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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从不在外人面前如此恸哭,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下去。王敬伦走了上来,“主子,宋姑娘的伤势,恐怕也是拖不得。”“药箱拿来。”“主子......”“安排人将哥哥的尸体先行运回楚都,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王敬伦只好道,“好。”宋寒枝盘坐在地上,深夜的寒气透过枯草,慢慢侵蚀上来,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她只是破天荒地觉得绝望,顾止南死在了她面前,她没能将他带回去。顾止淮的哥哥,那个儒雅到连刀都不会拿的人,就这么死了。顾止淮蹲下来,伸手拂了拂她的脸,“别哭了,相信我,我哥死了,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难过。他很难过,难过到恨不得立即杀了小皇帝泄愤,可他什么都不会说。如他一贯,深藏悲欢。仇恨的碑上又刻下深深的一笔,木已成舟,顾止淮没有权利去悲伤,他还要为死去的哥哥报仇。宋寒枝仰头,唇被咬得泛青,眼角不可抑地淌下两行,晕开血痕,涂了满脸。语气嗫嚅,她摇着头,似是受惊的小兽,“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把你哥哥带回去,我,我真的......”顾止淮伸手抵住了她的唇,“别说了,什么事回去再说。”他将药箱拿过来,解开宋寒枝的衣袖,露出她光洁的肩头,再往下,是秀致的腰际,这小小的背上,竟中了两箭。口中咬上绷带,顾止淮空出双手,动作极为轻柔地拔出箭,敷药包扎。手指不时碰到宋寒枝的伤口,她咬牙,坚持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在伤口处理后,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要倒下。顾止淮将她捞起来,才察觉到她脸上过分的惨白,皱了眉,将她枕在自己怀里,问:“需不需要给你拿止痛药?”宋寒枝摇头,双手按压在小腹处,不说话。顾止淮当即明白了过来,地上凉意更甚,不该这么躺在这里,随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宋寒枝裹住,抱着她离开了那里。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她也记不清楚了。她只是比顾止南的情况好一点,受的伤都不在致命位置,一番折腾下来,却也没了半条命。恸哭之后,便是月事搅天动地的痛楚,抽干了她最后的力气。漫长的一夜,从杀戮到逃亡,最后死里逃生,她闭了眼,宛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安静窝在顾止淮的身上,睡着了。只是梦里偶然的抽噎,让她的身子不期打起了寒颤。顾止淮抚着她的背,亦闭了眼,靠在褥子里。山野寂静,一路颠簸,黑夜里,男人隐忍许久的眼眶终究湿润了。“对不起,哥哥,我来晚了。”*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三月底到了,才缓缓回了春。宋寒枝卧床养病,也一月有余,背上的伤口好不容易结了痂,她勉强能够下床走走。近一月来,她噩梦缠身,这日醒来已是午时了,院里空无一人,她只好一个人搬了椅子出来,在树下晒太阳。那是春日里太阳独有的味道,夹着迎春花的香气,暖风扑鼻。头顶的绿叶展在树梢,穿夹而过的阳光成了碎玉,罩在她身上。宋寒枝也不觉刺眼,就这么仰头看着,直到眼角酸涩,也不敢闭上眼。有些时候,眼前一旦黑下去,那些关于生杀的片段,遍地的血流成河,就会一次次袭上来,不给她半分喘气的机会。那是比她重伤之下更疼的伤痕,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都是钻心的难受。两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这一次,宋寒枝竟破天荒地感到有些累了。过去的她一直在沼泽里,希冀着有一天能破开禁锢,守得云开见日明,可眼下的事情,陡然让她觉得绝望。手上的刀,她还能拿稳多久呢?她还等得到那一天吗?而且,现在的顾止淮,好像已经不需要她了。早在十几日前,顾止淮就准备了丰厚的彩礼,声势浩大地去了赵寅府上提亲。那一日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都说那日的排场,怕是把天子纳后的排场都给比下去了。他们还说,顾止淮倾慕赵攸宁已久,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人家接回府里。十里红妆,暖风何日,宋寒枝拖着伤,站在人群之后,看见了顾止淮,他坐在高高的马头上,神色如常,带着沿途成箱的金银财宝,进了赵府。倾慕,已久。宋寒枝站在那里,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再也没见顾止淮出来。夜里风大,有个卖馒头的阿伯经过她身边,顺手给她递了个热乎的馒头。她不及反应就接在了手里。“小姑娘,这么晚了,回去吧,夜里不安全,家里的人该担心了。”宋寒枝局促地点头,“谢谢阿伯,我回去了。”其实她等不等,结果都是一样的。一夜过去,赵寅同意了这门亲事,定下婚期,就在五月初八。消息传来的时候,宋寒枝因为夜里受了寒,再加上伤势不好就硬撑着出去,结果染上了重风寒,接连几天咳得死去活来,下不了地,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大圈。管事的人替她寻了大夫,开了一堆药,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眼见她一日不如一日,其他影卫看不下去了,央求管事人去找小侯爷,把巫先生请来替宋寒枝治一治。巫有道蛊术了得,医术也是不同凡响,众人对此早有所耳闻。那管事人见宋寒枝的确是撑不住了,连夜便赶去了丞相府借人。可是去得巧,那一日正是赵攸宁的生辰,顾止淮早就去了赵府,给赵攸宁祝寿去了。管事人一圈问下来,都说小侯爷吩咐了,巫先生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能去,谁也不愿打破规矩受罚。无奈,他只得退回去,半道上传来消息,说宋寒枝已经咳了血,耽误不得,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办。进退之间,正好遇上回来办事的王敬攸,他只好将事情一股脑告诉了王敬攸。听完,王敬攸面色也变了,他让管事人先回去照顾好宋寒枝,他转道回去告诉小侯爷。那夜无月无星,空气闷沉,浓重的药味充斥了屋子,宋寒枝几次昏过去,又被热醒。记不得是第多少次醒来了,一睁眼,宋寒枝就见床头上坐了一个人,正在探手过来,替自己敷上毛巾。脑子中的昏意褪去不少,宋寒枝支起身子,又往后缩了点,“顾止淮?”烛火朦胧,那个坐在床头的人,可不就是顾止淮。她卧床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出尘之华,眉眼清冷,只是面上挂着的一丝情绪,宋寒枝分不出来,那是担心,还是不耐烦。“醒了?”顾止淮取下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