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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再识

    “陆先生,事情都办好了。”

    “嗯。”坐在阴影中的人起身,遮蔽着的眉眼看向门口的人,带上椅背上的西装,“叫他们准备好。”

    “好的。”

    ……

    今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酒局。

    他眉眼冷淡地从车中下来,走进早就订好的包厢内,几个大腹便便的人正抽着烟聊得欢快,看见他来了,都笑:“陆总来了啊。”

    “陆总真是年少有为啊,才二十七八岁,就已经是董事长了。”

    陆总疏冷地点了点头:“谬赞。”

    众人也知道他性子本就寡淡,也不强迫拉着欢声笑语。

    事实上坐到他们这个位置,早就已经是人精,这种酒局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位陆总虽然性子淡泊,但是办事可是雷厉风行,二话不说就把偌大的集团整垮,股市cao盘逼迫对方破产进行收购,是个人才。

    陆总指尖在桌上叩击,垂眸看向桌上的手机,似乎在听几个人聊天,又像是在神游。

    不急。

    再等等。

    这边酒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隔壁房间的吃饭也是如火如荼。

    《天行》剧组正在聚餐,杀青宴上分了两桌,男角色一桌,女角色一桌。当红女星和流量小花都在,被制作人和副导演的夸赞奉承得飘飘然。

    “杀青了,诸位辛苦了!我在这里给这些美女敬一杯,预祝《天行》爆红!”

    “说的好!我也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

    包厢里的女孩们都起身回酒,笑意吟吟,一片和乐。

    副导演眯了眯眼,起身客气道:“你们先用,我有些事情先出去一会儿,失陪,失陪!”

    众人不在意,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门。

    副导演出门走到拐角的僻静地方,打开手机点开一个联系人,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齐总,已经准备好了。”

    另一个包厢里面的齐总低头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笑了一下,回了个“嗯”,继续和几个人扯着有的没的合作,心思却早就飘到外边去了。

    手机上不多时传来了几个女人的照片,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是天行剧组里的装扮,只是里面的女人大多数都在穿衣服,赤裸的脊背,又或者是漏出乳rou的侧面,又或者是正面。

    没有卖弄风sao,却诱人无比。

    的确,偷拍的才刺激。

    齐总心底不由得赞叹副导演的用心良苦,打字:“做的不错。”

    这边副导演站在角落里红光满面,笑着小心翼翼回复:“祝您有一个完美的夜晚!”

    齐总笑着收了手机,心情愉悦。

    对面的陆总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信息,等了四五分钟,起身道:“还有事,先走了。”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好嘞,陆总慢走,下次有时间再聚。”

    他们对着走出去的青年笑了一下,齐总面色大好,这个冷冰冰的煞神总算是走了,他不由得开始笑:“没想到陆总也是这种人。”

    这么早走,想必是也在对面的局子里包了个妞儿吧?真是人不可貌相。

    剩下几个人都跟着笑:“这漂亮女人,男人哪有不爱的。”

    走出门的陆总和副导演撞了个照面,两个人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青年在下楼的时候微微眯眼,走到门口看着助理,道:“酒店。”

    助理点了点头:“您放心,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林茂在里面,不会出岔子。”

    青年没说话,只是眼眸深邃,盯着里面酒店的玻璃门,语调冷淡得可怕:“想玩就让他们玩票大的。”

    助理在旁边垂着头,没有说话。

    他率先上了车,这边的安排已经完毕,接下来该去酒店。

    看起走都走不稳少女出现在视线里,他站在拐角,看着她立于消防通道的门口,脸色煞白。

    门里面的声音毫不掩饰,他也听见了。

    她背对着他,手脚发抖。

    他踩在毯子上的脚步声毫无声响,站在她身后,用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把她带到早就准备好的酒店房间里。

    她很显然有着慌乱,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很用力,微长的指甲在皮肤上留下血痕,他关上门,松开了她。

    “你要…呃…”

    站都站不稳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挣扎。

    他把她扶稳,放在床上,看了她逐渐变红的面色,身形微僵。他实在是没想到那些人除了用乙醚,还打算用这种丧心病狂的发情药,偏偏醒酒的药不能和这种药混着用,会造成呼吸急促,血液流速过快,以至于缺氧脑死亡。

    “滚……”

    她倒在床上,像是竭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用力把自己撑起坐在床上,晕晕乎乎地指着他:“你……”

    青年倒是面色淡然,他拿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叫他把私人医生喊来,将她发上的两条橡皮筋取下,打了个结套在她的手上,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泪汪汪的看着他,抓着被子直往自己身上盖,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

    “去看医生。”他说。

    “……”

    她害怕地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青年:……

    屋子里很是寂静,他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她也昏昏沉沉不是很清醒。在助理带着车过来接人之前,他暂时不能有所举动,毕竟她现在仍旧是戒备的状态,他亦不想让她在错乱的时候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她终究是抵不过药力,眼皮子挣扎着想要睁开,到最后只留下浅浅的一条缝。

    睡着了。

    但并不是很舒服。

    开始因为热乱蹬乱扭,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扭动着,他扣住她胡乱扯动的手,看向手腕上那像是手铐的黑色发绳,敛下神色,把她横抱起,乘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库。

    她昏睡了很长时间。

    汐则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宿醉的昏昏然被消毒水味刺激得醒来,她躺在满是阳光味道的床上,手背挡住了刺目的冷白灯光。

    昨晚上的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刻骨铭心,她甚至切身感受到了梦里的自己那灰暗的情绪,近乎崩溃的人在那个时候完全无法思考,对于东方渊鸿的恨意和无力摧枯拉朽,将她淹没直至窒息。

    她按压着自己的眉心。

    虽然很荒诞,但是她并不觉得这只是梦。

    蛊师的记忆只是片段,并不完整,但里面的细节并不作伪。记忆的残留告诉她很多事情,包括一些饲养虫子和毒物的技巧,有些物种在这个世界没有,但是诸如蛇和蜘蛛一类的东西,那些饲养技巧是完全可行且优秀的。

    寒陵……

    这一场断断续续做了五年的梦,在昨日已经走到了尽头,断断续续,她经历过喜怒哀乐,最后死在了他怀里。

    找个时间再好好梳理一下,现在……

    她完全僵硬住了:这是在哪?

    楚汐则,娱乐圈新晋当红演员。

    昨晚上的杀青宴上,喝了些酒,莫名地昏昏沉沉浑身燥热,她只当是自己不胜酒力,起身赔着笑说告辞了。

    然后呢……

    她回到酒店,小助理没有在,然后在拐角听见了两个人说话。

    “那个楚汐则,齐总点的是她吧?”

    “嗯呢。你看准点弄,别给人弄伤了,免得齐总到时候怪罪。”

    “放心,这娱乐圈的女的能打的有几个啊?这药到时候捂上半分钟就昏了,cao都cao不醒来。”

    她皱了皱眉,扶着墙想要下楼,却在拐角被人捂着口鼻,拖进了房间里。

    后面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被人拖进去之后整个个人脑子像是炸了一样昏沉,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瘫软着昏了过去。

    ……

    所以她这是被强jian了吗。

    “楚小姐醒了?”医生推门进来看见她睁着眼睛还有些惊讶,随后笑着道,“醒的很快是件好事,说明你身体素质不错。”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抬头看着医生,困扰地揉了揉眉心,“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喝了酒,吃了一些不该吃的食物,两者相互反应会造成昏睡反应。”医生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告知真相,“楚小姐,娱乐圈里面的事情不太好说,这个事情如果要查,或许你求助一下陆先生比较好。”

    “……陆先生?”

    她心头冒出奇怪的感觉,她盯着医生,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慌张。

    和强jian犯陆总沆瀣一气的人?

    “是陆先生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

    “是的。”医生点头,“陆先生就在外面,需要我去叫一下他吗?”

    汐则静静看着略漆黑的门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演戏惯常用的温和笑意:“好的,麻烦你了。”

    和强jian犯有什么好说的,她等他进来,必定给这个陆先生一点颜色瞧瞧!

    陆先生和医生交流了几句,推开门从漆黑的走廊里进来,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困倦,站在床边,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

    她瞠目结舌。

    实在不是她惊讶,现在的男人留长头发,看起来也太特立独行了吧?

    陆先生束着高马尾,一身西装居然和长发毫无违和,颀长的身躯站在病房里像是来谈商务的,面色倒是很淡。

    而且,而且——

    “是我。”

    他言简意赅地确定了她的猜想,抬手摸了摸她还有些发热的额头,看向架子上吊着的药水,沉默不语。

    汐则睁大眼睛,满满的不可置信:“寒陵?”

    他抬眸看她。

    漆黑的眸子一如梦中沉寂。他也不说话,只是这样望着她,不为自己辩解,任由她审视判断。

    她怔然望着他,白色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并不真实,又或者她现在仍在梦境之中……可是,这可能吗?

    蛊师和杀手已经死在了那样的地方。

    病房里面的气氛很是沉静,女孩坐在床头,想起来那些纷乱的情景,手搭在被子上忍不住攥紧,她忽而撇开头去,真是太奇怪了……莫名地眼眶开始发酸。

    梦里面耿耿于怀的委屈弥漫到现实,她靠在洁白的枕头上,偏头看向没有开灯的那边,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寒陵在床边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在她神色悲凉时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让她愣住。

    汐则干巴巴地拿着纸巾,望着他:“可是我还没哭啊。”

    他看着她。

    仿佛她还是那个任性天真的蛊师,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杀手。

    汐则扁了扁嘴,莫名的,她就没有那么想哭了。寒陵还是那个熟悉的寒陵,不怎么说话,却总是让人觉得很是安稳。

    女孩伸出那只自由的手,拍了拍不是很大的病床:“上来。”

    寒陵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张小床挤两个成年人实在是有些太夸张。

    他站起身,看着她,低声道:“去隔壁。”

    他把药瓶取下来放在她手里,把她从床上横抱起,步履稳妥地走到隔壁私人的休息室里面,将她放在柔软的被窝中。

    柔软的被子里带着清清冷冷的味道,很像是檀木的香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把她手心的药瓶取走挂在移动支架上,侧目良久,道:“睡吧。”

    寒陵的声音很好听。

    低沉,带着些许的磁性,语调平稳,不会让人感到急促或者缓慢。

    只是他依旧像是梦中那样惜字如金,或许是他的本性如此,不太喜欢与人交流,更不擅长解释什么。

    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鼓着腮帮子看他。

    纵使还有只手不能乱动,她还是竭力挪了挪,给他空出很大的床位,让他坐上来。

    寒陵爬上床,低头看着她,映着屋外灯光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自己差点落入贼手而难过……或者说她实在很少会有负面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很好哄的女孩。

    “梦里面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或者那就是我们的前世。”

    “我对此知之甚少。”他淡声回答,伸手将被子整理好,侧目,“或许你可以去问刘柒蕴。”

    “……”她有些愕然,“老刘也在这里?!”

    她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xue,挂着水的左手放在一边,她在输液管的晃动中忽而想起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出现?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

    “《天行》剧组有人卖女演员。”他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事情,看着她悚然的神情,道,“我知道这件事,所以过来截停。”

    “所以,她们都被下药然后拖去上床了?”

    “大概。”

    “……”她愣愣看着他,半晌低头,“我都不知道……寒陵,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无论是梦里的无条件的纵容,还是现在及时阻止她羊入虎口,他大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对她为所欲为,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做。

    旁边的青年垂眸看她。

    她望进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忽而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问出来这句话。

    若是不能接受不好的回答,她又何必问出来作践自己。

    “好吗。”他看着她,“通常来说,杀手不适合作为恋人。”

    “……啊。”她怔愣。

    他的回答总是让人觉得很是另类,他反问她,他对她好吗。

    “杀手不适合作为恋人。”他语调很淡地重复了一次,低头看着她有些白的手指,和她对视,“我只适合暗中保护。”

    “你不喜欢吗?”她抿了抿唇,“站在阳光下。”

    “我并不适合站在阳光下。”他静静望着她,“就像是最后的那样,什么都做不了,受制于人。”他收回目光,“在暗处,才能防着暗处的窥探,做万全的准备,就像是这次。”

    “你一直在保护我……?”

    她讶异地望着他:为什么她从来都没看见过他,以前也不认识他啊!若是说陆寒陵这个名字,那也是十万八千里的人。

    “是。”他答道,“有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

    “为什么呢?”她怔怔望着他,低头,“你本就可以不保护我的。”

    “你说过。”他说,漆黑的眸子很安静。

    ……

    “我是你的寒陵。”

    刘柒蕴和他说过。

    他和她之间的姻缘线已经融在了一起,无法分割。

    “你若不护着她,世界会陷入轮回。”刘柒蕴看着他,“这就是姻缘线相融的下场。她的姻缘线时常黑气缭绕,寒陵,你要赶在恶人欺她辱她之前护好她。”

    他没有出声,只是在看着床上的少女。

    刘柒蕴抿着唇看了他许久,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

    他欲转身就走,背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我会护着她的。”

    刘柒蕴惊愕回头,惊诧于他居然开口说话,还没惊诧完便看着他抵着床头的雕花吐血,灰白的面色染血,他漆黑的眸子依旧清醒无比。

    “你出去吧。”他抵着嗓子,声音沙哑,咽下涌出的血,用手背抵着唇瓣,“我陪她。”

    “你还好吗……?”他迟疑着问。

    青年没有回答他。

    已经是灯枯油竭的人,又有什么好与不好呢。

    他在失血过多的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个地方。

    在水牢里的时候。

    她说。

    “你不是陵十二。”

    “你是我的寒陵。”

    既是寒陵,必定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