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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流言是娘娘放出去的。”谢尚书道,“流言起于闻道堂,天下皆知闻道堂与娘娘殿下有莫大干系,可见设计此谣言之人机心之深。”连谢尚书这样的老狐狸都会认为是五皇子府自己邀功放的流言……谢莫如暂按下流言之事,道,“祖父想一想,当初说英国公府有传国玉玺之事,祖父是如何知道的?倘我是英国公,得了这东西,还不得珍藏秘敛?如何就被外人得知了?”谢尚书显然记性不错,且为了子孙为了家族,在谢莫如面前,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谢尚书道,“此事牵扯就广了。娘娘也知道,先帝过身时,今上年岁尚小,上有程太后大权在握,下有靖江王虎视眈眈。当时,宁平英卫四国公府因功高,都是世袭的国公爵位。先帝为保陛下之位,在世时将辅圣下嫁英国公次子,以此联姻,也是为了巩固辅圣权柄,防的是程太后,怕程太后因一己之私,行废立之事,送靖江上位。及至程太后过逝,辅圣公主于朝中最倚重的就是英国公与宁国公,两位国公都是与先帝一道的开国功臣,虽偶有些许不睦,但在辅圣公主的调和下,倒也相安无事。事情的转变是因宁国公亡故一事而起,宁国公死的时候,陛下十四岁,那一年,宁国公身子很不好了,在过身前上表说陛下长大,可以开始选妃立后了。辅圣公主同意此事,令广选淑女,以备后妃,为陛下充盈后宫。只是,选妃之事尚未开始,宁国公就过身了。”听至此处,谢莫如不由微微一笑,宁国公此举,明显是为了子孙后代向陛下卖个好。谢尚书见谢莫如的神色,也不由一笑,此等政治手段,于祖孙二人看来,当然不值一提,且宁国公这一步如今看来,对错都不好论。当然,政治方向上自然是对的,但宁国公府因此得罪了英国公府,全门被灭,留下的就是柳扶风的祖母,现下的王老夫人了。谢尚书继续道,“宁国公此举自是想陛下早日亲政的,辅圣公主掌政的那些年,说来辅圣公主的手腕,在如今看来也是鲜有人及,宁国公与英国公在朝互为犄角之势多年,宁国公一死,其子才干颇有不足之处,何况还有三年孝期,宁国公府必然势微。辅圣公主已开始让陛下学着处理政务,并在朝中抬举平国公府与卫国公府,英国公府极是不满,认为辅圣公主有意压着方家。”谢莫如道,“辅圣公主未尝不是为了保全英国公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来如此。”谢尚书颌首,“当年便有西宁关之战,先晋王不知深浅过去,身死西宁关。晋王之死,令辅圣大怒,虽有晋王年轻唐突之故,未尝没有英国公府的原因。我那会儿也年轻,这些多是后来听来的。要我说,当初英国公府与辅圣嫌隙还因一件事起,辅圣嫁的是英国公嫡次子,英国公有嫡长子,如此,英国公爵位传承是轮不到辅圣这支的。但当时辅圣权重,英国公世子未免多心。”谢莫如震惊,“辅圣还有儿子?”谢尚书道,“辅圣一子一女。”谢莫如道,“难道英国公世子只怀疑辅圣要为自己儿子抢英国公的爵位,而不是辅圣要谋夺皇位么?”谢尚书摇头,“要是不了解辅圣子女的人,怕是会这样想。辅圣才干不俗,其实程太后二子二女,除了宁荣大长公主外,皆是极有才略的。不过,辅圣子女皆不肖似辅圣,而更似驸马。说来,方驸马委实是个好人。方驸马琴棋书画皆极精通,唯独不爱世俗庶务,却也时常为人缓颊一二,又不会干扰政务。你舅舅同方驸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成天听琴做诗,做个才子是足够的。”这种性子,做帝王那是没影儿的事。谢莫如不大爱听这个,问,“英国公是如何得到的传国玉玺呢?”谢尚书道,“此事,据我所知,最初是由宁国公给陛下上的一道遗折中所言。”“好生毒辣!”凭此一事,英国公治死宁国公一家子都不冤,谢莫如道,“哪怕是遗折,陛下不会就全信了吧?”“不止于此。”谢尚书道,“据说那遗折内不只写了这一件事,还有英国公府私开银矿金矿,私下著钱,冶练兵械,训练私兵之事。金银矿与私兵一事皆被证实是真的。”在谢尚书看来,英国公府被灭满门也不冤,找死的事做了不是一出两出。“难不成就此推断传国玉玺也是确有其事?”把假话放在真话里说,真真假假,这也是常规手段了。谢尚书轻叹,“彼时陛下年岁尚轻,对舅家很是信任。宁国公遗折之事,原本陛下是私下拿给辅圣看的,辅圣与陛下商议暂且忍耐一二。可陛下信任舅家,将此事告知了前承恩公,谁晓得这等势利小人,半点儿不念陛下圣恩,听闻英国公家有传国玉玺,就暗地里投靠了英国公。竟反将此事泄漏给英国公知晓。不然,英国公府或者不至谋反,辅圣公主亦或不需与英国公府反目。世间之事,多是坏在小人之手。英国公闻知宁国公遗折之事,立刻发难灭宁国公满门。之后,英国公步步坐大,辅圣断不能容忍英国公府凌驾于她的权柄之上,遂下手除去英国公府。继而为陛下遴选名门之女,联姻褚国公府,立后选妃,充盈后宫。几年下去,陛下顺利亲政,谁也没料到辅圣会突然自尽。”谢莫如对辅圣自尽之事看得很淡,她淡淡道,“人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事。”谢尚书感慨,“当年旧事,你不知晓的,大约就这些了。”说完之后,老狐狸颇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谢莫如抬手自手畔沉香镇尺下取出一张素白纸笺,自笔架上取了一支小狼毫,将几件大事一一列出来,然后问谢尚书每件事发生的年份,最后给谢尚书看了一下年代与事件对应表,谢尚书颌首,“都对。”却是不知谢莫如要做什么。谢莫如问,“祖父,薛帝师此人是何来历,祖父知道么?”谢尚书道,“他原是青城山人氏,少时因战乱父母双亡,在青城山道观长大,自幼天资过人,十二岁时便已通读道家经典。道观的方丈有意栽培他以后接管道观,机缘凑巧遇到去观里上香的老永毅侯,老永毅侯就是现永毅侯的祖父。老永毅侯那会儿正在川西练兵,他老人家虽是武将,平生最喜欢会读书的人。见小道士非同凡流,说在道观可惜了,那时薛帝师亦是年少,想是也有些少年心性,由此随老永毅侯下了山。老永毅侯为他延请名师,他不过六年便连夺三元,成为我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由此入得帝心。今上那时也年轻,说来,薛帝师比今年不过年长四岁,比老夫年轻的多。老夫当时也自负不算没有才学了,与之辩经竟险些丢脸,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