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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道:“关心则乱,方才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大人海涵。”早已见惯生死无常、人世百态,御医自不会与他计较,捋捋胡子也便回太医院抓药去了。秦佩跌坐在轩辕冕榻边,见御医们纷纷退出内殿才开口道:“海雕可在?”海雕默不作声地从阴影处步出,许是训练有素,刚刚听闻这般大的秘辛竟也依旧面无表情。“喻老可在京中?”“回大人的话,卑职已传书过去,最迟明日喻老就可抵京。”秦佩点头:“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帮我带给裴行止,若是怕我私相授受,你自可拆阅。”海雕领命而去,秦佩也再不管内侍眼光,瘫坐在轩辕冕身侧,心内一片空凉失措。事实证明,轩辕冕再如何玲珑心窍,终是低估了人心狠毒、情义淡薄。轩辕冕感到不适已有数月,而按照御医诊断,若他所中之毒真为蝰毒,以他症状至少也有三滴,可轩辕冕自己早有疑心,寝宫都曾迁过一次,宫中物什更是常常更换,更不要说对奴婢仆从的防范敲打,于是这毒是何人何时如何下的……思及此处,秦佩只觉阵阵齿冷,几乎回想不起,自己初仕长安金榜题名时,那个在酒肆楼下鲜衣怒马,笑意粲然的少年。长兄仁厚、幼弟孺慕、同僚亲善、朝堂清明,不到两年光景,怎么都变了呢?“哭什么?”喑哑之声此刻犹如天籁仙音,秦佩抬眼看过去,只见轩辕冕正静静地看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哭什么?”轩辕冕又问了一遍,秦佩如梦初醒般低头,却见胸前衣襟上尽是斑斑泪迹。秦佩一惊,心道虽说御医诊断轩辕冕终会知晓,可他如今身体孱弱,大病未愈,若是瞒不住他,痛心入骨之下哀毁过度则更是伤身。打定了主意,秦佩便强笑道:“无事,不过是忧心殿下,御医方才来过了,殿下并无大碍,不过许是中了毒,他们已去查阅典籍。这些御医各个是杏坛高手,殿下必会化险为夷的。”轩辕冕凝视他许久,缓缓笑了,“以环既如此说,那孤便安心了。赵相来过了么?”秦佩点头:“恩师见殿下无大碍便先回中书省了,他老人家心情不错,还借了我一本和光十三策。”轩辕冕笑意不减,“那倒还算是件好事,孤看你也累了,既孤无事,你也便早些回府休憩。解毒的事,孤便拜托你与喻老等人了。”见秦佩默不作声,眼眶又隐隐有些发红,轩辕冕伸手指他眉心,“别皱眉头,多晦气,孤还没死呢。”多呆一刻秦佩都怕自己遮掩不住,便起身道,“刑部还有些事体未完,我便先告退了,殿下好生将养。”他毕恭毕敬地倒退出去,直至身形再看不见。“怀恩,”轩辕冕冷声道,“通知殿中省,一年之内孤曾碰触过的东西一一彻查,方才在内殿者,除去秦佩尽数杖毙!”怀恩踌躇道:“那御医……”轩辕冕躺回榻上,阖上双目,淡淡道:“请他们留在东宫,扣留其妻孥为质。”“是。殿下身边可要留什么人侍候?”怀恩用余光瞥轩辕冕一眼,见他面色不豫便惶恐跪地,“奴婢妄度圣心,奴婢该死!”轩辕冕看着他,轻声笑了,“自小你便是这样,孤的心思倒是没猜错过。退下吧。”怀恩屏退所有宦官宫婢,将朱红宫门阖上,又背对其余宫人偷偷拭去眼泪,才状若无事地办差去了。与显德殿、崇文殿比,桂宫并不算大,作为一国储君的寝宫显是有些过于清俭,可此刻当所有人声远去,轩辕冕却只觉得说不出的空荡与冷意。方才成御医的话犹在耳边——夺精、绝嗣、活死人、丧命……当真是好算计,东宫向来严防死守,下毒极难,可万一一招得手,就算不能立时丧命或者变成痴儿也可以让自己一生无嗣,以先前父皇与自己对雍王的宠信,还怕帝位不落在他们手里?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中毒极浅,他们也可以说自己精气衰竭,一见便是荒yin之相,再不济还可以毁毁自己的名声,何乐而不为?父皇当真英明神武、神灵庇佑,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给亲选的继承人留了个这么好的弟弟!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昏花,曾刻意忘怀的儿时情景竟在一片晕眩间浮现心间。儿时为母后所累,虽是太子,但在宫中的日子就连最失宠的公主也是不如,惯了捧高踩低的诸人,谁会多看这个迟早要被废弃的太子一眼?皇长子母家是义兴周氏,周贵妃亦是父皇潜邸时的老人,就算是看他堂舅的面,只要他不觊觎储位,不掺和进朝野党争,父皇虽处处压制,亦不会慢待了他。皇三子只比自己小半年落地,从小便温文多思,虽于骑射一道毫无所成,也不妨碍父皇把他培养成个富贵闲王,如今同王府令人称羡的金石孤本、庖厨教坊恐怕正是称了他老人家的心意吧?皇四子是幼子,母家不显,但从小娇憨可爱,不惧天威又不失敬畏,每每都能让父皇展颜一笑,屡屡夸他赤子之心。可仔细想来,父皇对他的期许一直却也不差,而经书六艺一类,幼弟更是与自己所学无异。反观自己,不过是个性格乖戾、顽劣不堪、资质蠢钝的暂定储君……若不是亚父,自己这个被废黜的太子恐怕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深宫某处了吧?咳着笑了会,笑到整个当阳xue都如蛇蚁啃噬一般还止不下来。脱力后,他才将脸埋在锦被中,掩去眼角沁出的湿意。第72章第三章:飘摇不定风中烟秦佩出了桂宫,便强抑心中愤懑,令恨狐带他去见裴行止。裴行止此刻正在东宫崇文殿,听闻秦佩有秘事相商,心下顿时有数,早早在东宫一处水榭等候。这水榭临湖而建,名号香泉,而湖的另一边正是内宫的蓬莱池。据闻当时建这水榭也是为了方便顾秉教导太子——顾秉出了中书省,往太极殿用过午膳,再骑马至蓬莱阁舟行至东宫,这样一来,至少可省出大半个时辰,殊不知当朝尚书令的大半个时辰可比青衣小吏大半辈子都值当的多。“你可知这水榭的名号是谁取的?”往时不曾留意,今日秦佩一见便变了脸色,沉声质问身旁宦官。裴行止以为他心气不顺有意发难,便老神在在地旁观,可盯着那牌匾看了几眼却也看出几分门道,亦目光凌厉地看向那小宦官。小宦官知他二人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吓得跪伏在地,颤声道,“这水榭原本不叫这名,顾太傅在时原叫疏傅榭,后来殿下开始行走中书这便来的少了。贵妃执掌宫务时,殿内省尚舍局说这名字寓意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