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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黑的药汁,掀开马车的车帘走了进来。林茂皱了皱眉头,在闻到那熟悉的苦味之后瞬间就分辨出来那药汤里大概放了几十种安神补气的药物——贵是很贵,但真要说对他有什么用,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而且如今比起喝药,林茂总觉得让常小青远离自己一些时日,恐怕对他的这场病会更好一些。他并没有告诉常小青,那古人千机公子,还有之后的逍遥子乃至常青,都与他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情。其实当时他心神剧震尚未反应过来,如今大病一场只能在马车中休息,这大把的空闲时间自然足够林茂想通一些事情。常小青是rou蛹身……而且恐怕他压根就是常师兄备下来的后路之一。也就是因为这样,常小青才有可能跟常师兄这般相似。那么由此向上推,常师兄恐怕也是师父逍遥子给自己准备的rou蛹身?而那千机老人是否也……这样的推论,林茂只敢粗粗想一想便不敢深入下去。他很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发疯。其实按照民间说法,父子之前异常相似也不是没有前例的事情。在从那场漫长的梦境中骤然清醒过来之后,林茂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道。要知道那林生,江映雪若真说起来,与他其实都是同一人。千机公子乃至师父逍遥子还有常师兄若都只是一个人制造出来的另一个rou蛹身……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荒谬的事情。林茂骤然封闭了自己的想法,强迫自己在面对常小青时候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所以,在面对常小青的关切时候,无论心中多么怪异,林茂却始终摆出了自己应该有的平静模样。“自然是要比昨日好一些的。”林茂懒洋洋地答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清醒之后的自己,言行举止中竟然隐隐带上了一些江映雪的影子。常小青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内心曾有过一段那般艰难的天人交战。只不过他一听到林茂那慵懒的声调,便忍不住垂眸看向手中的药碗——黑色的汤药表面泛起一阵涟漪,正像是他此时的心湖。不得不说,原本那个木头一般不解风情的师父就已经足够引得他神思不属的了,如今的林茂,更是让常小青有些招架不住。“那证明这些汤药还是有些作用的。”常小青干巴巴地说道,明明知道不可以,却依然忍不住用灼热的视线将林茂的全身勾勒了一遍。林茂被厚实的丝棉夹袄包裹得严严实实,兔毛绒的领子衬得他一张脸白皙粉嫩,吹弹可破。只是毕竟还是病了一场,一张脸仿佛比平日又要小巧了一点,看上去让他愈发显得柔弱。在林茂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之后,他无比庆幸地发现常小青并没有在冲动下取了童公子的性命。然而可疑的事情是,现在他们三人的待遇几乎快要比肩戏班的班主,不仅不需要再在那颠簸的行李板车上煎熬度日,更是日日都有数不尽的精美衣食供林茂享用。至于那童公子本人,却一见到林茂便要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躲上很远。林茂:“……”他大病初愈,实在不太想去探究自己恍惚时常小青究竟做了什么。车厢里,林茂接过汤药,一饮而尽,然后便掀开了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建城那巍峨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大概天黑之前我们便能进城了。”他在心中暗算了一下距离与速度,然后开口道。常小青伸出手,按着林茂的指尖,将车帘放了下来。“师父小心着凉。”常小青道。林茂依旧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哪里又这么娇弱了,你看伽若天天都在外面吹风,不也好好的吗?”原来林茂情况不对的时候,伽若反倒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只不过即便是将身体修复得差不多了,伽若为人处世依旧显得与平常人格格不入。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诡异,更加阴森。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外加那一丁点小小的阴暗心思)在那不知道该说是人还是花的和尚完全清醒之后,他便被常小青赶到了林茂所在的马车之外盘膝打坐——也好为林茂遮挡些狂蜂浪蝶。“有什么事情吗?”刚提到伽若,便见到车门的门帘上微微一晃,一颗雪白的光头倏然露了出来。林茂连忙苦笑摇头,伽若冷冷看了一眼常小青,慢慢又将身体缩了回去。常小青只当没有察觉到伽若对他的敌意,依旧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林茂身上。“我还是没照顾好师父你,竟让你遭了那么大的罪过。”林茂皱了皱眉,并未应下这句话。“那倒不至于,说实在的,比起之前我年老体衰,缠绵病榻时的状况,这一次我也不过是做了一些梦而已,哪里又说得上是在遭罪。而且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一件事情,江映雪与师父两个人,恐怕真的是……”林茂皱着眉头,慢条斯理地对常小青轻声开口道。“是什么?”常小青守在林茂旁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师父道。自林茂终于清醒之后,这个之前还宛若修罗一般阴森可怖的男子瞬间便是春风化雨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双眼睛更是好像粘在了林茂身上一般,一刻都不曾移开。“是一对所谓的神仙眷侣。”林茂想了想才将那个词套在江映雪与逍遥子身上。然而多少还是感觉怪异和微妙。幻梦中的肖瑶与他认知中的师父实在相差太大,当他大病时候半梦半醒沉浸于江映雪的情绪中时候尚且不明显,如今一旦清醒,过去与回忆之间的冲突便变得格外明显起来。总之在林茂记忆中,师父哪怕再慈爱,也绝不是回忆中那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江映雪和肖瑶之间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茂有心再想,奈何病弱体虚,脑力一旦用得太多,便觉得头晕目眩,只能暂时将这个疑惑放在一旁。更何况就在他苦苦思索的这段时间里,童公子已经带着他那浩浩荡荡的戏班子进了建城。就跟常小青与林茂之前设想的那般,在这建城的城门两边,确实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眼线正在盯梢——那正在脚店歇脚,袖口衣襟却一线雪白的“脚夫”;说是在卖花,篮子里的鲜花却大喇喇摆在那里连块湿布都不曾掩盖的卖花姑娘;眼睛滴溜溜乱转,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连砍价都格外爽快的“小贩”……这些人自以为掩盖得很好,可常小青视线不过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而至于常小青之前打的那番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