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贺文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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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现代au 晚霞洒在马路上。 太平拖着行李箱停在道旁。 路人穿行过马路,不时有人看他一眼,也有好心人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太平摇头、却又在片刻后点头,随后他开口道:“我失忆了。” 失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在经历之前,太平也不知道。他似乎只是从机场下来,喝了杯柠檬水,转头看了眼屏幕上放着的热门手游联动火锅的消息,忽地脑袋一抽——也许是那时有人从背后打了他一棍——反正他总是忘记了,脑袋一干二净,口袋里也一干二净,无处可去,留在身边的只有一个行李箱,和行李箱上的一张纸。 似乎是他自己留着的。 纸上写着太平这个名字。 又写着一句话:我是通缉犯。 纸条还在口袋中,太平拿出来又瞧上一眼,想到,是要去自首? 他失去大半记忆,此时有如孩童般幼稚,便去问那好心人,要是自首该如何去? 路人的目光从惊恐、再看到那张纸条后变得无奈:“直走,向右转。” 他拍了拍太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那个最近火热的网游联动,不是真的通缉。” 太平挑眉,终于动了。 他拖着行李箱,顺着路人指给的方向向前,再走过一段后右转。 前方排起了长队。 人群错落间隔,有人扬起手臂,挥舞着和太平手中同样的纸张。 太平想到,原来确实如此啊,他看了眼手中的纸张,翻到背面看、花里胡哨的图案下,印着四个大字《大道朝天》,原来就是这个网游。 他抬起头,看见人群的尽头,一盏眩目的红光闪烁着,照着五个字:“云集火锅店”。 嚯—— 太平想起来,他还真有些想吃火锅了。 于是他又拉着行李箱停在了人群中。 只是没过片刻,忽然有人过来。 那人似乎从店里出来,正正好好地朝着太平走来。 那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太平抬起头,微微皱眉,不认识:“嗯?” “装傻?” “啊?” 那人也皱眉,拉过太平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行李箱是太平醒来时的固有装备,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丢了,于是他便追上去,可那白衣青年走得太快太急,他急匆匆地、还是险些追不上。 二人停在了云集火锅店的门口,太平在此时摸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而白衣青年微微挑眉,摸上了太平的手背。 有些冰冷、从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平忽然哆嗦一下,下意识要收回手,那人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井九。”似乎是提醒,那人报出名字后就静静地看着他。 太平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然而身后的人群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声音。 太平没有仔细去听——他被井九拽进来火锅店——在那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似乎知道了,井九是这个游戏的开创者、以及...... 游戏联动创设的奖池中,最高一级的奖项忽然灰掉了,意思是有人抽走了。 这最终大奖也不知道是什么,并且奖项的获得条件十分古怪且苛刻,必须要一个名叫太平的人来云集火锅店吃火锅才能得到,当时奖项的获得条件出来时,大道朝天策划毁掉天价联动的词条就被刷上了热搜,因为好巧不巧,《大道朝天》的游戏中便有太平这个角色,是上一代青山掌门、也是最终大反派,当时人们一度认为是大道朝天的游戏策划的内部爱——妄想借线下联动的噱头加强反派战力。 而现在,联动开始的第一日,这奖项就被占走,没有内幕还能有鬼? 太平确实觉得有鬼。 他和井九坐在火锅店最里面的包厢中,却是被限制了人生自由——他的手腕被戴上了镣铐,锁在了椅背上。面前的大桌上鸳鸯锅已经沸腾了,井九不紧不慢地将那些食材——黄喉,毛肚,猪脑,扔进红汤里。 太平咽了口唾沫,他是真的有些饿了,也是真的有些想吃火锅。 井九淡淡说道:“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太平苦笑道:“我确实不认得呀。”他歪头,又是打量了好一番井九。 没有印象。 井九平静说道:“你很擅长骗人。” 太平说道:“可是我当真失忆了。”他想要把那张有着自己笔记的纸条拿出来证明,可惜他的双手被束缚住,半点动弹不得。 太平想了想,说道:“你来看。” 井九坐过来,看了他很久,伸手抽走了那张纸条,也有意无意地掐了把太平的腰。 太平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果然不应该为了吃一口火锅就落入圈套。 井九看了纸条,却还是不信。 只是这时,井九夹起来辣锅里的毛肚,悬在太平眼前。 太平想了想,张开嘴。 井九将毛肚喂进他口中。 太平吃了几口,便皱起眉,不知为何,他记得自己应该是能吃辣且喜欢吃辣的,如今确实吃了一口捞起来的毛肚就受不住,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合我胃口了。” 井九静静看他片刻,问道:“你不喜欢了?” 算不上不喜欢。 井九却又补充道:“游戏中你的角色,在经历羽化那劫后,口味也变了。” 太平挑眉,说道:“你真觉得我是从游戏里穿出来的?” 井九说道:“是,也不是。” 太平觉得他说得有些无厘头,而本就无厘头的事情,却又那么严肃认真的说出来,这让太平突然觉得有趣起来。 “是吗?” 井九摇了摇头:“其实你在外面活过。” “嗯?” 井九说道:“我们吵了一架,你走了,所以我要找你。” 二人有何种渊源? 太平轻声问道:“为什么吵架?” 井九说道:“你喜欢吃火锅,开了一家火锅店。我不喜欢吃火锅,也开了一家火锅店。” 他的话忽然多起来。 这话倒是有现实论证的,毕竟太平如今就坐在井九的火锅店中,那自己那家呢?说不定是吵架之后被吞并了。 “后来火锅店越做越大,变成连锁火锅店。我的。”井九补充道,他似乎是想说太平的火锅店从前的规模与他的也不能相比。 井九又说道:“然后你拿火锅汤浇死了我的长生树。” “......” 太平大笑出声。 井九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太平说道:“就因为这个?” 井九点了点头,他说道:“所以你的火锅店归我了。你跑了。活动是为了找你。” 太平心想,原来如此,这个活动果然是个噱头,他忽然又觉出些不安来,便试了下身后拴着的镣铐,却不曾想那镣铐撞到了椅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井九一言不发,又夹起一块毛肚,塞进了太平口中。 ...... 被强逼着吃已经不喜欢吃的食物,绝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吃下几口后,太平早已眼圈泛红,脸颊生出浅浅的红晕。 “我不该浇死你的长生树。”太平说道。 井九回绝:“晚了。” 太平苦恼道:“那要我如何赔偿啊?我卖/身给你?” 这个开玩笑的意见,却让井九沉思了很久,他想了想,同意了。 井九说道:“你是我的了。” “......” 太平沉默了一会,见井九过来解开自己身后的镣铐,便想在这时趁人不备跑开,然而井九虽然脸长得好看,但确确实实地能打能抗,太平只是挣扎一会,便被掐腰扛起来,夹在了腋下。 任凭太平怎么挣扎,那人都没有反应,只是扛着他走到停车场,带他走了。 太平预感很是不妙,他问井九要做什么,火锅不吃了? 井九回道:“你不喜欢吃。而且你卖身给我了。” 太平无奈地叹了声气。 最后还是被带到了井九的居所。 作为知名网游的创始人,那人住在一栋独间别墅中。 太平见到的第一眼,便是觉得这里很适合囚禁人,他也有一种自己似乎被关在过这里的错觉。 井九却没有说什么,带着他去了二楼的书房。 那人打开了电脑,平淡地、严肃地对着太平说道:“一起。” 太平过去了、也打开了电脑,他不记得以前的账户,却是从井九那里拿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账号。 太平cao控着名叫太平的游戏角色,看见游戏中公屏里玩家嚷嚷着世界boss出现了。 当然,他应该就是那个世界boss。 井九说道:“你不用管。” 太平于是没有cao控自己的角色,让他停留在原地,自己凑过去看井九的屏幕。 井九打开了游戏包裹,从里面拿出来那份特制的大奖。 太平问道:“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吧?” “......” 游戏包裹中是一份华美的衣裳,大概......只用于青山掌门典礼上,只是形制不太相同,颜色也换了,变成红色。 井九说道:“是朱雀。” 包裹被转移到了太平的角色中,也是自动穿上了那件衣裳。 太平看着屏幕里面庞与自己相近的角色、穿着朱雀外裳,还是不太适应,他移开视线:“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井九说道:“想了。” 他想起来了,便送了。 太平叹了口气,他站起来,说道:“我的行李呢?” 井九有些不明所以,他站起来,将太平的行李拿过来。 太平看了看天,说道:“其实我拿到纸的时候,上面还有一行字,但是我没有告诉你。” 井九仔细地看着他的面庞,问道:“什么字?” 太平笑起来:“如果见到师弟,师弟的态度不错,就等时间到了打开行李箱,不然的话,便将行李箱放一辈子好了。” 太平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吃完火锅,来到这里时,天便已经黑得差不多。二人交谈一会,办了些事,夜便更深了。 井九看见那人俯下身,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着急。 太平解开行李箱,低头看见一张纸条。 他将纸条拿起,忽然间,便有些记忆流入脑海中。 这其中等待的时间有些久。 井九问道:“嗯?” 屋外响起爆竹声。 本来暗淡了的电脑屏幕也亮起来,屏幕间两个小人倚靠在神末峰的崖畔。 玩家们燃放的烟花升起,在天空中绽开朵朵。 头上顶着太平名字的小人忽然转头,亲了井九一下。 如蜻蜓点水。 太平轻声笑道:“新年快乐。” 井九愣了片刻,说道:“你也是。” 之前口嗨的网游梗,混着拌匀更一下,也许忽略掉不合理的可以作为背景( 《大道朝天》是近二十年来最火的现象级全息修真网游,主办方在开发之初就宣布,若有玩家飞升成功,就能在现实中收到一份“惊喜”礼物。 太平在开服的时候玩过它,沉迷了几年,网瘾终于在十年前得到治疗,起因是全息网游里背后捅过来的一剑。当晚他淋着飘飞的大雪连夜离开a市,丢下了完全没收拾过的生活用具、个人用品乃至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同居者。 最近新闻上闹腾得沸沸扬扬,说是终于有人要在游戏里飞升了。 太平突然生出主意,想上去看看。 以前的账号上不去了,他用账户关联了一个小号登上去,瞬间,十年堆积下来的邮件闪烁着无数的红点挤满了他的邮箱。 太平扬了扬眉毛,无聊地cao纵着这个叫太平的小号点开去看。 要么是问他去哪的,要么是叫他再也别回、回一次杀一次。 倒是井九的信件来的有趣。 第一封还是正正经经的,字句格式按照太平以前教的写,开头写:师兄,见字如晤。 看得太平大笑久久,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师兄这个称谓他许久没听人叫过了。 游戏开服时,太平创了个门派,叫青山,他四处拉人。 井九就是他捡回来的。 井九那时比他更小,像是宅家久了不会交流,只知道挂机涨经验,太平就带他四处下副本、做任务,还带他去游戏里拟真出来的火锅,麻将三缺一必然叫上井九。后来井九问他们算什么关系,太平想想,摸了摸他的头,很得意自己把一个死宅教出来了,说道:“叫师兄。” 井九听话,叫师兄。 他看下去,井九写得很认真又木讷,先是说近况,又是问师兄去哪了。 太平停了许久,叹了口气,打开排行榜去看,青山宗还是排第一,门派名金光闪闪,很有排面。 太平微笑点头,心想,不愧是我的青山。 井九的信件一封又一封,十年来总计十封,字越来越少,最新的一封是告诉太平,他要飞升了。 太平扬眉,忽然肩膀被人按下。 他听见有人平静叫道:“师兄。” 太平抬头,见到井九。 他们一见面就是吵、该习惯的。 片刻后太平cao纵着小号下线了。 第二天,他从新闻中读到了那人飞升了,形容壮观,他吃了口面,摇了摇头,没有亲眼看见,倒是可惜。 当晚,他叫了朋友去吃火锅,喝酒。 都是当年游戏里交的朋友,一个中二的叫冥皇的,另一个中二到以游戏里宗门为名的、叫玄阴,倒是为数不多他退游后还在联系的。 哦,还有一只他养的八哥。 火锅只他吃,他吃得不亦乐乎,筷子在红汤锅里搅了一圈又一圈,加了很多次水,他也喝了很多杯酒,脑袋不晕,倒是很清醒。 直到半夜,有脚步声停在他背后。 太平当时也不甚清楚,只知玄阴怪叫一声,转头就要跑,站在筷架上的阴凤扑闪着翅膀差点把锅掀了,冥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他,突然头脑一昏,在视线一片黑时,他仍不觉得自己的酒量差到这么点酒就能叫自己喝断片。 醒来就是到了宾馆,和人一/夜/情了。 这人是他师弟。 井九似乎很早醒了,坐在床边看窗。 太平按着太阳xue,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沉默且不解。 很明显,他被他师弟睡了。 该如何表示呢? 二号果成寺part 寒风裹挟着云雾,吹得枯枝猎猎晃动,然后送来燃放后爆竹的烟味。 厢房内的火炉里也有柴火爆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火炉旁蹲着只白猫。 白猫旁放着张竹椅。 井九就坐在竹椅上。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修炼,于是无人打扰他,腊月与十岁陪侍在厢房中,也好些时候不见井九有所动静,只是今日爆竹声中一岁除去,井九才有所反应。 他睁开眼,从竹椅上站起。 腊月和十岁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只是转头去看。 井九推开了厢房的门。 深冬大雪,果成寺外隐隐传来鞭炮声音,接连不断。 腊月以为他是被鞭炮声惹得心烦,便问道:“这是做什么?驱赶野兽?” 井九于是很无语:“天寒、野兽也不下山,每年都如此,许是死人了。” 腊月点点头,表示明白。 柳十岁看了看他们二人认真对答的神情,忽然提醒道:“其实是因为今日是元旦。” “......” “......” 屋内突然生出许多沉默。 井九低下头,看了眼覆在屋前的雪。 他想起了很多,忽然便想回头,去寻找那张揉皱的白纸,却想起白纸已经送去,那人未在回信,于是便又暗暗地止住动作,随手将门扉合上。 “元旦要做什么?” 井九忽然发问。 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但之前既然是柳十岁回答了,那么这句也可能是在问他? 柳十岁想了想,掰着手指作答:“包红包,吃饺子......” 井九心想,红包他没有收到过,他很小就上了青山,和师兄在一起,那人没有提起过,所以他也没有收到;但是饺子却是吃过的。 算起来,该是很久以前?大道漫漫,他很少记起往事,许多事情都已经遗忘,怪不得今日想不起是什么日子,只是这事他曾经和师兄做过,便暂且没有忘掉而已。 井九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 哪怕是公子从雪原归来时,也未有如此笑容。 发生了什么? 井九没有说为何,他只是敛了笑容,然后淡淡说道:“今日包饺子。” 这也是学师兄的。 很多很多年前,师兄也是和自己、以及徒弟们这般说的。 井九想起来,只不过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比自己热情许多。 井九如今有些怀念往事、想起旧时的人,那么师兄呢?那时的他是不是也在怀念、也想起来那些井九未能了解的人或者事。 那时候师父师祖死了,师兄被褫夺了掌门位置,虽还占着上德峰峰主的位置,但过得很苦,适越峰不送来食材,于是那些涮火锅的食材都是从朝歌城中送来。 师兄那时应该苦中作乐?他无论何时都如太阳一般,灿烂地笑着......井九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他跟在师兄身旁,看那人养鸡喂狗、那人总是笑着。井九现在想来,那时师兄与他说的事许多,但是有些事却说得不是很清楚,比如那人口中莫名说出的“年”、“月”。 那日元旦,朝歌城正好送来羊rou牛rou,也因为太平求了、所以也带来了爆竹。 太平摸着装食材的竹篮、有些欢心,眼眸间都亮起星点的光。 待到朝歌城的人走后,太平还是低头看着那些食材,他也是掰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那时井九、不......景阳站在那人身边静静看着,他们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吃火锅了。 太平看了好久,才是直起身来,笑道:“小师弟,我今日便教你怎么包饺子。” 景阳想到,教自己剑法的时候,师兄是这般说的,带他去适越峰的藏书阁看书时,师兄也是这般说的;这句话之后,往往意味着他有许多时间会和师兄呆在一起。 这样很好。 景阳拿起了装rou的竹篮,他跟在太平身后,与那人一起回到上德峰的洞府中。 已是寒冬,洞口都覆满雪花,二人出门也淋了一身风雪,太平掸掉自己身上的雪花,转头也帮着景阳掸衣裳,景阳看着那人凑近的面庞,忽然想到什么,他也俯下身,掸掉了竹篮顶部覆盖着的布料所沾染的雪。 太平笑了笑,叫来他的那两位徒弟,又很是高兴地说道:“我与景阳说过,今日我们包饺子。” 柳词与元骑鲸也没有反对——师父太过活泼,也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是凡人的习俗,不过论起来他们来到青山也没有多少年,所以还算熟悉。 唯一对此陌生的大概只有景阳。 师兄叫他将装来的牛rou羊rou切碎、剁成泥状,景阳没有问原因便照做。 太平站在他身边,偶尔抬起头,遥望案板上的rou泥一眼,他笑得弯起眉眼,很是喜悦。 景阳不时瞥眼那人,偶尔也去看眼徒弟做的——柳词和元骑鲸的剑法天赋不如他,切得都不如他好。 景阳收回视线,平静又自信地想到,自己果然是最强的。 在rou完全成为一团的形态后,太平叫停了他们,转而吩咐道:“好啦。去将你皇兄送过来的饺子皮拿来。” 景阳听话地将东西拿来了。 太平拿过一张,摊开在手心,他伸出手,景阳便递上去筷子,那人朝着景阳笑了下,便接过筷子,用筷子沾起一些rou泥,弄到薄薄的饺子皮上,再三五下将皮折起,做元宝状摊在手心:“就是如此。” 柳词和元骑鲸都是知道的,所以不用学,而景阳不知道,所以只有他紧紧盯着太平的手掌。 景阳淡淡地“嗯”了一声。 太平便指点道:“什么馅子就是什么口味,这点该不用我提了......这里有牛rou的、羊rou的,咦,毛肚或许也可以——”他似乎是想起来很是有趣的事情,又像是想到了作弄人的把戏。 太平提起:“毛肚饺子,倒也可以。”他语罢,便是看向景阳。 景阳拿来了竹篮里剩余的毛肚,剁碎,学着师兄教导的模样,开始包饺子。师兄坐在他身边,不时说些话,偶尔也插手包上几个,放在案板处。 景阳从师兄处听说过凡人夫妻的故事。 师兄在这时也随口提过。 丈夫负责剁rou,妻子负责包饺子,景阳是两样都做了,柳词和元骑鲸也是两样都做了,师兄却只做了后面那种,于是景阳便想到,这该是师兄弟或是师徒关系。 稍晚些时候,饺子便包好了。 太平没有包饺子,却煮了火锅,他曾去益州,没有学会益州煮火锅的技法,所以这锅还是鸳鸯锅,一白一红,对立着、也是交相呼应。 太平将包好的饺子倒入火锅中,也问景阳:“师弟吃什么口味的?” 修仙者应该辟谷了,可是那人很喜欢吃、也吃得很好。 景阳看了眼师兄,摇了摇头,他不吃。 太平也不做纠缠,将大盆饺子倒入红汤中,随意地在白汤里下了几根青菜,顺势笑着问道:“要不做些青菜饺子?” 景阳却是想到,凡人夫妻中,下菜这项许是由妻做的?他看了眼师兄,师兄没有在意,他心情忽然好了,于是淡淡说道:“好。” 青菜没有被剁碎,只是被随意撕扯几下,便被强硬地裹到了饺子皮里,放入了白汤。 太平说道:“应该不需要煮多久?”他不是很确定,随意报了个数字。 也是被随意包起的青菜饺子在白汤里翻滚,景阳在心中暗暗念着师兄说的那个数字......该是到了,他捞起青菜饺子,发现饺子皮煮坏了,散作一团白、散落在白汤里,青菜从皮里飘出来,和平时吃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太平说道:“今日是节日,我便——”他本来想喝酒,可是转头瞧见景阳在,便又只好将话头收回去,借水作酒,饮了一杯。 景阳想到,那人还是把自己看作小孩,但是景阳的年龄早就过百岁。既然那人高兴,喝些酒也并未有些什么,当然,师兄可能是后怕再次发生有关于醉酒的“事故”——前次那人喝醉,落到了景阳怀中,算是让景阳在百年岁时初次开荤。 太平捞起红汤里飘着的饺子,在口中咀嚼一番。 红汤中饺子的口味很多,所以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馅的,太平咬下一口,神情微变,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但是景阳忽然觉得,是那人落寞了。 因为吃完那个饺子之后,师兄便有些出神,他好像在想那些景阳不知道的往事......或许是想起师父,也可能是师祖,或者是更久远的、师兄来到青山以前的记忆。 师兄知道他来青山之前,是朝歌城的皇子,景阳却不知道,那人在进入青山前,是叫什么名字、又是居住在哪,家人有谁,又是什么身份。 不过入了青山,走了修道路,前尘往事都应该忘却了。 此时,太平忽然起身,他没有解释,只是迎着风雪走了。 柳词和元骑鲸都放下筷子,好似都有些犹豫。 景阳想了想,他说道:“我去。” 这是说,他一个人去就可以,徒弟不用跟来。 于是柳词和元骑鲸都同意。 景阳走过上德峰的很多地方,师兄或许也没有他熟悉上德峰,因为走过许多路,所以他找到那人也很简单。 在上德峰最高的山崖崖畔、那棵最高的树间,摇曳着那人的影子。 景阳说道:“师兄。” 太平转过头,寻着声音,最后低头看他:“小景阳?” 景阳说道:“他们让我来找你。” 太平笑起来:“找我作甚?是功课不够啦,还是剑术练完啦?” 师兄说过对徒弟要严教,景阳想到,但是自己显然不是归列于徒弟那列的,不过此时太平这般说,只是因为心烦。 景阳想了想,他也上树、坐到了树枝间,也是那人身边。 太平垂下眼,指着远处的天,叹息似的说道:“没有月亮啊。” “月亮?” 太平笑了下,说道:“也没有爆竹声,虽然那声音吵闹,但最初还不习惯。在这住得久了,却也渐渐习惯了。” 他像是在望月远怀,眼中多出许多景阳不懂的情绪。 景阳不擅长人情世故,自然也不懂怎么安慰,当然,就算知道如何安慰人,在此时此地,他也不会做。 师兄怎么可能会失落? 太平不再说,只是轻轻叹息。 他看了很久星光。 景阳也陪他看了很久。 直到星光转淡、天将初晓,师兄忽然说道:“幸好是景阳陪我呢。” 景阳想了想,他握住了那人的手。 太平轻笑一声。 反手也握住了。 景阳微微扬起嘴角,也有些高兴。 ...... 寒冬的雪纷纷扬扬下着。 白塔间、石林间也积了一层极厚的雪。 白山禅室的台阶上也有雪。 阴三只是个寻常僧人,屋里虽有炭火,但烧得不旺,也不暖和,更何况他这具身体如枯朽老木,快死了、便不必计较环境好坏。 阴三坐在台阶上,他的发间落了少许的雪,玄阴老祖揉着发红的鼻头,站在他身后、撑着一把旧衣,替他挡雪。 阴三看了好久雪,也看雪落时黑茫茫一片的天。 他不时咳嗽几声,声音很是虚弱。 玄阴真诚而又恳切——阴三不能死了、至少在他获悉青山剑阵的躲避法子前不能死——他满怀诚意道:“真人,您何苦呐?” 屋里的炭烧得再冷,也好比在雪中受冻好。 阴三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不用管。 玄阴记得之前他会看信,只是那封信阴三应该丢掉了,于是今日阴三便没有看信。 阴三忽然带着笑意问道:“我忘记消除信纸上的气息了,井九可能认出来了。你怎么办?” 玄阴顿时大惊,心想原来真人你这些日子看那封信,是在想如何躲避?那我们应该早日离开果成寺,为何留下? 玄阴生出很不好的念头,诚恳地说道:“真人,不说能不能杀死井九,您先别死了啊。” 阴三咳嗽着笑出声来。 过了许久,他才止住咳嗽,笑道:“他不是景阳,所以他不会找过来。” 玄阴瞅了眼阴三的笑脸,腆着脸问道:“依真人看,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阴三挑眉,他起身,掸了掸衣裳上沾着的雪,单手叉腰,很是自信地笑道:“那我看他不顺眼,我带你去杀他好啦。” 玄阴认真说道:“不怎么好。” 阴三于是抬手。 玄阴老祖像一只真正的老狗一样,在他面前低下头,由着阴三摸了摸他光秃秃的脑袋。 “那还要问我吗?” 阴三笑道:“自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