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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堂中站定,冲那位美妇人微微躬身:“姑母,这两日我思索许久,既然不能参加雅集,还是尽早离去为好,以免徒惹悲伤。”梁淑一噎,这话还真不好反驳。按照原本计划,雅集应该是后天才会召开的,想要提前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倒也不难理解。不过这也太巧了!顿了一下,梁淑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心思,姑母并非不懂。只是一时冲动,误了身体,可如何是好?”梁峰惨笑一声:“不瞒姑母,我正是害怕这残躯撑不住,才想尽快赶回去。荣儿还在家中等待,总要见上一面。”这话说的不吉利到了极处,然而梁淑眼中却是一亮。对啊,如果梁丰慌忙赶回家,一路颠簸,说不定直接丧命。再加上现在离开,自然也不会知道雅集提前的事情。刻意瞒下此事的算计,也就一并被抹消了。可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装作犹豫了一下,梁淑颓然叹道:“都怪姑母不慎,才让你落得重病在身。也罢,我差人送你出城。这一路遥遥,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待过的过几日,我再让朗儿去探望你。”只要让下人看住了梁丰,一路上绕过溯水亭,雅集的事情就不会露馅。梁淑的算盘打的叮当响,故作姿态的说道。“多谢姑母。”梁峰也不客气,拱手谢道。又客气了两句,眼看这病秧子身形摇摇欲坠,梁淑才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并派了两位心腹跟随,送他出郡城。安排好了一切,看着遥遥远去的牛车,她松了口气。这下,事情就万无一失了。梁家的牛车算不得奢华,只在半边铺着软榻,连香炉都无燃起。然而小几上此刻摆放的不是茶水糕点,而是铜镜粉盒。绿竹看着悠闲倚在榻上的男子,焦急催道:“郎君,出城只要半刻钟,如果要参加雅集的话,必须更衣装扮了。这身白衣太过简陋,我去拿那件海棠色的冰纹丝锦袍可好?”男人都要擦粉带花,还他妈穿彩色的衣服,这是什么世道?梁峰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安抚道:“不用傅粉,简单修修眉就行,让眉梢略略上挑。”这副尊容,还是有些女性化了,弄个剑眉多少能带出些精气神。绿竹愣住了,她家郎君向来喜欢傅粉簪花的啊,怎么突然改爱好了?她呆呆问道:“那袍服呢……”“找一件深色外袍,最好没有图样,素淡点。”梁峰虽然不太熟悉这时候的审美观,但是“女想俏三分孝,男想俏一身皂”这种千年不变的常识还是相当清楚的。他已经病成这么个鬼样子,再多装扮也是白搭,还不如突出重点。明明几位司马家的亲王都快把人头打成狗头了,那个王中正还装模作样的把抡才大典弄成诗友会。什么魏晋风度,什么卓尔不群。说白了,就是装逼。即便不太熟悉历史,几千年来的装逼段子他看的还少吗?配上这张绝不掺水的漂亮脸蛋,不大装特装一把,岂不白瞎了李家的重重提防?梁峰挑了挑眉,冲还傻傻摸不着头脑的小丫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来。”※牛车吱呀呀的驶出了城门,向着官道行去。李府两位下人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再往前走个几里,就会绕过前往渭山的小道,到时候主母交代下来的任务就完成了,他们也好回家复命。然而心里刚刚懈怠那么一点,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咦:“郎君,快看!那边停了好些车马!”李家家仆立刻提起了心神,慌忙说道:“兴许是哪家出游的贵人,咱们最好避开……”“哪家?”绿竹不依不饶的说道,“我怎么看到有好几家的奴婢呢?啊呀,那不是李府的车架吗?”那家仆立刻惊慌失措的起来,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车内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既然三弟也在,绕过去,跟他拜别。”“梁郎君,这,这不用……”李家奴仆的脸色都变了,吭吭哧哧想要说些什么。牛车的竹帘一掀,绿竹已经探出头来,怒目道:“我家郎君的话你也敢不听?你是个什么东西!阿良,往那边走!”毕竟主从有别,再加上梁家好歹有三辆车,十来号人,就算那两个家奴想要拦,此刻也拦不住了。牛车转过方向,稳稳向渭山脚下行去。说是山,渭山其实算不得高,尤其在上党这种群山环绕的地方,更是显得平平无奇。好在有林荫有溪涧,也算清幽雅致。溯水亭就修在山腰上,蜿蜒百余级台阶,延绵而上,使得小小的凉亭也有几分曲径幽深之意。此刻山脚下,已经停了不少车架,大多轻车简架,少数奢华些的,也不过三五奴仆守在旁边。看到有新的牛车前来,一位衣着整肃的小吏走了过来,拦住了车子,彬彬有礼的说道:“王中正在山上举办雅集,请尊驾择日再来。”他的话音落后,牛车里诡异的静了片刻。那小吏正想重复一遍的时候,车里突然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雅集提前了?”那声音虽算不得清亮,但低沉婉转,相当动人,更别提说话人声音中的惊诧和失落。那小吏心中顿时产生了些怜悯,这不会是哪家郎君没有收到消息,姗姗来迟了吧?不过任务在身,他也不敢懈怠,再次说道:“雅集已然开始,请郎君留步。”这是在送客了,然而那辆牛车依旧没有掉头走开的意思,相反,竹帘一掀,从里面下来一个年轻婢子,手脚轻快的把脚凳放在了车旁。那小吏刚想说什么,却见一只鸟流青云纹踏云履从车厢内伸了出来,轻轻落在了脚凳之上。“在下陈郡柘梁丰,前来拜会中正。劳烦引荐。”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小吏呆呆望着步下牛车的年轻男子,再也说不出话来。第6章雅集暮春三月,春光明媚,天晴如洗。渭山虽没有什么别致景色,但是满目青翠,碧水潺潺,也不由让人目爽神清,快慰几分。只见十几位年轻郎君围坐在溯水亭畔,这些人最大不过弱冠之年,最小还未满十四,一个个傅粉簪花,穿红着绿。一眼望去,比那亭畔的山花,还要绚烂几分。如同众星捧月,一位男子端坐在溯水亭中。他年不过而立,目长肤白,面容清峻,一袭杏黄单袍,头戴漆纱笼冠,手持白玉如意。颔下美髯随风轻摇,更显风度翩翩,悠然自得。这人正是今次九品官人考评的中正官王汶,太原晋阳王氏嫡枝,司徒王浑第四子,官拜散骑常侍,实实在在的高门显贵。有这么一位考官,诸家子弟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博中正官青眼。王汶端坐主座,谈笑自若,时而考校诗书,时而品评字画,还有些投其所好抚琴经辩的,他也一一作答。虽然一直面带笑容,温文有礼,王汶心中却有些不耐。上党乃是大郡,但是位置险要,向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