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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马回头,率领不到两百匹战马,凭借白日里探路的印象,拐上另一条道,摸黑急速返回泗城。*************************三更。诈降特地选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朔月之夜,以有备胜无备。当这队战马全速返回之时,泗城之下,吊桥已经放下,地上,桥上,河里,满目尸身,竟一个活人也没有。白麟借着唐易手中的火把,凝目望去,心中“咣”一声巨响。他紧张道:“怎的——没来?”常臻一抖马缰就要上桥:“我去看看。”“等等!”白麟抬手拦下,“不可、不可冒险。”这些天,他来头一回慌了神,冷汗顺着背脊,河一般往下淌。他扭转身子极目四顾,风里没有一丝人声,坟地一般死寂。“为何一个人也没有?青狼军没有,咱们的人也没有?为何?”白麟呼吸急促,声音发起抖。羽箭未伤及要害,却刺得极深,整个箭头都没入腹中。此时心急如焚,伤口也火上浇油似的,突然剧痛起来,若按计划,岳明之应率两千精兵埋伏在泗城城外的丛林中,趁着追兵出城,一举攻进去才是。可眼下为何一个人影也没有?城头上也没插旌旗,连火把也没有。白麟咬牙忍住疼,低声道:“莫不是……莫不是中了埋伏?”常臻轻轻摇头:“不大像。”“莫不是岳明之倒戈投敌了?”常臻眉头紧蹙,道:“岳明之为大铭效力这么些年,一直坚守本分,乃是可信之人。不可能说倒戈就倒戈。”白麟按着伤处直喘,诈降是柳昭玉想的,主将伤重、落马逃生这法子却是自己想的,还专门挑出来个准头过得去的小兵,扎起草人,演练了好几日。按适才追兵的情形看,好赖没有前功尽弃。常臻吸口气,道:“莫急,我前去探探。”他拍拍逐月,马儿懂主人心思一般,万分谨慎,竖起耳朵,一步一停,一停一嚏。常臻抽出刀,紧握掌中,提着一颗心,一寸寸往前移。马儿突然扬颈嘶鸣,常臻眼眸一瞪,只见城头上,一道寒光闪过,直冲面门而来。“当心!”白麟一声惊呼,往后猛挥手,高声喝:“后撤!”常臻反应极快,侧头避过,挥刀削去,“铿”一声响,箭矢便断作两节,落在身后。接着,他一声大吼:“什么人!”无人应。“海静郡王在此,城上人快快现身!”又一吼。隔得许久,城垛旁才缓缓冒出个人头,气若游丝道:“郡……郡王……”只唤得一声,就再无声响。白麟与常臻相视一刹,大惊失色,抽了马鞭就往城里奔。跃下马匹,飞也似的冲上城楼,甩开火折子点燃火把,呆住了。地上躺的,墙上靠的,柱子上钉着的,城头上挂着的,全是尸身,一丝生气也无,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白麟定定神,迈过层层叠叠的死尸,磕磕绊绊,四下里寻找适才说话的人。只见墙角里,有一人抱着一面看不出颜色的旌旗和一张大弓,遍身浴血,隐约还能分辨出面貌。“岳将军!”白麟冲过去,“扑通”跪倒,攥住岳明之的肩,“岳将军,这是、这是——”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岳明之斑白的发已被浸透,唇齿间一股股往外冒血,挣扎着将旌旗递给白麟,竭力道:“好、好赖……夺下……了……”白麟颤着手接过,看情形,岳明之怕是活不久了。心里悲痛欲绝,想说些安慰话,可想了想又觉得,铁汉根本无需安慰,便只哑着嗓子“哎”了一声。“孩子啊……”岳明之勉力笑笑,满口都是血,“你……不、不简单。”白麟攥紧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岳明之被血呛着,猛咳好一阵,鼻中耳中也渗出暗黑的血迹,眼看就要命丧黄泉。“岳将军,将军!”白麟拼命忍着眼泪,平日里再镇静,转眼间叫两千人丢去性命,一时难以接受。常臻叹口气,上前点了岳明之几个xue位止血,又在人中上狠掐一指。而后抱臂靠在一旁,别过脸,不忍再看。岳明之有上口没下口地喘息,攥着白麟的小臂,半闭着眼,奄奄一息。“他们、他们会……会服你。两千兵、兵士,死的值、值了……”白麟咬咬牙,问:“岳将军,您可有话要带给家人,不妨告诉晚辈,晚辈定会带到。”岳明之逐渐涣散的目光在他年轻的脸上徘徊,低声一笑,断断续续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征战……几人回。”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三个字,只剩下倒气的“嘶嘶”声。白麟见他嘴唇开阖,似还要说什么,忙想凑近了,以便听清楚些。可刚弯下身,却见他猛然瞪大眼,腿脚抽搐几下,头一歪,再没了动静。白麟盯着他额上被血污填满的沟壑,脑袋里跟闷雷轰鸣一般,“嗡嗡”叫嚣。怔怔看了半晌,拾起脚边遗落的佩剑,放在他身前,无力地抬起手,抚上他未瞑目的眼。呆坐一阵,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欲躬身拜下,却被从下至上没入腰间的箭矢卡住了动作,整个人猛地一抖,没发出呻/吟声,眉间却不由自主紧锁起来。他站在原地缓了好半天,才将旌旗歪歪扭扭插/进城头,扶着墙砖,挪一步歇一步,踩着遍地血rou之躯,缓缓走下城楼。夜风呜呜悲泣,吹展破烂不堪的旌旗。白麟站在城下,抬头望去,只觉得一颗心便如那旗帜一般,裂作一条一缕,满目疮痍。作者有话要说:☆、第七十五章薪不尽来火不灭(一)白麟缓缓睁开眼,登时觉得浑身上下都火烧火燎的疼。他带着箭伤奔波太久,本不太严重的伤势被折腾得严重起来。加之一直提心吊胆,端的是身心俱疲。待好容易回到营中,竟两眼一黑昏倒在地。等旁人七手八脚卸下盔甲一瞧,衣袍浸红了一大片,那箭矢经马上颠簸,连削断的箭杆都嵌了进去,怎么也拔不出。军医硬着头皮在小腹上切开一寸多长的口子,又上钳子又上刀,战战兢兢,哆哆嗦嗦,使出吃奶的劲,端出十二分谨慎,才堪堪避开脏器,连箭带rou一并挖出来。血流满榻,榻上人昏了又疼醒,醒了又疼昏,却自始至终未喊过疼,只将身下的被单抓出好几个破洞。他失血过多,竟睡了两日一宿才睁眼。意识还不大清醒,手指却下意识收紧,攥住锦被,蹙起眉心,呻吟声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勉强咽回肚子里。帐中昏黄的烛光忽然暗下来,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