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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半圈不到,刚巧可以一边吃喝一边看底下的歌舞。凤篁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绯怜已舀了一碗山菌野鸡汤到他面前,劝道:“王爷刚才在外面吹了半天风,先喝口汤,暖暖肠胃再喝酒。”凤篁笑:“偏绯怜太小心,好像我是玻璃人,风吹吹就坏似的。”他接过才喝两口,无痕已夹了一个虾球递到他唇边。他报之一笑,张嘴咬掉半个,无痕便把剩下半个吃进自己嘴里。撷月见青辰眼看着凤篁和无痕当众调情,给他斟一杯酒,说:“侯爷别在意。王爷和大哥自来如此,你见多了就习惯了。”青辰举杯和撷月一碰,答:“我只是奇怪——大公子平时看来最正经不过,怎么在凤篁面前,却比我还不拘小节。”撷月只笑:“大哥面上严谨,那是这几年装出来吓人的。其实私底下他才真正胆大风流——”他压低声音:“你想想,若不是真正的情种,谁敢勾引太后幼子?不过暗地里弄两个小倌出火罢了。唯有大哥,一旦动了心,就当真不顾一切,死也要把王爷弄到手。这样的胆色,我自叹不如,甘拜下风。”青辰一口饮尽杯中酒,又取过酒壶给自己和撷月各倒一杯,说:“凤篁值得。要换了别人,未必肯以死护他——无痕眼光当真是一流。”“这倒是。”撷月微颌首:“王爷虽和他亲近得不多,却最重他。谁若敢给他不自在,那就是自寻死路。”他挟一筷烟薰鹿口条吃了,接着说:“曾经有个内侍自以为是太后宫里派来的,当面顶撞大哥,结果给王爷知道了,立即下令把那人拖出去活活打死,再把王府内所有下人都叫到尸体前面,让他们亲眼看了那人的惨样,说以后若有人还敢不敬大哥,下场一般无二。”他顿了顿,眼一扫,见观雪正拉着凤篁灌酒,凤篁却耍赖,直往无痕怀里躲——偏绯怜又跟着起哄,并没一人没注意他们两个,于是轻声接着说:“且不说那些奴才和外官,就是三哥,刚跟着王爷进府时,因为大哥没点头,生生被冷了半年多。”青辰点头,与撷月碰碰杯:“他当得起。我和他虽交往不深,但看得出他的心全在凤篁身上——只是他的痴心,却不像平常人只想两人厮守,而是要助凤篁成就大业。若不是为了凤篁,他现在,恐怕已连中书令的印信都拿到手了。”“大哥确有此才。”撷月浅笑,才要再说其它时,忽听前方歌舞场中军鼓急响,像到了塞外边关;沉重的牛角号呜呜吹起,汉家八百里连营,仿佛近在眼前。凤篁听到战鼓军号声,立即闪电一样从无痕怀里钻出来,坐直身体,右手已伸到腰侧去摸剑。等摸了个空,他才想起自己已离开西域,不由自失地一笑,向前一看,却见歌舞场中,那些娇柔的歌伎正纷纷退下,换了几名大汉击鼓吹号,一个身形纤细的舞伎一身银盔银甲,扮作少年将军持剑而舞,动作大开大阖,竟无一丝女儿娇气。凤篁讶道:“民间的乐伎,怎么会作破阵乐?又会配上剑舞?”转眼问撷月:“你上哪儿找来的戏班子?我看竟不输宫中的乐府。”撷月却神秘一笑:“这算什么!王爷仔细看看,有趣的还在后头。”说着往椅背上一靠,跷足而坐,手指和着鼓点轻轻敲打桌面。那舞伎转了几个圈,脚步轻盈地跃上一组事先平放在地上的牛皮鼓。顿时,地上的皮鼓就随着她的舞姿发出高高低低的声音,或疾如迸豆,或缓如更漏;音高处如山间落泉,声低处似滚地惊雷。“好!”凤篁看了,忍不住击掌赞叹,“难为这姑娘,竟能把步法舞蹈与剑击揉为一体,看来竟天衣无缝,毫无顾此失彼之处——观雪,回头重重赏她!”观雪正盯着那舞伎细瞧,听了凤篁的话却不应,反说:“王爷瞧瞧,这姑娘……长得很像一个人。”听观雪如此说,凤篁又多看那舞伎几眼,只觉得面熟,偏想不起来她像谁。青辰无痕已看出那舞伎长得像凤篁,都不说破,唯有绯怜脱口而出:“咦?三哥不说我还没看出来,她长得竟有几分像王爷。”“真的?这样一说,我看也有几分像。”凤篁眼睛一亮,笑道:“撷月,一会儿叫她过来,让我仔细看看。”“是。”撷月笑着答应了,又说:“她扮了男装是这样,卸了妆也是一个端正姑娘。这丫头才十四岁,扮扮男装还凑合,等再长开些,就不成了。”不一时,那戏班的班主带着一个少女站兢兢地跪到内堂。磕头道:“小人……小人伊……伊江,给王爷请安。”凤篁见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便温言问:“今天来的这些歌舞伎,都是你班中的人?”“是,是,是。”伊江赶紧又磕头:“小人的歌舞坊在江南一带小有名气。这次蒙王爷召演,小人特别选了坊中最出色的歌伎舞者,孝敬王爷。”“哦。”凤篁点点头:“我看你班中的歌舞很是不俗,尤其是刚才的剑舞,竟把我府里的舞伎都比下去了。那个舞伎就是你身边这姑娘吧?”“是,是!”伊江忙点头,又拉那少女:“快给王爷请安。”少女俯身行个礼,直起身时,竟大大方方地向凤篁脸上看一眼才又低头。凤篁也不恼,反倒颇有兴致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见问,又抬起头,答道:“我叫伊诸。”“伊……诸?”凤篁沉吟着,奇问:“乐坊中的女子不都是以春红香玉之类的字眼为名?为什么你的名字竟一点女儿气也无?”伊诸答:“我没爹没娘,坊主就让我跟他姓伊;我是吃百家奶长大的,所以叫伊诸。”青辰打量几眼伊诸的容貌,觉得并不出色,只是眉稍眼畔带了几分英气,粗粗一看,竟是雌雄莫辨。她卸妆后,就显得不那么像凤篁了——但眼角唇边,却总似带着几分凤篁的影子,一样英武中带着温柔,一样傲慢中带着哀忧,一样满是执着与坚守。青辰眼神闪了闪,状似不经意地问伊江:“那么这伊诸,不是买的,而是你捡的?”“是。”伊江忙答:“十三年前,小人同几个朋友赶路时,在雪地里捡的。那时小人家的歌舞坊还是没什么名气,整日东奔西走的,只能东求一口奶西求一口奶地把这孩子喂大。养到今日……唉,说实话,小人着实是把她当自己亲女儿一样看的。”撷月一晒:“说得像真的似的——你那些女孩子,谁问起来都是你当自己亲女儿看的,可江南七州刺史,谁家没有从你这里出去做侍妾的女子?你不过是想多要几个身价银子罢了。”伊江被撷月说到弊处,急忙再磕头,嘴里忙道:“不敢,不敢。”头上脸上也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油汗。青辰扫他一眼,就不再理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