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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作气冲到对面山涧口才筋疲力竭地停下,所幸有惊无险。再回头,雪竟已仓促落下,鹅毛般丰厚的雪片寂寂扬扬从容飘坠,顷刻就覆没了天地,而那片躁动如困兽的密林,也在茫茫落雪中隐没不见。山林里的雪,无声而严酷,仿佛无需过渡,就从脚面壅上了小腿,让前头两个扛着麻袋的家伙像被锯断了腿的怪人,一路东倒西歪。赵辉起先还看着好笑,不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发麻,舌头发木,话都不愿多讲。风越刮越大,暮色从四面八方迅速合拢,仨人避开山路,低着头默不作声拖动脚步,终于在最后一缕天光将消未泯的时候,绕到了刀背岭东侧那块新开的罂粟田附近。“那个人,”赵辉丢下麻袋,盯着远处的灯光问:“到底咋弄?”“你俩在这等,”纪康解开麻袋,从里面掏了捆东西:“看灯连暗两次再过来,别吱声。”“你想干啥?”赵辉劈手就夺,见是先前的麻绳布袋,才稍放下心:“我跟你一起去。”这小子行事总让人犯怵,都是一个村的,赵辉真怕他伤了人。“啧,瞎折腾啥?”纪康着急往回抢,见他不松手,不耐烦喝道:“你跟着去,待会这小子万一碰到点啥,咋呼起来,咱都得完蛋!”“纪康弄得了,”周围黑糊糊一片,赵喜现在都紧张得要命,哪敢自个儿留下,也赶紧拽住他:“这还几袋子菜苗呢,我一个人哪儿搬得动。”赵辉心说,我哪是担心他‘弄不了’,不过也确实怕赵喜坏事,无奈松开手。“放心,我能干啥?犯得着吗?”纪康收好绳索,拍他肩膀一下:“好好待着。”说罢猫着腰迅速朝灯光后面的茅寮摸去,转瞬没了踪迹。第十三章赵辉眼睛都不敢眨,一直盯着远处朦胧的灯火,大约十分钟后,果见那盏灯连暗两次,又再亮起来,赶紧一拍赵喜:“走!”两人马上抬起菜苗飞快向罂粟田跑去。到了田边,赵辉放下麻包就钻进茅寮。纪康刚弄完站起身,脚边的麻袋里捆着个虫蛹般的家伙,剧烈扭动还发出呜呜呜的叫声,嗓音相当低喑根本听不出是谁,仔细一看,原来牙关部位被紧勒了根麻绳。想是嫌那家伙挣扎得厉害,纪康本来要走,又转身照他pi股狠踢了一脚,那麻袋当即没了动静,老老实实停了下来。赵辉吓了一跳,赶紧拖他出去。幸好赵明坤当初留了个心眼,两块田之间距离挺远,虽然最后还是被赵德才顺藤摸瓜,至少为他三个换苗提供了方便。赵喜已经把袋子里的菜苗全倒出来,仨人半刻不停,立即快手快脚动作起来。种罂粟得把田犁得分外细,土质因而很松散,这样一手拔一手插再按住根部轻轻一捂,油菜秧子便堂堂皇皇地伫立起来。明早儿再让雪一盖,那鬼都瞧不出破绽。至于最后活不活得成,那倒没关系,这种事儿又不能给镇政府脸上贴金,至多派个干事先过来看看,若情况不严重,正好顺水推舟低调处理。一小时后除了四个边角,菜秧已经全部种完。赵辉跟赵喜把罂粟苗踏扁,全塞进一只麻袋里。纪康拗了根树桠去扫菜畦上明显的脚印,全部弄完折回头,示意他俩拿东西先走。赵辉不放心,拖他离开茅寮,小声问:“那人咋办?”“啧,”纪康拧着眉,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又无奈别开脸,压了脾气说:“跟着来吧。”“嘿。”赵辉立马笑了,勾住他脖子就往回走。纪康满脸不得劲儿,嫌恶地伸手推他脑壳,到了茅寮当先跨进去。赵辉还没站定,就见他弯腰拎起地上刚冒点活气的家伙,一记手刀重砍在后颈上,那麻袋当即软垂下去。赵辉看得心惊rou跳,纪康也不管他,快速解开绳子,拖进草堆把麻袋一抽,随即拿起地上的烧酒瓶,撬开那家伙牙关往里一通猛灌,剩下的直接洒在他衣服上,空瓶子擦擦往边上一丢,再抱过厚厚的草秸竿密密实实捂下去,只露出个脑袋歪在外头,做成醉酒死睡的模样。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绑人的茅寮就成了酗酒现场,纪康卷好用完的麻袋绳索往外走,赵辉才从那成串又快又狠的动作中回过神来。赵喜煞白着脸探头往里看:“这瞒得过去吗?他可是赵德才的小舅子。”“又不是为瞒赵德才,”纪康翻出赵敏削的木片,裹上清空的麻袋扎成两束火把,冷笑一句:“这老远的路,他那副老骨头能来回扑腾?肯定得等了镇上的人一道儿来。到时死无对证,凭他信不信,这哑巴亏都啃定了。”“嘿。”赵喜放下心,浑身登时有了胆气,当即扛起罂粟苗带头先走。仨人沿原路退回林子里,再转脚折向鹰爪坪下面的山路。赵辉看向旁边拖着根树枝,悠然自若清扫脚印的人,说不清是佩服还是不安,伸手接过来说:“我扫吧,你歇会儿。”“手怎么这么冰?”纪康握了握他的腕子,脱下外套给他,拿回树枝说:“先穿好,一会儿还是你扫,多活动一下。”“嗯。”赵辉没推让,穿上那件带着体温的衣服,浑身上下立刻热络过来,抬头看向面前那人,一时竟没了话。纪康冲他笑笑把树枝还给他,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个烧酒瓶,边走边旋开瓶盖,仰头连喝了几大口,刚想盖上又转头问:“你要吗?”“你咋还有?”赵辉闻着那呛鼻的烧酒味:“刚不是都用完了?”“嘿,”纪康笑道:“刚那瓶,是那家伙自己的,这瓶才是赵敏备的。”说着把瓶子递向他:“来,喝两口,暖和。”怪不得刚那瓶子那么大,麻袋里却没漏一点痕迹。天寒地冻,汉子们在野外宿夜大多带瓶烧酒御寒,那家伙肯定想不到,到头来会被自个儿的酒灌醉。赵辉想得直乐,对着瓶口就闷进一口,立马飚出满眼泪。先前虽然闻出是家酿的青稞酒,却没料到那么烈,跟烧红的刀子一样穿喉刮肚,呛得他好半天才忍过劲儿去。“喝那么急干啥?”才刚抬起头,就见纪康似笑非笑盯着他看:“六十来度呢。”“我看你喝水似地……”话没说完,忽然想起纪康刚也喝过那瓶嘴,肚里的酒气登时火辣辣冲上脸,当即噎了声儿低下头扫雪。“呵。”纪康收好瓶子,一笑没再搭话,径自转身追上赵喜,接过麻袋一路扛到鹰爪坪附近,才找了个石窟塞进去,往洞口封上石块拍拍手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