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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有我大梁的通关文牒,邱将军便按制将他们护送到西口驿站——不料驿站却发现这伙商人的文牒是假的。”李丰心情好得不得了,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仿佛要刻意吊人胃口似的,不料一回头,却只见顾昀神色莫名凝重地听着,没有一点要追问的意思,皇帝也不由得有些气闷。他便只好没滋没味地接着说道:“按律,伪造通关文牒者应转交都护所调查处置,西北都护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些天竺人竟不是商队,是一伙紫流金黑市上的‘金斗子’!”“金斗子”就是走私紫流金的亡命徒。“也是恰好,朕的密使刚到西域,脚还没落定,便被这一伙‘金斗子’撞在了手里。据这伙贼人招供,他们本来在北大关外的私矿里活动,是最近刚得到了一张‘藏宝图’,标记了楼兰国地下有大量的紫流金矿,方才来碰运气。你说这件事奇不奇,朕居然比楼兰人自己都先弄清楚了他们地下有什么。”顾昀蓦地想起四年前抓住的那伙沙匪,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一批沙匪早已经被他和沈易秘密灭口,之后顾昀不止一次派人暗访楼兰国,既没有找到所谓的“紫流金矿”,也没再碰到过类似的事。不料几年过去,就在此事渐渐被他抛到脑后的时候,竟以这种形势被翻了出来!而且……为什么下令出兵的人是邱文山?邱文山是玄铁营一位主管布防的参将,并不怎么接触商路的事,否则换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断然不会在没有核实文牒真假的情况下就直接将人转交西北都护所——西北都护所直属中央,一旦转交,玄铁营将无权过问后续事宜。顾昀带走了沈易,可三大营督骑都在,当时人都去哪了?顾昀:“臣斗胆请问陛下,沙匪进犯是什么时候的事?”李丰道:“去年年底,怎么?”顾昀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臣有些奇怪,西域沙匪肃清已久,为什么又突然冒出头来?”他的头更加疼了起来,好像被长庚用针灸压制住的药劲又翻上来了——是了,年底古丝路入口上有万国大集,玄铁营要增派人手护卫,北疆押运的岁贡过西北往帝都转运,通常也会借调一部分玄骑……人都被支出去了。为什么偏偏赶上这时候?为什么西北都护所前脚刚查出的“金斗子”,隆安皇帝的密使后脚就到,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而且中间种种,为什么事前事后他没有接到一点消息?顾昀脑子里一时乱成一团,在四季如春的暖阁中骤然有点喘不上气来。李丰道:“西域沙匪平时逡巡在大梁境外,你们非接到求援也不便出兵,确实不好和他们周旋。朕今天特意将皇叔找来,不是想问那边有几个沙匪,而是想交给皇叔一件重要的事。”顾昀抬头看着他。李丰目光如火:“朕的密使现在已经微服深入楼兰境内,恐怕八九不离十,楼兰地下的确准有一个罕见的紫流金矿……皇叔明白朕的意思吗?”顾昀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说道:“恕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李丰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昀身上仿佛永远也暖和不过来一样,随时随地都像一块寒冰里冻了三天的石头。“我与皇叔交个心,眼下我大梁的内忧外患,皇叔是知道的,”李丰叹了口气,说道,“朕心甚忧,午夜梦回无处可诉,身上压着这样一副江山不容易。”顾昀谨慎地琢磨了一下措辞,委婉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乃是万民之望,千万保重龙体。臣不通政务,但这几年看着古丝路一点一点建成,每年都更活跃一点,西北的大商人都开始往外走,中原百姓从来勤恳,臣想多不过三五年的光景,这一点繁华就能扩散到大梁全境,到时候……”他说辞委婉,但李丰也不傻,当然听得出其中的拒意。隆安皇帝本来兴致极高地招来顾昀,不料他连句逢迎拍马的好话也没有,一开口就是一盆凉水了下来。“顾卿,”李丰突然换了个称呼,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确实不通政务。商路通商往来,这几年确实在赚钱,但你能保证一直这样下去吗?买卖人的事,你说得清吗?朕倒是不知道,安定侯除了能上阵杀敌外,竟也懂商市往来之道了。”顾昀知道,听见“顾卿”两个字,他就应该立刻闭嘴领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一时沉默了下来,皇帝身后的汽灯不知为什么,突然火力不稳地跳动了一下,“呲啦”一声轻响。顾昀想,自己前一阵子好像还和江大人信誓旦旦地说过“不敢轻贱其身”的话……李丰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火气,给两个人找了个台阶下,有些生硬地说道:“算了,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朕交待你了,回去也好好想想,如今尚未入春,西北天寒地冻,爱卿不必急着赶回去……““皇上。”顾昀微微闭了闭眼,突然一撩衣摆跪了下来——他说过不争脾气与义气,可这又岂是脾气与义气的事?“皇上恕罪,”顾昀缓缓地说道,“紫流金固然重要,但恕臣愚钝,未能了解皇上此举深意,古丝路如今太平繁华来之不易,皇上当真要为了一点莫须有的紫流金弃它于不顾?”“古丝路能有今天,顾卿功不可没,朕也知道多年心血,你舍不得……难道朕就不心疼吗?”李丰耐着性子跟他掰扯,“可是偌大一个国家,就好比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房子,稍微来一点风雨,朕就要疲于奔命地拆东墙补西墙,哪里不是捉襟见肘?”顾昀心里在冷笑,面上不便带出来,只好一脸漠然。“地上凉,我看皇叔脸色不好,身上药气未散,不要一直跪着。”李丰的神色缓和下来,试图跟顾昀讲理,“朕记得小时候林太傅讲过,一国之力,无外乎‘天赐’‘人为’两只臂膀,皇叔还记得吗?”顾昀:“记得,他说‘天赐乃山川草木,土种鱼畜,地下流金;人为乃圣人之说,工建技艺,火机钢甲’,此二者也,如梁如柱,可以独倚,不可俱断,为君者当谨记于心‘。”“皇叔真是过目不忘,”李丰垂下眼看着他,“如今这两根梁柱全都给虫蛀空了,朕怎么办?”顾昀其实挺想说“你要是不推行那荒谬的掌令法,指不定也没那么多虫子”,不过说也没用,奉函公抱着他的狗儿子闭门思过呢。这一问一答,让李丰想起了两人年少时一起读书的事,顾昀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吃药,脾气很臭,也不爱搭理人,但对他们兄弟几个却很有做“叔叔”的自觉,尽管他比魏王还小一点,但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他们留着,从不争抢,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