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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了!”※一刻钟后,崇政殿。议事的肱骨大臣已尽数被屏退,官家一袭红底淡黄色团龙窄衫,斜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扶着太阳xue。门外雨声依旧不绝于耳畔,间或春雷滚滚,垂幔下,绿釉龙柄博山炉里熏香缭绕,如殿外雨雾,寒凉朦胧。青烟后,嘉仪帝姬被崔全海领入。官家胸膛微微起伏。殿中空荡且岑寂,容央整顿心神,上前行礼。官家缓缓坐直,道完“平身”后,温声:“你心仪的驸马,选好了?”容央显然不料他开口会是这样一问,一怔后方道:“没有……”官家点头,一双眼微垂,因天阴大雨,殿中虽然点有灯,但光线并不明亮,容央一时竟看不清父亲的脸。“你今日来,是为和亲的事?”容央垂下眼,攥着的掌心微湿:“嗯。”官家单刀直入:“不想去?”容央蹙眉,大抵是被他问得太直截,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自认为极隐秘的委屈、害怕、茫然顷刻间蠢蠢欲动。可又哪里敢让那些情绪破土呢?急急把心绪一理,容央凛然答:“和亲大辽,关乎父亲社稷,大鄞万民,孩儿身为一国帝姬,能为爹爹分忧,为百姓避难,责无旁贷,与有荣焉,不敢提‘不想’二字,只是……”只是紫光划入殿里,顷刻点亮一切,撕开一切,天外雷声跌宕,远而真。容央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双睫,氤氲薄烟里,眼微红,也微亮:“爹爹本是应允我大鄞郎君随便挑,不必顾及门第,无需牵扯利益,只管选心中所爱,相守到老。而今,却要把我嫁给一个比您还大的辽王,从此弃国离乡,无依无靠……“孩儿想问,做此决定,您心里,愿吗?”风雨如暗流涌入,周遭光线一点点被吞噬,十六岁的嘉仪帝姬孤零零、静悄悄地站在玉阶下,青烟里,眼瞳湿漉,唇畔却有笑。有那么一瞬间,官家清晰地看到了很多年前站在那里的齐皇后。那一次,她也没答不想,或不敢,只是问他你,愿吗?殿外轰鸣,又一道春雷跌入人间。半晌,官家开口:“不愿。”风里,那双遁在暗影里的丹凤眼重新亮起来:“也不会。”容央一震,注视着父亲的眼,眶边热泪打转儿,疑心听错。官家坐在灿金龙椅上,微微笑起来,只眼底依旧晦暗低迷:“和亲之事,朕会另做安排。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吧。”※容央走出崇政殿时,这场春雨终于有了消歇之势。赵彭一直侯在外边,奈何先前雨声太大,竟是贴在门上也没能听清里面所言,等容央出来,拔腿上去便问:“如何?”容央对上他焦灼眼神,脑海里却还浮现着父亲刚刚略显苦涩的一笑,摇摇头。赵彭一颗心瞬间冰凉:“爹爹还是执意要你去和亲?”容央忙又摇头。赵彭恼火:“说句话!”容央抿唇,缓缓道:“爹爹说,和亲之事会另作安排。”赵彭登时又欣喜如狂,把人拉住:“那意思便是不会让你去了!”容央挣他的手,都拉一路了,还没拉够,心里想着殿里的事,总有些心绪难宁。赵彭却不放,只管把人拉着上路:“走走走,去我那儿喝两盅,庆贺庆贺!”两人自小形影不离,高兴时一处喝酒,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容央没拒绝,荼白、雪青俩便继续跟。刚一掉头,却见蒙蒙细雨后,一人在宫墙边下辇,随后劈手夺过侍女手里的伞,急匆匆往这边赶来。伞檐底下的小圆脸柳眉紧蹙,杏眸含忧,竟是贤懿。赵彭驻足:“她来干什么?”说话间,那把小伞飘飘曳曳,底下人提着鲜亮的百迭裙,一双翘头珠履飒飒地踩在积水里,浸湿鞋袜也不顾及。及至二人跟前,贤懿略施一礼后,张口便道:“先前听宫人们说,褚将军冒犯官家,被罚杖刑,不知眼下情形如何了?”赵彭脸色愈发古怪,盯着这位六meimei,信手往宫外方向一指:“早挨完板子走了。”又道:“你来干什么?”贤懿听得“走了”二字,脸色已变,突然被问及来意,顿时又张口结舌。眼珠一转,反朝容央笑道:“先前听闻和亲一事,我正五雷轰顶,不知所措,后又得知褚将军为四姐长跪于崇政殿外请命出征,想着素昧平生的将军都能如此,我又怎能对四姐之事坐视不管,是以急急赶来……“只是,四姐是什么时候结交的褚将军,二人情分……竟是如此之深了么?”第12章、命运——二人情分,竟是如此之深了么?低压的云翳后有微光渗开,斜飞雨丝飘上脸颊,贤懿深深吸气,不敢放过容央脸上的任何表情。素日里清澈澄净的杏目,彻底被焦灼、不安侵占。容央看在眼中,突然想起那夜从金明池回宫时,贤懿坐在马车窗边往外看的那一幕——灯火明灭,车厢逼仄,少女红着耳鬓,一动不动地朝外望着,所望的,可不正是那打马在前的褚怿?霎时灵光一闪,憬悟过来。天,她的这位六meimei,莫不是喜欢上了褚怿么?!可是,褚怿喜欢的却是自己啊!……容央心内翻江倒海,震惊中又掺杂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眼睫眨动几下,避开贤懿道:“清明那日结交的,如今情分……”心念辗转,还是不忍太打击对方:“尚、尚可吧。”贤懿双瞳震颤。——尚可?那就是果然有点交情的意思了?贤懿脸色惨淡,容央看她这就被打击得不大行了,唏嘘之外,心虚更甚。这位meimei虽然总是爱来探她私事,戳她心窝,但到底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害她的事。毕竟是皇家姊妹一场,既然眼下自己对那褚怿无心,不如……就撮合他们一下?不然那男人总觊觎着自己,也不便于日后择婿哪。容央便厚着脸皮道:“你不是问他情形么?先前瞧着似不大好,循着这一地血去,八成还能追上,你……要不要去看看?”贤懿心头正发苦泛酸,闻言朝远处积水一看,不由脑中轰开一声雷:“这、这血……是他的?!”雨下得久,其实那些血迹早被冲淡了,可偏是晕开后,大片大片的淡红更令人心惊。容央顺势瞥去一眼,胸口也没来由地一窒,心虚道:“嗯。”贤懿胆颤心惊,下一刻,竟是话也不回便跑开了。赵彭握着伞柄,目送那有几分仓皇的背影,大感不妙:“这贤懿……看上褚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