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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理解,反倒是做点好事别人才觉得奇怪。有的小孩出生就背着功勋,有些则背着原罪。“我那时没有零花钱,馋零食馋得不得了,在巷口那个位置蹲着时,也会想随便找个小孩……看起来斯文,穿着漂亮衣服的,抢他的零食或者零花钱,如果被抓到了,我就把衣服掀开,把伤口给他瞧,再哭得很大声,这样他总会心软的,没准还能主动把零食分给我。”“实施过吗?”何顾忽然问。甘棠笑着摇头,“有一回,差点。”她微微蹙眉,道,“何顾,我已经没有伤口能给你瞧了。”倘若能在那些时日遇到何顾,她会给他看自己的伤口,会委屈地哭给他看,像流浪狗翻滚着露出肚皮撒娇。可她已经没有伤口能给他瞧了,那些就只能成为过去发生的事,无伤大雅的童年插曲,难以切身感受的只言片语,自怨自艾的矫情。可是,甘棠想,她一直都是委屈着的。看得见的伤口能痊愈,看不见的伤口一直都在。甘棠不清楚何顾如何看待他们的初遇,但在她看到何顾被抢钱时,会想到那个堕落不堪的自己。初遇时,她往自己手臂划的那一刀那样重。在何顾面前,她从来都是自厌的。何顾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我懂了,学姐。”他又叫回她学姐。何顾身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从容不迫散去了一点,脸色甚至看起来有点凝重。“对不起。”他说。甘棠不明白何顾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平静地道,“回去吧,前面的路不远,不用送了。”“……好。”何顾想起来了,甘棠的十岁也就是他的九岁,那一年他在少年宫学器乐。他会走过这条路,带着一群小伙伴,一路走一路玩耍。每个人都喜欢跟他玩,因为他有个伯伯开体育用品店,家里足球都能堆成一箱。他总能有崭新干净的足球踢。九岁的何顾最讨厌下雨天,地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泥巴,踢球会踢得一脚泥。他穿着洁白的运动袜,最讨厌被泥巴弄脏。那条斜巷何顾也有印象。有一回他把球踢歪了,球直接滚了进去。何顾想,假如九岁的他遇见十岁的甘棠,他会很热心地把所有零食都分给她,也会给她擦药包扎伤口。他从小就是个热心且有礼貌的孩子,况且十岁的甘棠长得很可爱,像个没什么养护,以至于破了线的洋娃娃。可惜那会儿才下过雨没多久,九岁的何顾一脸嫌弃地看着巷口的泥巴地。“球我不要了,你们谁捡到,就归谁吧。”小伙伴们一窝蜂地去捡球,他百无聊赖地朝前走。没有回头。禁区19甘瑅摇晃着药瓶,耐着性子将药片倒出来,一粒一粒数着。他拨弄的样子很专注,仿佛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数清之后,他又把药片倒回去。甘棠每天都在吃,没有遗漏。他说过什么来着,只要她不想怀,就不会怀上。短效避孕药,以二十一天为周期,从经期第一天开始用药。甘棠的生理期,对他从来都不是秘密。把药瓶换掉,也同样很简单。甘瑅的手顿了一下,一粒药片顺着缝隙滑进抽屉,他拉开抽屉,耐心翻找。不多时,他拈出药片……还有一部手机。甘瑅垂眼掂量着那部手机,按下开机键。开机密码,甘棠的生日,错误。他的生日,这一回对了。他沉沉地看着手机屏幕,良久。甘棠从药店出来之后,站在垃圾桶前,翻出那张照片。明明已经决定要把照片撕毁,她想了想,又把它揣回去了。她有点舍不得。甘棠又想起那天蹲坐在巷口的自己,几乎就要实施重要的人生第一次抢劫。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弟弟,七岁的甘瑅,还带一点婴儿肥的小豆丁,穿着他的小红拖鞋往这边跑。他跑得太急,鞋都甩飞了,整个人摔在泥坑边上,很快就成了一个泥巴人儿。她叉着腰笑得很大声,把原本准备要抢劫的对象都吓跑了。甘瑅抹一把脸上的泥,从兜里变魔术似的拿出几枚硬币。甘棠眼睛亮了,“哪来的?”“偷拿的。”“哦。”甘棠虽然很想谴责甘瑅的不道德,但一张嘴,口水差点没流出来。“你要吃什么?”她看着浑身满是泥巴的甘瑅,有点嫌弃,但还是把他扶住,找回鞋子塞给他。“跟你一样的。”他们吃起零食就像野狗扑食,而且又一次因为分赃不均扭打在一起。最后她也成了个泥巴人。他们都变得一样脏了。甘瑅那会儿打不过她,打着打着开始哭。泪痕把脸上的泥巴冲刷出几道来,滑稽胜过可怜。“腿……疼,你还打我,呜呜。”甘棠把他的裤腿一扒,全是青青紫紫的抽痕,还有膝盖上才摔出来的一大片破皮洇血的痕迹。甘棠有点后悔,又有点心虚。“吹一下吧,吹吹就不疼了。”甘瑅就不再哭了。“姐,我走不了了。”“……我扶你。”“衣服脏了怎么办。”“不想再被打一顿的话,就偷溜回去洗澡……我帮你洗。”在她人生的最初,甘瑅就只是个爱哭爱撒娇的小鬼。纤细脆弱的身体,漂亮中性的脸,一口一个jiejie地叫着。甘棠是慕强的,吝于给他目光。所幸甘瑅无需她的目光也能成长。跟在她身后,踉踉跄跄地追赶,就这么一天天的长大了。哪怕长大,也不过是在原来的基底上涂抹,怎么都逃不脱最初的印象。也正因如此,变成那种暧昧关系后,甘棠时刻被罪恶感苛责。她难接受被这样一个曾经时时跟在身后的孩子搂在怀里,蜕变成另一种颠倒错置的关系。甚至因甘瑅不理解她的苦恼而对他生出埋怨。甘棠更没想过甘瑅会怨恨她。他的样子太温顺无害,仿佛无论对他做出什么,他都能承受。在她依稀捕捉到那恨意时已经如遭雷击。然后她又从雷胤口里得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甘瑅。阴冷扭曲,对她有着强烈偏执欲的甘瑅。甘棠只是想着,就已经浑身冒出冷汗来。毒蛇自身上攀爬,她还毫不知情,把它当成草木灰取笑逗弄。她想,甘瑅在她面前展露的,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的好脾气是假的吗?撒娇的部分呢?被欺负的可怜样子呢?倘若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