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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真的在考虑提供这些详细资料。“阁下,我知道您可能感到为难,并不是有意向我隐瞒,”他听到电话那边亚兰蒂尔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但这确实是我为了开始工作不得不提出的请求。人的生理和心理都是自然的一部分,自成规律。我想把坏了的钢琴修好,就得知道它哪里出了毛病,然后把断了的琴弦接好,把纠缠在一起的弦理顺,它才能重新开始演奏。”“您可否使用催眠术和李直接沟通,我是说,和他的潜意识?”将军试探性地问道。他听到电话那边的亚兰蒂尔笑了起来,“这恐怕行不通,阁下。吐真剂不能取代病人的倾诉,催眠术在现阶段还不宜使用,请您帮助我,我们得迈出第一步。”贝特里医生三年前进行了一些询问,得到军部含糊其辞的回答,那个老医生深怕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里。而李默梵过去的经历还牵涉到情报部门,希姆莱很可能会制造障碍或者伺机插手。艾伯尔将军沉思着,但是他这次确实对亚兰蒂尔寄予希望,他想看到他的真本事,因此虽然略有踌躇,他还是允诺道:“我会尽快给您提供更多的资料。”艾伯尔将军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两天后,亚兰蒂尔接到来自军部的电话,李默梵的相关档案已经被送到了他所住的精神病院,并且在那里为亚兰蒂尔安排了一间办公室,他将暂时以外聘医师的身份出入那里,直到他对李默梵的病情有了成熟的治疗方案。随后,一个装有出入证件的大信封被送到了饭店给他签收,里面说明,每天早上十点和下午五点,军部派车送他到医院以及从医院返回饭店。亚兰蒂尔对这一切欣然接受,同时有点遗憾地表示,他的诊所看来暂时只能搁浅了。当他拿着进出医院的通行证回到饭店的套房时,想起了老师丹尼斯·克里斯托夫的话:“格恩,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不能着急,你必须锻炼你的天赋,增加阅历。还有,选择最好的时机进入,德国的高层势力不容小觑。”他安排他到各种机构和场合,医院、疗养院、监狱、军营、警局、孤儿院;接触各种病历,最普通的,最典型的,最奇特的,孤独症、强迫症、情感障碍、精神分裂、自闭症、失语症、情感缺失,当然,还有许多别的准备,五年来他马不停蹄,直到如今。米特格尔精神病院的护士们最近在上班时间多了一些乐趣,医院里新来的外聘医师年轻而迷人,上班时总是带不少精美的点心分给她们。年轻的护士们开始互相竞争,看谁能最先得到他的约会邀请。然而令她们有点失望的是,这位格恩医生大多数时间在独自病历,或者是和胖胖的老医生贝特里谈话,和他说话最多的是看护037号的护士伯莎,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亚兰蒂尔有几次单独到李默梵的病房里,试着和他说话。李默梵冷漠地看着他,无动于衷。“来,让我扶着你走两步。你能走了,我很高兴。”亚兰蒂尔柔声对他说道,小心地扶着他的肩膀引导他站起来,“你还可以站得更直,让我看看。你的个子没有我高,但是这个高度已经很不错了。”李被他扶着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就挣扎着坐回床上不肯再动了。“这样还不够,你需要多活动。来,我们再走一次。”他开始诱哄他,“试试看,不要弯腰扶着床,扶住我的胳膊,相信我不会放开你,不会让你摔倒。我知道你不相信那些人,不用理他们,相信我就行。”这次他们在窄小的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李默梵开始不安,努力朝床的方向移动,直到扶住那张铁架子单人床,不肯再离开,并且马上挣脱了亚兰蒂尔的手。亚兰蒂尔没有勉强他,也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想道,贝特里医生这三年来大概过着相当挫败的日子,李明明能听到别人说的话,有一些正常的反应,但就是没有好转,拒绝交流,让人心存希望却无法达到目的。但是想让艾伯尔将军这样的外行了解到其中的难处几乎同样不易。究竟是那些人对李的折磨造成了这种后果,还是他的沉默不配合招来了更多的折磨呢?从记录上来看,这似乎是同时发生的,双方都陷入了一场恶性循环。他不愿意再想下去,那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其中的恶毒与冷酷难以言述。他对李默梵说:“这是给你的。”他往他的手心里放了两块包着精美糖纸的软糖,“你喜欢橘子和柠檬口味,对吗?”李默梵看着手里的糖,抬起头凝视着他,然后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亚兰蒂尔拿起了那块橘子口味的糖,为他剥开糖纸,说道:“我会再来看你。”他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第5章第五章5月16日星期六昨天真的累坏了,没有写日记。道森太太拒绝吃药,大喊大叫说吃药是对她的迫害,她吃的药比饭还多。她很胖,喊叫的时候中气十足,声振屋瓦。埃德温娜护士长指挥几个人给她捆上了束缚带,结果她喊的更凶了,闹着要见我,要给警察局打电话。我只好过去看看。当时我正在想办法让李说话,他在医院过了两个晚上以后,似乎稳定了一些,开始会对护士说谢谢,以及要水喝。照顾他的护士德拉说,他似乎很喜欢水果,吃饭会剩下一些,但却主动要求吃更多的水果。于是我下午买了一小包水果软糖去逗他,他喜欢橘子味和柠檬味的,把这两种口味都挑着吃掉了。但是当我和他谈起克莱娜,问他为什么会自残的时候,他的状态马上变得不正常,他低声说,他累了,想睡觉,眼神里又流露出那种戒备并恐惧的情绪。我告诉他,医院将尽快让他的家人赶来看他。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他,他开始激动,大叫着说他不要见他的父亲,希望他的父亲待在北平,不要到这里来。我安慰他说,这里是封闭的,如果他不想见,可以不用见面,他怔了一下,但情绪并没有就此变得平稳,仍然不停地说不要通知他的父亲。我费了不少力气才让他平静下来,告诉他我会尽力帮助他,不用害怕。克莱娜今天又来了,她对我说,已经拍电报通知了李的亲人,但是他的父亲很忙,大概要下周才能飞到伦敦。然后她提出想见见李默梵,“他肯定非常盼望见到我。”她很有把握地说。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当我告诉李这件事,并准备送他出去时,那个孩子立刻发疯了,因为他开始大声喊道:“我不要见到她,绝不要见!”然后就钻进了被子里,开始浑身颤抖。他的喊声惊动了其他几个医生,怀特医生和诺尔顿医生一起过来察看情况。诺尔顿医生说:“这孩子恐怕是精神分裂。”边说边摇头。精神分裂是他负责的领域。我对他说:“李只是因为焦虑而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