一热,面上神情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挥挥手,露齿一笑。李慕然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离远瞧瞧白麟,含笑道:“俊哥儿这些日子,眼看着就长高了,也壮实了。想想他刚从关外来的时候,身上脏兮兮,脸瘦的凹进去,只剩下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活像只黑不溜秋的小猴子。”香姑娘咯咯直笑:“可不是么,山上的竹笋窜了节儿,俊哥儿的个头也跟着窜,眼瞅着就比我高出一头去。”“他身上那衣裳是去年春天做的,袖子裤腿儿都短一截,肩膀也显窄了。我从前阵子送来的那匹布里头挑了个颜色好又结实的,给他缝个春衣。”香姑娘摸摸李慕柔手中的料子,玩笑道:“慕jiejie,就你最偏心俊哥儿,咱们就得了这么一匹墨蓝锦,都叫你拿去给他用了。”沐颜斋名声响,店里卖的香薰凝膏,皆乃李慕然亲手调配的上佳品。往来顾客大都是富家商贾、皇亲贵胄,看惯了珠光宝气佩紫怀黄,店里女孩子们的穿戴自然也讲究些。沐颜斋每年都于琼州织造坊购进上好的布料,但像墨蓝锦这样珍贵的锦缎,也是少有。李慕然伸手过来刮香姑娘的鼻子:“瞧这话说的,也不害臊。咱们沐颜斋上上下下,就属你香丫头对他最上心。每晚偷偷给他加餐不说,拾掇屋子,嘘寒问暖,一样不少。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呀!”香姑娘鸭蛋脸上飞上两片灿烂的霞,羞道:“慕jiejie也真是的……这话千万莫要说予别人听。”冲窗外渐渐走近的身影努努嘴,“俊哥儿正长身体,饭量大的很,他人前不好意思说,其实总饿着肚子呢。咱们女孩子家吃的少,他总不好在咱们面前不停加菜加饭吧。”李慕然笑盈盈道:”知道知道,我可从未戳穿过。“往窗外瞟一眼,”咱们俊哥儿生的真是好,去年瘦瘦小小的,像个小姑娘,如今退去稚气,脸上轮廓也硬朗起来,一副男子汉的模样。性子也好,和和气气的,你若真嫁了他,定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香姑娘一笑,低头把玩着茶碗,喃喃道:“俊哥儿定看不上我,我也不奢望能嫁他,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再颠沛流离,就知足了。”李慕然默然,少女怀春,情意绵绵,可若是终要离开,多一情不如少一爱,也少伤害一颗痴心。或许……俊哥儿便也是做如此打算。垂下眼继续缝衣:“我曾有个弟弟,若是还在人世,许和俊哥儿差不多年纪。”香姑娘一奇:“这倒从未听jiejie提过。”“儿时家里穷,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连米汤都喝不上。姊妹五个,就一个弟弟,被我爹送进宫做小黄门,后来听说跟错了主子,犯了事儿处了刑,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香姑娘迟疑着:“他长得……很像俊哥儿么?”“倒也不是。”李慕然笑道:“只是年纪相仿,所以看见俊哥儿,就不自觉疼爱起来。”八/九年前的事,回忆起来已不再过分伤感,只是听到香姑娘耳里,悠远的像一声叹息。沉默半晌,香姑娘冲散这略显沉重的话题:“jiejie,陈公子什么时候来?女儿节眼瞅着就要到了,咱们拖杜家夫人购得的那斛海珠还需打磨造式样呢。”李慕然手上一滞:“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回头我给陈公子捎封书信去。”“上一次任家小姨娘吩咐下来制栀子檀香粉的花瓣心材,卫丫头已经浸蜜爇毕研细了,照例是栀子花三两,檀香一两,珍珠粉一两,麝香一钱。妆奁式样换做了珐琅侍女彩绘,内有菱花铜镜。”李慕然点头:“妆奁昨个我见了,鲜亮精巧,满园/□□,正合适。任家是咱们的老主顾,配方气味一分一毫都马虎不得。”“哼,任家那小姨娘,财大气粗,仗势欺人,飞扬跋扈,恨不得给那粉里加两勺□□!”香姑娘忿忿道。“你呀,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富贵人家,看谁都卑贱的很,咱们做小生意的,吃的就是看人脸色这一碗饭。”“谁羡慕他们家的金树银山了?任家小姨娘那狐媚子,嫁了个世故圆滑的老狐狸,倒是天生一对,相配的紧。”女孩子不甘心,继续道:“上次他们来咱们店里买花钿,走的时候,卫丫头送的客,你猜怎么着?那老yin贼趁任姨娘没注意,竟然在卫丫头腰里捏了一把。卫姑娘气的脸都白了,若不是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