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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虞又低又重地喘着气,只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云端。水光潋滟之间,池衍凝视着面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呼一吸,动情沉抑:“等我回来。”这个时候,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和他迷离相视片刻,锦虞只温静点了点头。而后,他说要看她先走,她便也乖乖听话。转过身,踏上了蜿蜒的玉石阶。一步一阶走远,锦虞慢慢在想,倘若人世有轮回,那他们从前会是如何,今后又会如何……许久之后,那胭红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池衍暗下目光,跃身上马,去往了相反的方向。……宣山半面临海,半面接壤平地,因十年前宣楚之乱,池衍首次出战即立奇功,夺地凯旋,先帝大喜,便已此山为基,特赐府邸。将军府规模大造,历经三年方才竣工。通往山上的路仅有一条,后来,池衍再度派人整改,在山外林中皆巧妙布局机关。从此,将军府,成了无人敢擅闯之地。林外,立着无数的巨大石柱,看似杂乱无章,又像是直达四面八方的排阵。石柱高耸入云,如坚不可摧的守卫,竖立在山道路口。乌骊走出柱阵,池衍手握缰绳,正要策马以最快速度赶回九夷山营地时,迎面直直撞见一人。苏湛羽同样坐于马上,伫立对面。池衍自然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微不可见一顿。一瞬后便又旁若无事,驭绳上前。他不想多言,也无须多言,对他来说,先帝的养育之恩比命重,那人再清楚不过。苏湛羽亦是默然,眼底无光,盯着他从不远处渐渐走近。凭他多年对池衍的了解,知道他看到那封出自尉迟亓之手的信后,绝对是要遣兵即刻回京。但在那之前,苏湛羽笃定,他会火速将那姑娘送到将军府,不会让她涉险。此时此刻,苏湛羽办完事,方至宣山。而池衍将人送到,方从林中出来。是期遇,也是不期而遇。眼下日落千山,飞鸟投石,天地渐渐笼入一片深沉幽暗之中。宣林之外,山野平坦旷远,静得诡异。池衍容色微肃。只在错身经过时,留下一句不容置喙:“你不必跟着,别把豫亲王府牵连进来。”闻言,苏湛羽瞳心微震,握在缰绳上的手不由暗自捏紧。若是从前发生此事,他定当舍身相助,而现在,上辈子的心结成了他无法逾越的坎。只是,他就对他就这般信任,如此情形,想的竟是让豫亲王府脱身。眸底动容不过一瞬,随后苏湛羽便静冷下了面色。原地不动,淡沉喊住了他:“景云。”池衍再次勒马停驻,侧眸瞥向他。两人皆在马上,隔着一臂之远,背对并肩。昏暗的天色沉沉压下,好似暗流纵横。苏湛羽没有回头,或许是不愿对上他投来的那熟悉的注视。他知道自己做了那些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也没必要回头。纵使心底尚存情谊,可到底挣不脱那一点执念。沉默片刻,苏湛羽沉下一口气,道:“用九公主一人,换赤云骑十万精兵的性命,你可愿?”四方氛围迥然肃杀,池衍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话已出口,他如此洞察之人,怎会听不出其中锋芒。苏湛羽闭了闭眼。“你不必回京了,陛下已经知道,九公主跟了你,也知道先帝一事你已知晓,赤云骑兵力占据半壁江山,他向来惧怕,但这回有尉迟亓撑腰,在你动手杀他之前,他不会留你。”往昔一贯的谈笑风云,如今在这山下石柱之间,所有深厚的感情都冷成了坚硬。他既已知道锦虞便是皇帝暗中追踪的九公主,也知道尉迟亓有所作为,其间深意,不言而喻。池衍眸色暗如深渊,邃冷得叫人望不到底。他惯是见过世面的,没有什么事不能平静处之,然而此刻眼中也难免隐匿了丝出乎意料。皇帝忌惮他却不敢动他,尉迟亓浪子野心却因他的存在势均抗衡。这天下,甘愿服从他的人很多,想解决他的人也很多。但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深信之人,会倒戈jian臣。暮色渐暗,池衍语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所以,你豫亲王府终究是要与那尉迟亓做一丘之貉了?”眼底黯然转瞬泯灭,“不,我是为了自己。”终于,苏湛羽缓缓偏过头,斜对上那人直刺而来的目光:“如果我说,我只要她,你将九公主交给我,赤云骑上下,我可以放过。”他拿赤云骑相挟,瞬息之间,池衍心头骤现警兆,“你做了什么?”苏湛羽垂眸,他没想为自己隐瞒,“先帝赐予你的一半虎符,元青已前往王府去取。”略微一顿,淡淡道:“你知道的,我的话,他们不会怀疑。”于他而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谎言。让他们以为皇帝已有夺兵权的心,要对定南王府下手。只要说,他是转达他们将军的意思,三言两语他们便就深信不疑。池衍眸心冷光一现,额前隐有青筋。他不必动作言语,苏湛羽也能感受到周身那迫人生畏冷冽。然而下一瞬,却见他依旧处变不惊地踢弓上手。池衍两指扣紧一支箭翎,回身的那一刹那,箭出,瞬息刮起一道疾风。弩.张之势如风云掣电,纵穿数柱,直射向一处崖壁。一箭触发机关,四面八方的石柱骤然开始自行移动,地动山摇之下仿佛天地都在旋移。见状,苏湛羽脸色一变,心下惊骇。只见原先分散各处的石柱,眨眼之间,以极有规律的方式相移合并,直挡在了玉石路口之前。观此阵法,苏湛羽眉心猛得一收。他认得,此阵出自宣国,相合微仪四象,纵横乾坤之策,夫遵遁行之变,只叫人见得,偏是入不得。只不过宣国已亡,成阵之法早便失传,他知道,却是从未见过。苏湛羽拧了眉,宣山脚下的石柱乃宣国失传的阵法,他竟是从不知情。就在他愕然之际,耳边传来那人疏离且渐冷的声音。“我不管你为了什么,她,别碰。”池衍慢慢放下手中的弓,字句清晰沉缓。他修眸深敛,那日小姑娘迷迷糊糊和他说过,害怕那苏世子。当时他不甚在意,现在想来,倒非无故。暮色里的最后一缕微光,映得他神情令人心悸。苏湛羽咬紧牙关,他不过是想要个女人,可偏偏,前世今生,都是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