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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多是些解毒辟秽,清热安神的方子,总有个四五种能分予同窗们的。这些药丸俱是缝在宫制的荷包里,既美观又实用,挂出去全是体面。赏赐自然是人人都有份的,内侍分着分着,却想起件棘手的事,悄悄问李逸。“殿下,滇南王世子,是否也给分赏?”李逸想到赵深,头一个跳出的印象还是那日广场初见的情形,这之后,他入学已有月余,却再不曾与他有交集。赵深几乎每日都被罚站,至少李逸来听课的日子,每一回都能远远见他立在殿外的广场上。听学里同窗说,为了示众,赵深这立的地方,也是跟着他们上课的地点来,若在劝勤斋,就立在园子里,若李逸在,到偏殿上课,便立在广场上,总之保证人人都能抬头就见着窗外的人,引以为戒。滇南王世子在这泮宫是个异类,无人搭话,无人同行,学里同学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赵深被所有人排斥在外。李逸看了一眼从人,道:“世子就不是孤的同窗吗?”内侍没料到李逸会为此生气,忙请罪退了下去。秦王世子坐得离李逸最近,听着动静道:“殿下过于宽厚,这等人早就是连皮都被扒过好几回的,何必给他脸面?”李逸不清楚赵深在学里的历史,但只听这话里的意思,就知赵深应是屡教不改,吃过几回夏楚了。李迪这么一嚷嚷,就有不少同窗围了过来,李逸干脆问:“今日又是为何罚站?”“还不是把课业本弄得一团污迹,根本没法看。博士们说了,一日交不上干净的本来,一日不用进屋听课。”“这么站有多久了?”李逸又忍不住问。“都记不清了。”“大约是从去岁就开始了。”竟是久到众人需要回忆回忆才能答上来。“下雨也站?”“站。说起来,到底是蛮夷地方出来的,皮糙rou厚得很,也没见他病过几回。”李逸无话了,他虽只见过赵深一面,却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众人见李逸不信,又一阵七嘴八舌。“殿下,识人哪能看表面。”“您来的时日尚短,不知道这厮对哪个同窗都没过好脸色。”“不仅顽劣,还愚笨得很。”廖大公子此刻也插进来道:“官话都说不清,要么不开口,要么只能说一两字。背书就更不能了,颠三倒四,还夹着那滇南鸟语。先生们是各个见了头痛。”“就一蠢材,也就偶尔能给人当个乐子。”李迪下了结论,众人齐齐点头。李逸朝偏殿外望了一眼,正见内侍将分赏递给赵深。乌发绯衣的少年抬头,恰朝偏殿望来,隔得这般远,李逸还是能感到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迫着他移不开眼。但见赵深,揭了盒子,却不似旁人当下就将荷包系上,而是丢入怀里,继续立定了。内侍显然觉得这举动大为不敬,站在那儿就开始呵斥。李逸慢慢别开头去,他对着赵深有好奇,有疑团,却因着身份,不得近,也不能解。第二十九章东宫,文华殿。夏日既至,夜渐长,初升之月,色华如水。李逸来问安,太子李炽便留了他晚膳,食毕,天才擦黑。广华帝踏着月色亲至,皇帝瞧着就心情不错的样子,让儿孙两个陪着他赏玩几位供奉新绘的夏扇。说话间,问起李逸学里情形。“郭祭酒学深识厚,并未因我是太孙,而要求稍减。夏博士的诗讲得极好,竟能讲出画意来……”李逸说完了先生们的课,太子又接话问他同窗可好。李逸便把廖大公子和秦王世子的事拿出来说了。广华帝听后笑道:“这些个马屁拍得也忒早了些。”言语间并无生气的意思。太子就势说起朝中几个爱拍马奉承的,捡了这些臣子背着人的囧事讲给皇帝听,果然广华帝听了越发乐上加乐。只说着说着,两人终归是绕到了朝局上去。谈起云贵有监察御史上奏,滇南王兵强马壮,这几年征并了不少小部落,请上防其异心。广华帝忽就问李逸,“滇南王世子听说在学里不甚聪慧?”李逸心下一惊,天子竟是早有留意不成,遂将入泮后所闻据实以告,并不作任何解释推测。太子看了看皇帝,皇帝不看李逸,只回太子道:“虽不甚聪慧,倒是个安守本分的,叫他们悉心些教导便是。”只事实来看,赵深愚笨,还不肯进学,资质亦顽劣,屡教不改。说得重些,朝廷可以撤了世子另换人选。广华帝却只说其不甚聪慧。至于安守本分,肯乖乖每日领罚受辱,对此全无怨言,可不是安守本分得很。太子微笑称是,广华帝亦一副好心情的模样。李逸这才意识到,父王和皇祖显然对这样的滇南王世子是颇为满意的。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皇太孙往泮宫去,照例是只待半日,或早去,或晚回。这一日学里午后办夏日联诗赛,李逸被请做评判,便早早准备了,留下来午膳。宫里给带的食材唯恐不够精细,连厨子都让御膳房备了两个,热菜汤饭不假他人之手,务必兴师动众保证这一餐。李逸吃的虽和众人不同,却与众人同在一屋内进膳。照例,李逸带头先进屋子,待他挑了座儿坐下,后头的同窗们才鱼贯而入,各按远近亲疏随意坐了。最后一个入内的,是赵深。他径直走到厅堂右后侧的角落里,那是个背风的角落,大热天正是屋里最热的地方。这是李逸第二次这样近的看见赵深,他独自一人坐着,面色如霜,旁里倒是立了个圆脸极讨人喜的小内侍。从李逸的位置,微微抬头就能瞧见赵深。餐桌皆是小圆台,自是无人敢与李逸同席,于是整个厅堂就出现了桌桌爆满,唯有两桌极空,只一人独占的奇观。李逸举箸,众人方跟着举箸,才吃了不到两口,就听见厅堂里爆出一阵笑声。李逸抬头一看,见众人正指着赵深嗤笑不已。原不知谁将墨汁灌到了他的包子里,这一咬,那墨汁漏出来,撒了他满盒饭菜上,连他嘴上亦是一口乌黑墨水。李逸以为他即便不会当场发作,也该收了攒盒出去,此刻,连他那一直笑脸迎人的小宦,笑得也已僵直如哭。不想赵深默不出声,竟全然无觉似的,继续就着墨汁拌饭吃了起来。秦王世子李迪挥舞筷子,头一个嚷道:“嘿,傻子!可吃进点墨水多读点书不?让小爷再给你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