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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衷的易持一眼,问道:“八殿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易持把玩着他自己的刀,众兄弟中唯独他的御刀是一把尚文的裁纸刀,也不知道当初父皇怎么就如此富有远见。他低头轻笑:“今日皇兄询问我今后有何打算,是入朝为仕,还是封王做逍遥雅客,我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久前后宫前朝一桩桩大事翻天覆地,六哥现如今还被困在牢中,萧然也回了他的晋国,不知何年月能再见面把盏。许是我过安稳日子惯了,并没有什么大出息,见他们在枪刃剑雨中穿行,又是后怕却又是羡慕。有人虽败犹荣,虽死不灭,不像我这号无名小卒,碌碌睁眼闭眼,一生便将息。”兴怀站于他身侧:“天潢贵胄,乌衣巷陌,寻常百姓,皆各有各的造化。不过依兴怀所感,恕我口快,八殿下,你不是常驻金銮之身,该是旷达江湖之生。”易持掩口弯眼:“那……待我决意游山戏水之时,兴怀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兴怀发冠下的系绳一晃,有些吃惊地看向他,见他不是开玩笑,垂眸行礼道:“那来日,就请易持多多关照了。”门外宫人恰在此时进来禀告:“八殿下,晋王三日后将入朝朝见陛下,到时您也要去吗?”易持拍掌:“当然要的!好极了,待我见过他,我便可让他为我饯别了。萧然啊萧然,你可快点来吧!”另一边,他也在盼着他。泽年时不时掏了他的信出来看几遍,而后痴痴傻笑,抚着那一行“我以千枯花为聘,求你一发系为同心结”,不觉便耳根发烫。突然手一抖,信纸飘然落地,他抓住自己的手臂,额角鬓边冷汗顿生,犹白着唇强笑:“等会儿,再等会儿,等我到了那边,取了你的克星做药,看你还能不能这样猖狂。”身体中的毒也发作得越发厉害了,这些年只封未解,又大大小小受了不少的伤,身子骨是越来越弱了。他突然又想起总是胡来的那人,心里暗暗发誓:待见了他,一定一定告诫他,节制房事。要是被搞死了,那真的不太好。明心从平冶处知道了他将离庆去晋的事,哭丧着脸便来拉他手臂,日日黏在他身旁,还赌气地说他:“你个见色忘亲的混蛋!”惹得泽年哭笑不得。明心又开始叨叨叨地准备了一大堆东西,说是到时让他带去,模样像个老妈子。就连事务压脊的陶策都时常悄悄跑来同他说几句,他虽不知泽年将走,却有种诡异的直觉,认为六殿下是看一天少一天了。总之,他是日日在辗转反侧中煎熬。直挨到萧然将至之日的前一天晚上,泽年为做戏做全套回了天牢,连那镣铐都戴回去了,就等明日平冶下旨将他转“囚”、“流放”于晋。他还无比好奇,这位晋王阁下,想怎么求聘。平帝十月十九日,晋王萧然率晋使入大庆都城。经历过夺帝战乱之争的国都守卫松乏,刚从帝朝更换中喘过气来的百姓看着这一队第一个来朝见的边境国,感到分外自豪与喜庆,尤其是都城中的姑娘们,不知多少人为这位新承的晋王暗暗相思过,听闻当日的玄衣萧郎回来了,抛了一路的各色鲜花以示热情。晋王打马自满街花雨中过,一支芍药抛到他肩头,晋王取过,仰首向阁窗上的少女一笑,碧眸明亮如琉璃,一瞬搅乱无数少女芳心。晋王下马入庆宫,身量似又拔高了些,着了玄黑色王服,衣上仍是引颈展翅的朱雀,但比昔日的世子服华贵了许多,袖上皆以暗红线绞了花纹,庆人不识,只觉绚丽非常。庆都之内自然是无人能识。那开在墨衣上的隐隐花簇,是为千枯。晋王入朝觐见平帝,一路噙笑而过,满堂文武百官,无人可比拟一二风华。待受过平帝加玺,平帝于朝上宣一事,下旨将皇室罪人皇甫泽年转流放于晋国,仍奉行先帝永生囚禁的旨意。朝中曾为皇甫泽年效劳过,曾与他共事过的官僚,于诧异惋叹之中,又为其暗暗祝愿。毕竟这也是极好的结局了。晋王单膝跪于金銮殿含笑接旨,此间种种,他已尽知晓。是夜,平帝为晋王办接风洗尘宴,半途转入内堂,秘密召见晋王。平帝唇角始终未退的笑意,在踏入内堂时消去。他有些着恼地看向晋王萧然,质问道:“萧然,你对朕六弟,究竟是否存着真心?”玄衣朱雀的萧然揖手躬腰:“陛下可放心。”平冶背着手在堂中焦躁地踱步,他始终不太喜欢这个人,就像当年的萧尘一样,这兄弟俩一白一墨,都叫人完全看不透,偏生他的六儿却敬一个,爱一个,义无反顾。也许是他的六儿明天就要离开他了,这让他恍若心被斩去一半般疼痛,怎么看萧然怎么讨厌。“若不是他……我绝不会轻易让你带走他。”萧然垂首不言,眸中有寒光瞬过。若不是,什么若不是?平冶负手口谕:“晋王萧然,朕命令你,此生不得负泽年一毫一厘,若你致他伤心难过,未予他安康喜乐,朕绝不轻饶你!”“萧然接旨。”他的语气又软了些:“若来日他想回庆都了,你不许阻他。”“是。”平冶又不讲理地刁难他:“还有,朕不许你娶妻生子,一生一世,只准有他一人,将来晋王之位再由你萧家中人继任。”他低着头扬起冷笑,仍恭恭敬敬:“萧然无异议,遵陛下旨。”这个难缠的大舅子居然还不肯罢休:“朕要听你亲口发誓。”他只好站直竖了三指:“我萧然在此对天起誓,今生不娶妻,不生子,独皇甫泽年一人,穷尽吾生待他好,竭尽吾生予他安乐,绝不让其伤半点心,落半滴泪,如违此誓,必当……”毒誓还未发完,屏风后传出声音:“行了!别再说了!”他的手一顿,慢慢垂下。平冶嘟哝了一句没出息,十分不情愿地唤屏后的人出来。柳衣绣棠、细腰一把的人笑盈盈踏出。玄衣人垂眸,将手伸入怀中。寒光一闪,泽年看到他的手似取出了什么东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左手上空空如也,那枚指环没有戴着。萧然上前一步,撞在平冶怀中。彻骨冰寒。他看了一眼胸膛上熟悉的刀,缓缓转头看向泽年。所有的刺痛和惊惧消散,只有湮灭头顶的绝望,和无所遁形的刻骨执念。短暂一生将停止在此,他只来得及再看他最后一眼。泽年看见他张开了口,唤出一个六儿的口型。他的欢欣喜悦还没来得及淡下,就被眼前景象凝固成无边惊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