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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顾晏彻底清醒。他猛地抬头坐起来,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某位病人正从他头顶收回手。燕绥之醒了。林原说,手术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表面伤口,但仍旧要修养一阵子。毕竟基因上的变动比表皮伤复杂多了。所以燕绥之和柯谨从手术室里出来,可能要睡上一阵子,才能逐步清醒。尤其燕绥之体内的基因片段是初始的那个,更霸道更麻烦一些。柯谨睡一天,他得睡上三四天。但现在,距离手术结束仅仅一天一夜的功夫,燕绥之就已经睁开了眼。这些天的消耗让他清瘦了一些,但精神还不错,眼睛黑而透亮,在灯下镀了一层温润的光。顾晏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没吭声。“怎么,睡傻了?”燕绥之太久没说话,语速比平日要慢许多,嗓音轻而沙哑。顾晏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又过了好久,他忽然垂眸自嘲一笑。嗓音沉哑地说:“我居然有点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一睁眼就会看到燕绥之的脸。撤除了修正基因的影响,跟法学院名人墙上那张照片一模一样。是曾经隔着办公桌逗他生气逗他笑,后来又长久停驻在脑海中,在他闲暇出神或是忙碌的间隙中见缝插针钻出来的那张脸。说话时轻皱或舒展的眉宇,眸子里冷静或温润的光,微恼或愉悦时嘴角的弧度,正面,侧面,抬头,低头……每一样细节,顾晏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太久、太久没见过了。久到忽然看见,他就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没醒。就像当初刚确认燕绥之还活着一样。那种长久的、持续性的不真实感又来了……只是这次,有人在源头抓了他一把。燕绥之温沉的目光透投落过来,眼睫投下的阴影把他眼里盛着的光分割成细碎的点,像是落了星辰的深湖。他抓起顾晏的手,万般温和地弯起眼说:“我怕某位同学等太久生气,特地努力了一把,提前醒了。对方却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是不是有点冤?”他力气还没恢复,说话总是轻而慢,带着一丝未消的疲意。说完,他在顾晏清瘦的手指关节上轻吻了一下,又抬眸问:“能感觉到我在做什么吗?你能做这么真实的梦?”顾晏眸光动了动。他忽然反手扣紧燕绥之的手,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眼底那层因为疲惫而生出的血丝又出来了,在这样暖色调的灯光映照下,像是沿着眼眶红了一圈。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燕绥之的脸,指尖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角,他用拇指摩挲着燕绥之眼角的那枚小痣,然后探身吻在了那里。燕绥之感觉到眼角的触感和体温,抬手抱住顾晏的肩背,轻声问:“现在醒了?”顾晏低低“嗯”了一声,“醒了。”“还要再睡会儿么?我知道你很久没睡好觉了。”燕绥之温声说。“不了。”顾晏说。他确实很久没睡好觉了,他知道燕绥之也一样。强撑着的时候不觉得累,现在睡足了一场再醒来,之前所有的疲乏困顿都慢半拍地冒了头,把整个人裹在里头。但是没关系,这一切都不会再令人难过了。屋子里的窗帘厚重遮光,他们没注意到窗外,天边已经露出一层光来。不远处的另一间病房里,乔在扶手椅里坐了一整晚,最后关头却没能撑住,歪着头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他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十下头,一直睡到有光从窗帘边缘透进来,刚好照在他眼睛上。乔抬手挡了挡,眯着眼睛适应了片刻,然后忽然惊醒。他第一反应是撩开窗帘看外面,远处横贯交错的悬空轨道上车流已经穿梭不息了,但洒落在地面的阳光还透着鹅黄。应该是清早。正巧智能机震了几下,蹦出一个闹钟提示:早上8点整。林原说,柯谨差不多就是这时候醒了。但醒过来之后,神志不一定会立刻恢复。而且这种情况下醒过来的人,往往意识会停留在他精神异常之前。然后慢慢地记起一些后来的事,再慢慢接纳。还是这可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乔放轻手脚走到床边,柯谨侧蜷着,被子边缘一直裹到了下巴,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也是这些年他最常见的睡姿。乔在床边蹲跪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跟柯谨保持平行。他看了一会儿,把柯谨露出被子外的手指掖回被子里,然后絮絮叨叨地轻声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刚才开窗闻了一下,空气也很干净。可能略有一点凉,但阳光很好。林原说你今天会醒,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吧,如果早上醒过来,我们就先去做个综合检查,然后去磨一磨林原,看能不能带你去楼下花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果你中午醒过来,那我们可能只来得及做一个综合检查,磨完林原可能天都黑了。如果你晚上才醒……那可能只能听我说一声晚安,然后跟我大眼瞪小眼了。”如果他不给柯谨掖那一下被子,也许就会发现,当他细细碎碎说完这些的时候,柯谨的手指动了两下,已经快要醒了。可惜这位小少爷没有看见。他只是看了会儿柯谨的脸,然后又说:“不过没关系,其实什么时候醒过来都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说对么?”意料之中,还是没有回音。片刻之后,乔站起身。这一幕跟他平日里无数个早晨一样,他太习惯了。他习惯性地伸手把柯谨睡得皱起来的眉心轻轻抹平,说:“我去洗漱,等你起床。”“早安,柯谨。”说完,他转过身走过床边,走过他坐了一夜的扶手椅,拉好窗帘。这其实只是十几秒或者半分钟里的事情,但那一瞬似乎被拉得极长。乔永远都会记得,在他的手指还没离开窗帘布料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身后的病床上,一个很久没有听见的声音,用一种久违的还没完全睡醒的嗓音含糊回应了一句。乔呆呆站在原地,茫然了很久,才分辨出他在说什么。他说:“早安……乔。”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修补补改了好几遍_(:з」∠)_第195章等待(四)一句简简单单甚至听不清的问候,让乔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长久以来,他都有一个不算愿望的愿望,他希望某一天,柯谨会重新开口,对他小小抱怨一些生活琐事,开几句玩笑,邀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