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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的场景。她在梦中呢喃着“爹爹”“娘亲”,还有“大哥”“兴弟”,眼泪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沾湿了枕头。梦境宫里的青砖地如冰河一般带着入骨寒凉,朱墙宫阙宛如撒着猩红的鲜血,浓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这时候,忽而有一只大手将她扶将起来,温暖肆意,让她贪恋得几乎舍不得放开。赫绍煊在一旁听清了她那微弱的哭泣,神思不由地有些恍然,心里揪成一团。她这么想家的么?旋即他又想,她不过也才十五岁就远嫁到了东尧,怎么可能不想家呢?赫绍煊已经记不清自己十五岁时去过哪些战场,但他的十五岁,一定不会是像她一样依偎在父母膝下,享尽天伦的。他忽而想起自己离开玉京时,父亲已经垂危,却仍用力握着他的手说:“东尧蛮荒,你自可放手一搏。”为了这句话,他这一路走来宛如逆风而行。他向来都是形单影只、孑然一身。他亦习惯如此,习惯到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也不知道如何珍惜。如今在他怀中的人儿宛如一朵娇花一般脆弱,仿佛经不起这世上任何摧残,轻轻一折便要碎了。她捂着小腹低吟了一声,赫绍煊遂将手覆在她小腹上,慢慢揉着。楚禾似乎好受了许多,冰冷的身子也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也不知她是不是迷迷糊糊中觉察到了身边的人是谁,忽然嘟囔了一句“赫绍煊…”赫绍煊微微一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接着,楚禾带着一丝哭腔,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你…你自己一个人过吧,我要跟你和离!”赫绍煊浑身一僵,伸手用力将她的脸扳过来,果然借着昏黄的灯烛,看见她一双朦胧的双眼已经睁开,雾蒙蒙的眼中像是覆了一层云,透着晶亮的泪花。他喉咙涩然:“为什么?”楚禾忿忿转过身去不言语。她白天还清醒的时候一直叫自己忍着,可心里那口气其实一直都没有疏解开来,堵在心头让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如今睡眼惺忪地醒来,倒少了白日里那一副强撑的样子,总归多了三分任性。楚禾偷偷擦了一把眼泪:“你喜欢纵着琼善,何不直接娶了她,跟她在一起。平白留我在这里受气,你自己倒是不难受。”赫绍煊凝滞片刻,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我从未这么想过。”楚禾忽地又蜷成一团,表情痛苦地捂着小腹,似乎方才跟赫绍煊说话抽去了她大半的力气,浑身上下绵软得不行。赫绍煊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去慢慢帮她揉着小腹。楚禾知道自己是来了月信,在赫绍煊面前又尤其觉得丢人,再加上心中的烦闷涌到一起,终于爆发了出来。她抗拒地推开赫绍煊的手,冷声道:“我不用你照顾!你出去!”赫绍煊僵了半天,随即便翻身坐到床边穿起了长靴。他正准备起身离去,都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转身回来,帮她掖了掖被角,随即才掀帘出去。楚禾将半张脸蒙在被窝里,一直到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裤,重新躺回床榻上。她靠着赫绍煊方才留下的余温,忽然发觉自己的春被上盖了赫绍煊的战袍和外衣,心中微微一动。外面的风声呼啸依旧,此时尚且还在凌晨,最是寒凉的时候,他能去哪儿?她就这么躺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天色隐约亮了,她才披上衣服,忐忑不安地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她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低声细语地讲些什么。她掀起帘布一角,看见赫绍煊高大的身影正蹲在营帐外,低头像是在逗弄着什么东西。看见楚禾出来,他猛地站起身来,目光有些局促地落在她身上。楚禾挪开目光,淡淡开口:“外面冷,还是进帐罢。”说完,她正准备转身回去,余光却忽然被他衣襟里探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地盯着看。那是一只雪貂。它的小脑袋圆乎乎地,两只前爪扒拉在他身上,伸长了脖子探向楚禾的方向。小家伙长得与赫绍煊的小乌貂极为相似,只不过它通身雪白,一点杂毛也没有,好看得很。赫绍煊见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雪貂看,脸上逐渐舒展开。他抬手将雪貂从自己怀中抓出来,轻轻放到楚禾肩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小把牛rou干递到她手里。楚禾接过来,雪貂便立刻伸长了脖子,急不可耐地嗅着她的脸颊、脖颈,亲昵地蹭了蹭她。赫绍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饿了一天都不肯吃东西,倒是不怕你。”楚禾没答话,将牛rou干递到它面前,雪貂立刻便从她手上叼走一粒。吃的急了,它竟从她肩上站起来,小爪伸出去扒拉她的手。楚禾被它挠的发痒,忍不住笑出了声:“别闹别闹,都给你。”赫绍煊伸手揉了揉雪貂的脑袋,眼睛却落在楚禾身上:“我看它很喜欢你,不如就你来照顾它,等回青都以后,给黑崽做娘子。”见楚禾也不反对,赫绍煊从怀中掏出一袋牛rou干出来,将绳子系在楚禾手腕上,眼中笑意弥漫。楚禾脸上有些热,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抱着雪貂便进了营帐。须臾之间,冰雪已然消融大半。*临出发时,楚禾犯了难。她来的时候是自己骑马的,可现如今来了月信还怎么骑?她还在心里犯嘀咕的时候,腰间却忽然被一双大手紧紧箍住。她惊呼了一声,转头看见赫绍煊竟把她抱了起来,侧骑在自己的坐骑上。也不等她开口,赫绍煊自己也翻身上马,双手从她手臂和腰际之间的缝隙穿过,握紧了缰绳。二人共骑一乘,在人群之中显得尤为吸睛,引得许多将士们都纷纷侧目而视。只是他们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只能假意看向别处,可余光却时常偷悄悄地往他们的方向瞄几眼。楚禾脸上有些窘迫:“这样是不是不好…我看后面也有马车,我还是去坐马车…”赫绍煊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语气不容抗拒:“马车是拉货的,不是给你的。你现在下去已经于事无补了,该看见的都已经看见了,不如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楚禾踌躇片刻,便也没再说什么。赫绍煊的战马步履稳健,一路竟没感觉有太大的颠簸,楚禾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实在撑不住时,赫绍煊便抬手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垂眸看着她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