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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照衡答得十分轻松:“先皇后唐潇曾是玉阙阁策士出身,早年在先皇身边做谋士,与先皇可谓知音。奈何崇化十二年的变法失败,君权大大不如从前。在世族压力之下,先皇不得已废黜惠文皇后,改立赵家女为后,也便是如今的赵太后。”这个答案及出乎楚禾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前世她是亲眼见过赵氏一门是如何揽尽大权,最后只手遮天的。他们能做出这样龌龊的勾当,实在不足为奇。只是楚禾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唐尤生,唐尤生。其实赫绍煊心里一直都很希望,自己的母亲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吧。谢照衡看她有些走神,略一思忖片刻开口道:“既然臣已解答了王后娘娘的问题,娘娘可否投桃报李,回答微臣的一个问题?”楚禾收回思绪,攥紧了衣袖:“谢大人想知道什么?”谢照衡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微臣只是想知道,王后娘娘远嫁东尧如此蛮荒之地,难道就心甘情愿看着令妹嫁给天子,位列帝后么?”楚禾神色一凛:“谢大人多心了,我是自愿嫁来东尧的,请勿妄加揣测。”谢照衡慢慢站起身来,毫不客气道:“娘娘息怒,微臣只是担心,倘若有一天东尧与玉京决裂,楚家会偏袒谁,娘娘又会偏袒谁?”楚禾冷冷道:“谢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我楚家是帝党纯臣,绝不参与党争。再者,无论楚家立场如何,我出嫁随夫,自然对东尧全无二心,何来偏袒谁这样的话?”楚禾的音调微微抬高,在外殿守护的魏葬闻讯赶来,看向谢照衡的眼睛里露出敌意。楚禾似乎没想到他会闯进来,微微一愣,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你先去殿外候着吧。”魏葬并不说话,只朝她略一颌首,便退了下去。谢照衡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眼中有一层阴云缓慢翻滚而过,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楚禾站起身下了逐客令:“谢大人,王上马上就要下朝了,您还是早些出宫去罢,免得引人非议。”谢照衡淡淡一笑,朝她一揖:“微臣是该走了。只是还有一事要再嘱咐娘娘一句,东尧后宫如今虽以您为尊,后宫虚设,但这青都不知有多少世家都盯着王上身边的位置,您仁慈待人的同时,也该时常整肃宫中风气。譬如方才我进入朱雀宫时,竟没有宫人通传,实在是失了礼节…”他说到这儿,瞬间便收起话锋,面带歉意地朝楚禾淡淡一笑:“微臣僭越了,请王后娘娘恕罪。”说完,便拂袖离去。楚禾看着这人的背影,心中愈发生出一丝凉意。她重活了一世,自以为胸有丘壑,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辅佐赫绍煊迎接即将降临的困境。她虽知道谢照衡将会成为东尧数一数二的功臣,可她也畏惧于这个谢照衡深不见底的城府。甚至模糊之中,楚禾竟然看不清他的立场究竟是东尧还是天子。他怀疑自己的忠诚,既像是在为玉京探出楚家的口风,又像是在替赫绍煊担忧。他明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身边的隐患,可又偏偏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建议。他的圆滑使得他举止谦和,可实际上他所做出的一切看起来都暧昧不清。这样的手段看似毫无攻击性,却又会在人放松警惕时窥得天机。目送谢照衡走后,楚禾忽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立夏和敛秋不明所以,也跟在了她身后走出寝殿。她一走出门,抬眼便看到少年瘦削的肩膀,穿着一身与宫中护卫不一样的青衣站在殿外。楚禾一滞,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终究她还是要面对。少年感觉到身后有人,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又很快地熄灭。他的手自然地垂在两旁,用极轻的声音道:“小姐。”楚禾心中微微颤抖了一下,强迫着自己用平常的语调开口:“你是我爹派来的侍卫么?你叫什么?”少年抬起一张稚嫩的脸来,脸上没有半分笑容,而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却好像偷偷藏进了半分笑意,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睛:“属下魏葬。”她的嘴唇有点发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魏葬?是藏红花的藏么?”而他答:“是埋葬的葬。”她沉默了一下,从袖中掏出赫绍煊为她准备的令牌,轻声道:“拿着我的令牌,去禁军处记名,领一个职衔吧。”东尧王宫不是皇宫,她不需要魏葬时时刻刻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既然他还是找来了,那就尽最大的可能为他铺一条路。楚禾这样想着,少年却并没有伸手来接,他的语气直白而不带丝毫温度:“楚将军命我护卫小姐左右。”楚禾叹了一声,想着此时的魏葬还尚未有记忆,于是便狠下心来说:“我在此处,是王后娘娘,你休要叫我小姐了。东尧王因为顾及我,没有对你的存在表示异议,但我却不能私自把你留在身边。还是听我的,去禁军领一个职衔,一样可以护卫在宫禁。”魏葬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令牌,转头离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楚禾在他眼中看出了一丝不舍。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保重”。她不想魏葬再为她涉险,不想他的忠诚把他带向死亡,更不想给他一个终日只能活在暗处的人生。他应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的,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楚禾转过头,悄悄拭去了眼角的一丝泪花。抬眼间,眼眸又恢复如常。她扫了一眼朱雀宫四周,冷冷道:“守宫的宫人们都去哪了?”立夏和敛秋见她语气有些不好,立刻走上前道:“这会估计去御膳房备午膳了。”楚禾冷哼了一声:“备膳用得着十几个人一起去?”她话音刚落,远处的小园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听起来热闹的很。楚禾神色一凛,带着两个侍女便朝那边去了。她们走到一面爬满藤蔓的院墙下,才看见朱雀宫的宫人们聚在一起玩牌耍骰子,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只见一个宫女忿忿不平道:“我进宫里两年多不曾侍候过娘娘,这忽然来了一个还真有些不适应。你们说这王后娘娘也太娇贵了,用汤婆子还非得有个绣织的布套才行…要嫌我们这儿清苦,当初干嘛要来呢?”敛秋是个急脾气,听到一半便要冲出理论,谁知让楚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