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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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江娴仍坐在大厅,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虎子,让他跟踪陈耀,竟整整一天没结果,她挺不悦,可是看他焦急跑来,表情紧张不对劲儿,她也顾不上发火,赶忙问他陈耀的行踪有无异常 “他的确去了洪兴社总部,一直待到傍晚,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我不放心,就守着等他出来,结果他去了…” 江娴的心提到嗓子眼“你他妈说完啊” 虎子一咬牙“去了旺角的医院,我瞧着不对,就跟前台护士打听,住院的正是李社长,据说前两天遭到偷袭,肩膀中了一枪,右手也骨折了” 什么,江娴瞬间拍案而起,就要冲出去门去,何玫反应快,立刻阻拦“昨天我给他打过电话,他都没提半句,今天陈耀也不曾说起,瞒我又瞒你,证明李社长不想让你去,娴娴,风口浪尖上你千万要冷静” 江娴在何玫的桎梏下渐渐没了力气,不再挣扎,言之有理,但心头的焦灼无法褪去,她咬牙切齿说马仔都是吃闲饭的吗,堂堂洪兴社龙头,竟然遭到偷袭,还受这么重的伤,究竟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啊,难道您忘了,月初油尖旺大条子找李社长谈判,被他冷言冷语赶了出去,政府三令五申整顿社团,给足了条子压力,李社长又不配合,条子能不记仇吗”虎子猫着腰,将刚刚被她扫落在地的东西一一捡起 江娴呼吸急促,心脏也跳得厉害,像要冲出胸膛,她仰头闭眼,攥拳的手出现青筋,白天见陈耀时还不知道此事,他说替洪兴报仇,她还以为是社团被算计,原来伤的竟是靓坤,还有他口中不得不更改日期的突发事件,想必正因此事,接二连三的迫害,势必置洪兴于死地 何玫还不敢松开她,也急红了脸“都说咱们黑社会是毒瘤,是祸害,怎么不瞧瞧那些好警察,蓄意报复,随便伤人,这是什么作风呀,穿着一身警服,做的却是下三滥的勾当,娴娴,警方现在已经盯上咱秦淮了,你可得从长计议,不能冲动” 对,不能冲动,江娴艰难挪动身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口气咽不下去,死都咽不下,一想到躺在医院的靓坤,她就坐立不安,两手掩住脸,微微发颤“既然他要斗,那我奉陪,他够狠,但也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早晚有一天,我要砍了他吕儒才的脑袋,给我夜泊秦淮祭旗” 经过这几件事,她戒备心极强,对内严格管理秦淮,对外警惕一切动向,事实证明她没看错人,吉祥办事真有一套,那晚条子撤退后,他故意“巡展”小姐的尸体,杀鸡儆猴,警告秦淮上下,这便是他所说的示威,这桩惨案迅速在秦淮内部发酵,许多人都清楚小姐的真正死因,从此之后,他们看江娴的眼神多了些畏惧 内部问题逐渐好转,可是外来因素仍然紧迫,她清楚这是一场持久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根除,定要费一番功夫 何玫打探到的消息非常准确,酒会在本周五如期举行,江娴也不出意外收到了请帖,港澳台的黑白道和商界惯爱搞这些噱头,隔三差五就有没什么主要题目的联谊聚会,更别提那些生日宴、喜酒、儿孙百岁宴,她才来香港没多久,花里胡哨的请帖就收不了,正常,如今她代表景丰年常驻香港,多少人望眼欲穿等着巴结 这场酒会十分盛大,在一艘刚刚出厂的崭新游轮上举办,这艘船名为“凯瑟琳号”,据说造价千万,无比奢华,主办方还特意请了当红歌星,在晚宴上献唱,可见下足了本儿 现在正值黄昏与黑夜交替,被晚霞涂染的维多利亚港更加璀璨,对岸的楼宇灯火通明,点亮渐暗的天空,海面浮着好几种颜色,登船的队伍排出几十米,人影绰绰,热火朝天 江娴跟着主办方从贵宾入口登船,经过一段全封闭的通道来到宽阔的甲板,船已离岸,甲板上放着悠扬的音乐,她接过主办方亲自递来的笔,弯腰在名册上签字“一会儿我敬刘老板一杯,祝贵集团生意兴隆” 主办方笑哈哈说多谢江老板抬举,鄙人小本买卖,混口饭吃罢了,哪像您家的夜泊秦淮,那可是问鼎港澳台的场子 江娴笑了两声,算是回应,签完字盖上笔帽,放到一边,忽然两眼一眯,锁定在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上,那字签得潦草,占了好大的地方,在一众规规整整的名字中很显眼,丑得显眼 她注视“吕儒才”那三个极其丑陋的字,不禁发笑“好豪放的字体,不知是哪位书法大家的真迹呀” 东道主凑了过来,端详片刻才分辨出,确实好笑,但他顾及此人的地位,不好嘲笑,只能讪讪转移话题说早听闻景先生写得一手好字,那天去您家场子我算是见识了,景先生亲笔题的字举世无双啊,我站在招牌底下半天都看不够 江娴知道他忌惮吕局长官威,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便没再往下聊,正巧几个商人围上来寒暄,簇拥着他去包间喝酒,还不忘喊上她,热情极了 她微笑说稍后,他们只好先行,边大声说笑边混进人群,而她转了身,朝反方向的宴会厅走去,何玫紧跟在右侧“虎子刚刚发短信,他那边都布置好了,只等你发号” 江娴悠然散着步,与迎面走来的两个富太太微笑打招呼,擦肩而过后立马收了笑容“不急,宴会才刚开始,还没热闹够呢,咱别这么快扫兴,而且我瞧着这船还没到维港中央,再等等” 过了一小时,晚宴正式开始,宾客们陆续来到最大的宴客厅,服务生正在上菜,场面很热闹,不一会儿就坐满人,江娴被安排在正前方第一桌,贵客的位置,视野极好,她手拿高脚杯,表面漫不经心品尝,实际暗中观察,确认没有吕儒才的身影 她转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海面,沿岸的建筑化作缩影,模糊不清,由此可见船已经开远了,一切尽在掌握,她摇晃高脚杯,鲜红的酒在杯中荡漾“二楼情况怎样” “和咱预测的没差,姓吕的好色,被几个洋马缠得脱不开身,十有八九不会下来,二楼人少,动手方便,依我看,是时候了”何玫手握翻盖手机,快速编辑好一条短信 她不动声色点头,何玫立即点击发送,周遭的客人们还沉寂在欢乐中,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伴随悦耳的旋律,到处彰显宴会的欢快氛围,谁都没发现她们的异常 江娴的酒杯空了,还意犹未尽,拿起酒瓶准备倒第二杯“何玫,我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越引人注目越好” 何玫静静听着,表情没发生一丝波动,若无其事接过酒瓶,帮她倒酒,突然手一滑,那瓶酒掉在桌上,瞬间四分五裂,酒水乱溅 何玫尖叫弹起,提着湿了大片的裙摆不停叫骂“我的裙子,我的裙子啊,这他妈的什么破酒瓶,这么滑,娴姐您没事吧,弄您身上没有” 她制造了很大的动静,引得周围客人纷纷回头,几个服务生立刻跑来收拾,还有不少客人赶过来关心,问江娴有没有被划伤 酒液顺着桌布滴答,汇聚成地上的一滩红渍,有个富太太是热心肠,率先拿出纸巾帮江娴擦拭,边擦边怨怼“你们这些服务生不长眼的啦,拿个纸巾都慢吞吞的,要你们有什么用呀” 人越聚越多,像一圈水泄不通的围墙,人们你一嘴我一嘴地关心着,江娴脱下湿漉漉的西服,搭在椅背上,表情不满“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全都看人下菜碟,瞧不起我外地来的,刚才我让他们上一杯温水,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着” 富太太信以为真,为了给她打抱不平,随便揪住一个服务生就骂“瞧瞧你们怎么做事的,江老板的话都敢当耳旁风,你们不想要脑袋啦,扑街,还不快给江老板道歉” 风向一下子变了,这些人最会趋炎附势,都替江娴说话,还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让马仔去把所有服务生都叫来,挨个给她赔礼道歉,她慢条斯理整理衬衣,没阻拦,亲眼看着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宴客厅的服务生都聚齐了,全都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江娴翘二郎腿坐着,故意拖延时间,所以指认得非常慢,一张脸一张脸地看,演得很真,好像真有人怠慢过她一样 她一边佯装努力回想,一边紧盯入口处的动静,果不其然看见一批保镖涌上二楼,动作匆忙,其他人仍没察觉,还七嘴八舌地指责服务生 她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忽然改变态度,大度起来“算了,他们也不容易,没必要苛责,以后做事认真些就是了,都散了吧” 众人被搞得云里雾里,只好作罢,闹剧不了了之,人们陆陆续续回到座位,她继续饮酒,被酒杯遮挡的嘴唇微微动了“怎样” 何玫的手藏在桌下,正在看一条短信,看完啪一声合上手机,小声与她汇报“一切顺利,你指名道姓要的那个秘书已经失血过多死亡,还死了三个随行的小警察,姓吕的也负了伤,虽然不致命但也吓个半死,咱的人已经撤退到舱尾,二楼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这事儿还没闹开” 当然,上流宴会高朋满座,却出了命案,东道主当然要竭力压着,不然日后还怎么混,这次示威行动很成功,江娴满意得很,抑不住上扬的嘴角“区区条子,也配与我作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暂且不取他的狗命,先拿他身边的人开刀,让他知道,谁才是油尖旺区的老大” 顷刻间,涌动的风变猛了,海浪翻滚,甲板开始小幅度摇晃,何玫登时一怔,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等等,我怎么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