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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迟迟没有动静,西州、青州于东西两翼分别配合北面的晋王亲军逼近京都,南边的越王又是晋王亲舅舅,心里一向只装着流州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无疑涉足此番事变。京都被四面包圆了,可以说是已成瓮中之鳖,只等晋王去捉。我一路上想,悯州人饭都吃不饱,睁眼闭眼只知道挖河沟种地,云州燕王再不来,天下真要成晋王的了。皇侄先前在苍州挠他的那一爪子就跟抓痒痒似的,就这么不轻不重地让他卸了力道,方夜阑二十年“夜阑卧听风吹雨”,最后等来一场笑话似的“铁马冰河”,这等乌七八糟的内乱战事,史书上都不见得能留他一笔,图什么呢?京都的老滑头们肯定明白多了,他们现在只是作势抗争一下,等晋王携我入京,又见敌众我寡,他们必定不会硬挡,等我殿上宣读完诏书,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再管我,待我悄么声儿地死了,追谥我一个帝号,各府各部照样转下去。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料晋王大军刚踏进京畿,就遭遇了一轮铺天盖地的滚石碾击。……薛赏这个刺儿头。我又惊又喜,惊是真特么惊,半人高的大石球们手拉手顺着小山坡撒欢往下飞奔,连人带马冲倒一片,喜的是马车侧翻,晋王那小身板跌下去时被马蹄踩了一下——如果他就此歇菜,那一切问题都他娘的解决了!但现实总不尽如人意。晋王军毕竟势众,片刻回过神来,怒起而追,一路把京畿守军打得屁滚尿流,直退到皇城脚下。这他奶奶的就问题严重了。我被重甲军一路提拎着,眼见着五年前没能打起来的逼京之战,在五年后终究还是猝然爆发。苍州府军与晋王亲军、西州府军与二王军、青州府军与二王军,从四面八方包围皇城。密密麻麻的黑、黄、青三色军帐驻扎城外,城中惶惶惑惑挤着数十万军民。晋王又将我提拎至城墙下,派人对上喊话:“天子在此,还不速开城门!”我瞧见城楼上站着一排大官儿,其中最大的赵光已经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看见了我旁边的他外孙女姜平容。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姜平容究竟是哪边儿的,军中疯传是晋王绑架了她,找我谈判,我为了保她,才答应禅位。但晋王绑的明明是我,她一天到晚在军中肆意行走,什么时候挨绑了?大臣们不明就里,一见皇帝在城下,登时就乱了套。在一众嘴皮子利索的文臣之中,还数薛赏嗓门最大,他一掌拍碎半块墙砖:“三军退去!晋王卸甲,送我皇入城来!”代晋王喊话的那人被高空抛落的砖头砸得一懵,显然是不理解城中之人为何还有如此负隅顽抗的勇气。隔着数丈高的城墙,薛赏垂目淡淡扫了我一眼,那意思大概是叫我自求多福,他也没把握翻盘,他就是想膈应晋王一把,让晋王势必背上杀弟夺位的罪名。可以,这很有骨气。雪花如席,地上越积越厚,不多时没过了马小腿。白毛迷了眼睛,城上城下喊话的人也都有点心累。天光转暗,大家相约饭后再战。我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城内不让步,晋王就只能走下策,直接杀了我打进去。虽然死过一次,但再次死到临头,还是有点慌。皇后第二次与我对面而坐,她裹了件靛青色的滚毛领风袍,捧着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见她无意开口,我有些憋不住:“你究竟是为什么?晋王当年掺和过令尊之事,与你们姜家算是有仇的,你现在是在帮他?”她微微摇头:“陛下莽撞,突然下令削王,令八州混乱,拿良王做刀锋,实在欠妥。此番陛下若不暂先答应晋王禅位之事,晋王不出兵苍北,长河关、萧关难能取胜,良王这柄刀,也将折断在域外。我是在帮良王,也是在帮陛下。”我……的确是有些莽撞了,我怕再像上辈子那样拖个十年才开始做这件事,又耗十年才做成这件事,拖得太久,到最后国力空虚,被日益壮大的北羌一击即败,社稷崩亡。我忍不住叹气:“我是着急了,但让良王涉险,并非我的初衷……”“陛下忘记的前尘里,都有什么?”她淡淡笑道。“……”这我不好开口,“你先告诉朕,数月前芥子大师须弥寺内中毒身亡,那时你在哪里?”她冷冷望向帐门,浑不在意道:“我就在那里。”……她又冷冷看向我:“世运如洪流,有人为泥沙,有人为礁石,姜先生激起的浪花,便在这帐外。”“有探子!”忽闻一声呼喊。我忙起身欲去探看,外头一群重甲兵突然拥进来,将我团团围住。头顶扑扑一声风响,只见有个手长脚长的黑影打帐顶飞掠而过,重甲兵立即掷出几十根矛去,把军帐扎出了个天窗,紧接着又立即举起铁盾,长矛砰砰铿铿砸下来,震得满耳嗡鸣。这是宋非吗?他没追着萧关去?“天窗”洞开,夜空如墨洗,大雪扯棉絮般絮絮飘落,我被重甲兵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帐内,两眼一抹黑。四下一环顾,惊觉姜平容没了踪影!三军全都清醒了,火把熊熊燃烧起来,和着雪光,照得夜如白昼。所有人屏息凝神,有一瞬间天地近乎寂静,恰在这寂静中,惊雷般乍响又一声惊呼:“殿下――殿下!”惶惧潮水般扩散,士兵们阵脚大乱――出事了。片刻,先前抓了我的那位徐疾将军拨开人群大步朝我走来,他满襟鲜血,原本算得上周正的五官此时盘虬纠结,犹如凶煞,他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双目猩红瞪向我:“……”与此同时他身后几名士兵联手擒扣着一人,狠狠往地下一摔。徐疾反手掷出剑,重重将那人钉在地上。鲜血迅速铺红雪地,此人浑身痉挛,剧烈抽搐,脸朝下埋在白雪里,依稀能看见他耳上的骨环……是宋非。晋王死了?“出了什么事?四哥呢!”青州琪王、瑛王,西州瑞王、玳王,并几位州府军将一齐赶到。宋非挣扎着从雪里抬起半张脸,冲我龇牙一笑……好家伙。大发了。一名军医跌撞进人窝,满手是血地往雪地上一扑,跪喊:“殿下他……殿下他……”“……杀了他!”徐疾猛一转头,恶狠狠瞪向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