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 Into the Sleep(博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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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深眠 By眠 1. 异客出现的时机很巧妙,恰好是博士最需要他的时候。 黎博利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拧开门把,余光瞥见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向来穿着严实的人如果在特定对象面前卸下衣着,总会有些反差感。 他对此习以为常。 博士右手食指屈起敲了敲桌沿,另一只手拿着文件对齐,眼神落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道:“来了,这里有点工程部的任务要你完成。” 黎博利坐在他对面,接过纸张垂眸看着,博士摸出根烟来问他:“介意?” “随您喜欢。”分不出多余的目光来,异客的表情总是古井无波,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一样。 烟雾升腾,博士又想起什么,跟他说起下次危机合约的战术。异客对于战争的专业性不容置疑,总能满足博士的要求进行人员排布。 异客是合格的助手,高效工作,合理辅助。 “不会抽烟怎么办啊?”博士手指夹着烟,尾音带笑地问他。 异客被呛出眼泪来,素白的手套给染湿,回道:“我会为您去学…咳……” 当然也是解决需求的好选择。 随手灭掉烟蒂,挑开手套滑入间隙,黎博利的头发蹭过锁骨,往男人这边看了一眼便放任自流。进门时未脱下的外套被放在椅背,手臂线条变得明晰,荒漠中的沙卒为了更好地复仇,身材自是不必说。掩藏于布料下的肌rou放松地呈现出来,劲瘦中带着潜藏的力量感。 小鸟很少出现被汗浸湿的情况,他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博士动作,忍不住的时候才发出点声音。博士偏爱他的羽毛,指腹数次蹭过羽根,黎博利抖了抖耳羽,伸手握住博士的手掌,将其贴在自己脸颊旁。“不碰碰其他地方?” 手指抚摸着细腻的肌肤,博士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 博士在据守点实时掌控战场动向,他紧盯着异客的背影,试图从严实的披风下窥探出羽毛的形状。 “博士!A1小队请求支援—”通讯器里闪过干员的身影,背景是一片混乱的战场,“傀影干员东南方补漏!” “监测到高能源石反应,城防炮即将——” “泥岩准备迎击……” “博士!听得到吗博士!干员异客正在过量使用、已经全部……” 这位黎博利又在乱来!博士指挥着后勤部善后,喊上流明去把异客抬回来。该死该死该死,博士咬碎嘴里的糖块快步走去战场残骸,去带回那只对自己生命不甚在意的小鸟。 流明蹲下给异客处理伤口,焦糊的气味从旁边散架的器械传出,能明显看出之前主人过度使用的痕迹。异客的源石技艺有时会格外狂暴,翻涌的电流将所有敌人歼灭,强大的实力换来透支后极度虚弱的身体。 模糊的意识里,隐约听到点声音。 浓雾涂抹视野,四周已无法识别,迷雾隐藏的地方,风吹过带起铃响。 断壁残桓,鲜血残肢,大火吞噬了所有,只有他逃了出来。 2. 异客经常做梦,梦到他的过去,黄沙侵袭下一片血色的屠戮现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导师在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即便不是他亲手杀死,但一定有他的责任。梦魇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呼吸,失去反抗能力。他只能一遍一遍被回忆扼住喉咙,稀薄的氧气让他产生幻觉,好像看到了什么改变。 只是很快就醒来,还没抓到梦境的影子为何,映入眼帘一片白色。 “你醒了?”博士将坐自己腿上的克里斯汀放回地上,指了指异客被吊起来的腿,“因为你行事太过火,这条腿保不住了。” 异客沉默了会,打破博士的玩笑:“我醒着。” “这样,那你也听到流明的话了吧。”见小玩笑被戳穿,博士倒没有什么窘迫的表现,看着异客动手拆吊起来的绷带。“拆完放这儿,我给你上药。”博士拍拍腿,尝试寻找笑料,“帝王待遇,阿米娅都没体会过的。” “……我自己来就行。” 博士尾音上扬着,听起来像在笑:“你自己丢药是吗。” 局面还是变成了博士希望的那样。 异客的小腿很细,拆掉临时绷带后狰狞的伤口一览无余,如植株繁茂的根系一般蔓延皮肤,荆棘纹路狰狞得像即将破开肌肤绽开血色玫瑰。 “下次我给你推个轮椅去看日出?” “……那就不用了。” 3. 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异客很快就能下地。 今天天气不错,甲板上的风很柔和,吹得发丝飘散在空中。 博士指尖停着丹增,回过头来看他:“来看日出啊。”异客将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嗯了一声以作回复。 “待会要陪我去吃点早餐吗?”博士摸着丹增的腹部,眺望远方灰蒙蒙的天际。 “荣幸之至。” “别老透支身体,如果工程部给你的任务太重就找掠风帮你一下,就当带带他。”说到这个份上也确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异客能懂这是博士的体贴,他看出来疲惫的源头并不如此浅薄,但又不空口无凭说自己能帮他解决,而是用更柔和的方式关心他。 只是他的问题,确实扎根太深,蔓延到了无边无际的程度,若是连根拔起,必定割rou放血。 银灰色的鹰展翅盘旋于甲板之上,初生的太阳从天际线缓慢升起,割裂苍穹与地面的界限。 食堂里大多是刚结束晨练的干员,亦或是如博士这样看完日出来吃早饭的,博士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闲聊了一下今天日出真晚啊。 铃兰和博士打过招呼后去拿餐食,被她带来的巫恋移开视线,小声说着不如下次带莫提去晒月亮。 罗德岛伙食不差,不过黎博利多数食量小,异客也只是应付性塞了几口,婉拒了尝试博士投喂的奇葩口味后准备离席,被他叫住。 “别急着走嘛,说说你喜欢晒太阳还是晒月亮呢?” “我喜欢待在实验室。” 博士用手背撑着下巴,低沉的嗓音嚼碎话语,一字一顿道:“准确来说太阳和月亮同源。月亮的光芒来自于反射太阳光,你觉得你会是月亮还是太阳?” 异客的声音闷在喉间,没有回答他。 …… “您想为干员菲亚梅塔和芙兰卡购置新衣装,并且需要我一同参与选购?”异客拿着文件站在桌前,今天是他担任博士的助理,“可以让我问一下原因么。” “你也需要一套新衣服了。”博士的笔迹在危机合约报告书上龙飞凤舞,过量的工作密度让他最近不能好好休息,带得字体都有些歪斜起来。“你的外套已经在古堡被源石技艺烧破,秋天要来了,换件厚实一点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有没有想要的品牌?时代?寒武纪?忒斯特?或是需要特殊的功能性,比如防火防电什么的。” “我听您的。” “那我给你选冰原信使咯。” “啊对了,代我向菲亚梅塔问好。”博士手中笔未停,话语窜得飞快:“你上次帮她修了手炮对吧,我想你已经对拉特兰武器的构造比较熟悉,这次征讨巧克力大街时菲亚梅塔的武器因为过热而报废,还需要再麻烦你维修了。” “我知道了,我会让掠风干员接手的。” “不是让你这么快就把工作交给他…!” 4. 异客的梦里时常是灰白一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有的只是无尽的空洞。 最近倒是开始能看到些什么,等到能看清后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腿包,那是他混迹萨尔贡多年形成的习惯,如果不能随手摸到武器,那晚上突然的袭击就会失去优势。 他没摸到。随即发现自己的腿也不如原先。甚至……变成了小孩。 变成了被他抛弃的艾利奥特。 虽然以前没有遇上这种情况,但一想到这是梦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四周不再是以前空茫一片的水泥地,而是放上了他熟悉无比的桌子和文件,黑板上还写着未完成的实验数据,艾利奥特觉得自己大概最近过于忙碌,才会投射到梦境里寻求慰藉。 罗德岛对他来说也只是停脚之处,他的归处早已不在。 多年过去实验的细节已经记不清,艾利奥特手指划过黑板,粉笔的痕迹清晰细腻,几乎与现实无异。若不是早就清楚这是再也不会重现的过去,或许会被骗过去。 门打开的声音,艾利奥特立刻回身去看,却见到记忆里最深刻的人。真好笑,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源石技艺伪装的敌人,这个敌人还能读取他的记忆不成。 “不好意思刚刚买饭的时候遇上斗殴,回来迟了…”索恩刚脱下鞋,抬头看到艾利奥特的眼神,过来弹了一下他脑门,“怎么露出这种表情,很想我?” 原本应该弹到体表源石的,但是额头一片光洁。 他不是导师。 但是…… 艾利奥特坐回桌边,对自己敬爱的导师露出笑容:“是啊,很想您。” 5. 梦境里他们一起吃饭,索恩还是会给他夹菜,途中还会一拍脑袋说想到了新的思路,撂下筷子跑去记录。艾利奥特叹了口气收拾碗筷,从以前开始就是早熟的他在照顾索恩这个生活苦手。 洗完碗后和艾利奥特坐一块看报纸,萨尔贡发生的永远是战事,对科研人员来说没有太大的帮助,倒是在一侧的广告栏中看到了高价回收珍稀蝶类。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你的耳羽……”索恩放下报纸,伸手去碰艾利奥特的耳朵,羽根带着暖意,在指节触碰下轻微抖了抖,“很像凤蝶。” “蝴蝶……?” “这种颜色实在太……” 什么?他说了什么? 破晓时刻,幻象如同破碎的烟花一般四散。 异客抓了下头发,橙粉色的长发散落肩头,很快因为顺滑而跑到后背。隐于发丝后的眼神充满了麻木空洞。 6. 异客的生活节奏规律得可怕,除了花费必要生存时间,其他时候都泡在工程部。对工作的痴迷程度连博士都看不下去,他一直找机会把异客从零件堆里挖出来,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喜欢看电影吗?”博士手里抓着两张票,“年导精心炮制,最新力作!”博士又想起小狗用亮晶晶的眼神引诱他去捧场,硬塞给他两张票想等空闲的时候一起去看,结果防具店最近生意太好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耷拉着尾巴跟博士遗憾了好久。 异客和博士坐进了放映室,博士坚持了半小时,果然还是觉得剧情无聊,转过头一看异客已经睡着了。他昨天工作到很晚,本来带他出来放松,现在睡着也是件好事。 电影结束时,水月摇醒了睡着的博士。 “博士就这样睡着会着凉的…啊,异客先生已经先回去了哦。”蓝发的少年歪着头,在博士眼前晃了晃手,“电影这么无聊呀?” 博士一头砸向水月的怀里,包容性很强的阿戈尔接住他,问他怎么啦。 “让年下次别写剧本了,就当拯救大家的精神状态……” 水月边拍着博士的后背边问他待会要不要一起吃饭,博士答应下来并带着水月饭后散步。 信用商店不缺乏顾客,尽管会被可露希尔坑,商品最全却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你要找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这里准没错。 博士让水月过来比了一下,觉得还不错就一起结账了。水月接过博士送的发卡开心地将留海别开一块。 分别的时候水月送了博士一个黏糊糊的拥抱,“祝博士今晚有个好梦——” 7. “艾利奥特,这里的公式需要融会贯通。”索恩在研究课题时总是过于投入忘记吃饭,需要艾利奥特提醒,而吃饭时他也会抓着草稿不断心算,或是稍微指点一下艾利奥特。 “过于依赖经验会束缚前进的脚步,真理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过去的正确在未来不一定适用。稍微变通一下,转换思路,逆推这个公式看看?” “一成不变只会招来被迫的变革。” —— “我的手艺还挺好的,你要试试吗?”博士摸着异客顺滑的发尾,在异客无所谓的回复下给他扎了个侧马尾。“诶!青春jk对不对?橙粉色渐变真的好适合这种发型……” 之后一整天工程部的人都带着惊讶看异客的新发型。掠风递扳手给他的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后羡慕地说异客先生和博士感情真好啊……我也想…呃,没有没有!还是工作最快乐! 然后第二天异客就恢复了平时的披发。 研究人员的生活除了计算就是计算,高强度用脑总会带来异常的疲惫,加上最近加班过于频繁,异客还是倒在了机械调试场。 麻烦玛恩纳将总不听话的小鸟搬到医务室后博士随手拉上帘子,在等待异客醒来前无聊地开始给他的长发编辫子。 —— 梦境里的生活总是幸福美满,甚至会让异客短暂忘记现实,以为这里才是真实。但每次醒来加倍的空虚感,让本不该产生的落差越来越重。 在梦境中几乎弥补了之前突然失去导师的所有遗憾,研究也因为自己在现实中早已完成而顺利无比,似乎即便现在幻境消散也不留后悔。 大概察觉到这样的生活就快到达尽头,艾利奥特难得展露出小孩的一面。“导师,如果人活着就是为了奔赴死亡,那么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索恩听罢捧着他的脸,低下身与他平视道:“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停止没有意义的、无休无止的争斗,我们为了能让大家有遮风挡雨住所、能和家人一起吃饭才开始研究,为了让矿石病在这片大地销声匿迹而努力至今……”索恩搓了搓艾利奥特的脸颊,“虽然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付出,但以后人们的生活都会与我们息息相关,对这片大地做出的贡献让我们被大家需要着,成为你所希望的人,就是存在的意义。” “艾利奥特也到思考这件事的年纪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是人生的三大命题,生命总有终结之时,留下来的东西却能永存,而你能留下什么,取决于你想做什么,艾利奥特,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决定。” 难得撒娇的艾利奥特被索恩按在腿上,努力闭上眼睛休息。索恩用手指一遍遍帮他梳着发尾,温柔的声音逐渐消散。 “我的艾利奥特,你要找到自我呀。” —— “啊你醒了。”博士从床边抬起头,在还没怎么缓过来的异客面前拍拍手。“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终于是把异客的视线拉了回来,博士握着拳头伸到他眼前,抖了一下一枚穿着绳的戒指落下,戒指的颜色很安静,黑色戒身里藏着点蓝色闪粉,仔细看有点像银河。 “倒是不清楚你会不会喜欢,随手买的。” 异客揉了揉额头,抓过戒指放在床边:“只要是您的礼物,我会全盘接受。” 8. 名单里的人员被一一划去,却不是异客动的手。那是他复仇的对象残党,最近刚开始活跃于萨尔贡黑市,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已经销声匿迹。 不知是已经被仇家抹除,还是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出洞。 要找到时间比较早的行动笔记确实有些难度,博士在柜子里翻来覆去扒拉纸张,异客就坐在办公室里边的位子上等,之后帮忙拿去给人事部。 途中听到了一点铃响,在博士自言自语龙舌兰的项圈怎么会在这中了然。 —— 他又梦到和导师在沙漠中行进。 为了保护资料只能徒步穿越沙漠,戴着厚重的斗篷用兜帽遮住脸庞抵御风沙,减少体力消耗带的水袋也不多,本来可以在路上取用仙人掌补充水分,但这次旅途未免过于倒霉,路上除了黄沙什么也没有。别提人,任何生物都没见到。 艾利奥特的体力终是比不上大人,跋涉多日后饥饿和烧灼喉咙的渴意让双腿无比沉重,支撑他的只剩下缥缈信念,眼前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想叫住导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昏迷前最后的念头,是遗憾自己无法参与导师之后的研究…… 迷迷糊糊睁开眼,醒来已是在空荡的废弃仓库里,索恩摸了摸艾利奥特的头,语调上扬地跟他说好消息:“之后不久找到了水源,恰好有商队经过搭了顺风车,出了沙漠后看到这片的住户已经离开很久了,辛苦你了艾利奥特。” 少年模糊的视线里,是导师衣袖下藏着的白色绷带。 白得晃眼。 —— “你好像昨晚没睡好,要不我泡杯咖啡给你?”博士手里拿着刚烧好的水,侧着身子问看起来就很疲惫的异客。 “啊…抱歉博士,麻烦你了。”异客揉着眉头,过去的记忆挥之不去,源石碎片侵入脑内,他的梦中总是杂糅太多东西,总无法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无法处理过量刺激。博士是体谅员工的上司,他笑着回答怎么会麻烦,边叫闯进来的龙舌兰的爱犬。“诶别过来…!” 过于兴奋的金毛撞倒博士,为了护住宠物博士抱紧它被开水淋了个透。 紧随犬后的龙舌兰着急地去找毛巾给博士擦干,小心翼翼脱掉他外套塞进浴室冲冷水。博士摆摆手说没事,那壶水不多,也不是很痛。 异客看见他被龙舌兰扯下的袖口处露出一截绷带,像缠上没多久的样子,全被浸湿了。 —— “所以?你叫我出来的理由是?”龙舌兰翘着腿,半指手套掩着嘴,碧色的眼里藏着锐利。“你的梦里有没有…出现过博士?”异客握住杯沿转了几圈,茶湮湿了杯口。 龙舌兰闻言笑了起来,尾音上扬道:“你是指晚上那种?”说着两指岔开在唇下比了个V,伸舌狎昵道:“也许呢。” 异客看到他的袖口下藏着的扑克牌,起身告辞。 —— 大火席卷了一切,他又失去了所有。 浓烟遮蔽所有,他还是那么无力,什么也无法拯救。 或许。 有人推开门,艾利奥特抬起头来,目之所及都是他。 博士抓住他手腕,将迷失的人扯出沼泽。 或许引路人本身也是星星。 9. 异客不是太阳。 他没有照耀别人的光芒,也没有成为谁的引路人。 他也不是月亮。 没有成为谁的影子,依托了他人才能存在。 博士一直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但他乐于挑战高难以证明能力,无往不利的胜局甚至让他有些自傲。 他拥有的源石技艺比较特殊,用悄无声息的方式改变他人的梦境,不留痕迹。 梦境中虚虚实实,掩盖过去,他没亲自体会过索恩到底是什么性格,只能取用异客的记忆拙劣模仿。也许是难得的温柔,他想给予异客一个虚假的完美结局。 一个导师不是因艾利奥特而死的终焉。 博士知道异客是个难搞的对象,只是以他的手段来说,他势在必得。 或许也是一种自大驱使人看待其他事物带着怜悯,他忽略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只是片面的印象,其实早就被异客识破,异客陪着他演戏,他也忽略了一直以来的怪异感。 他为自己感动不已。 这样的角色扮演一直持续到异客故意露出的破绽。 “我最近时常会做梦。”异客被博士抓着闲聊的时候,想了想有什么话题后开口。博士看着他,问他然后呢。“一直有只狐狸喜欢趴在我的宿舍,在我去碰他的时候咬了我一口。” “那可真是有趣的梦。”博士又提出要不要玩游戏,如果赢了就提一个小要求,不许拒绝。幼稚的游戏自然赢不过战争机器,博士举起双手投降,问他有什么想法。 “注意身体,不要再使用源石技艺了。”说完便离开,只留下一个无法追寻的背影,一如孤寂的狼,亦或是早就灭绝的旅鸽。 博士愣了一下,又笑起来,看来早就知道了呢。 鸟倚枝,狼群居,异客却是不需要任何依靠。 炎客给留在原地的博士递了根烟,自己嘴里还咬着燃了一半的烟,调笑道:“又用你那小伎俩了?” 博士接了过去,侧过身去借火。火星通过相接的地方传递,咬着烟声音有些模糊:“有用就行。” 萨卡兹吐出烟雾,从喉间溢出点嘲讽的笑:“别玩过火了。” 他可没什么分寸可言,盯上的别管是恶魔还是鸟,都得被扯下块rou来。 “我会注意。” 男人手指间夹着烟蒂,指甲上的黑色指甲油剐蹭掉了一点,看起来像用什么细碎的东西抠弄掉的。佣兵的手背时常能看到凸起的青筋,源石碎块显得脸有些可怖,露出的虎牙攻击力十足:“晚上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 得到回答的炎客将烟蒂灭在手边长势良好的植物叶子上,在博士不痛不痒的警告下回道:“生长环境恶劣才能长出食人花。” 等到炎客离开后,博士用牙磨了两下烟嘴,啧了声真辣。 —— 说实话,博士刚醒来的时候,发觉记忆一片空白的第一反应有点反常理。如今回想的话,是庆幸吧。不用再被过去所束缚,展开全新的生活。但他始终明白,如果不能让之前的自己回归,那么他对于罗德岛来说就是外来者。始终和核心人员隔了一层距离,无法真正融入的距离。 他们与我的交流一切建立在我的身体是原来的博士,无人会在意如今的人格是谁,只是需要一个作为支撑的主脑罢了。 因此他和凯尔希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凯尔希总是用话语刺他,而他也会时不时呛两口这个罗德岛的真正掌权者。凯尔希不让他抽烟,他就瞒着医疗部的人在办公室抽,阿米娅让他处理的文件倒是会好好工作,毕竟博士对小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宽容。 博士时而会使用他的源石技艺去进行些无谓的琐事,每月一次的身体检查中凯尔希拧眉看着报告,嘲讽道:“你再多使用几次,之后就不用考虑异客的未来,直接准备好遗书再躺进棺材里头。”他知道使用源石技艺的代价是什么。 但他对自己还能燃烧多久不甚在意。如果他的再次沉睡于下次唤醒时又是新的人格,那也不错,反正他干腻了成为别人的依靠这件事。 不过倒是找到了新的消遣,能稍微解决一下在任职期间无聊的长官时间。那位来自萨尔贡的沙卒,拥有无与伦比的战术规划和作战技巧,被凯尔希托付给我的黎博利。 如果说我是罗德岛的异邦人,那他便是泰拉的异乡人。 异客不适用于他之前使用的任何手段,看似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从他的心结亦或是过去下手都显得过于傲慢,但若是想要让这位干员完全归顺罗德岛,这样的努力不可或缺。 这样的男人跟在他身边,与其说是被自己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不如说是顺了凯尔希的意产生的投射心理。他的感情很假,所做出的反应也像机器人输入指令后对特定语句做出回答一样。博士还没自恋到以为这位黎博利对自己有那意思,但他可以掰向那个方向,让这变成真的。 最初的扮演拙劣得可笑,就连博士自己都觉得肯定会被识破,但看到艾利奥特被代入了幼年的情绪,似乎重逢的喜悦冲昏理智的头脑,他便将这个幻境继续了下去。 最近的报告里掺杂了些梦境中出现过的公式,博士将其誊写下来随手钉在黑板上,即便异客发现蛛丝马迹也可以说是罗德岛方面对此很是看重,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其实那是异客的试探,试探连续的梦境是否人为,某次担任博士的助理时异客帮博士寻找资料,恰好博士被安洁莉娜叫了出去领信,他抬头一看黑板就发现了自己留的陷阱,正是异客之前所提交的返修数据报告里,标红注明的几个。 若是之前只是怀疑,那现在便完全知悉。 博士回来后边处理新一轮保全派驻人员安排边和他闲聊,说到宠物的话题博士顿了顿继续道:“我养过一只兔子,很乖巧,不过长得太快了才发现原来不是侏儒兔,有天咬开笼子跑掉了。” “不怎么听话,对吧?” 异客附和了一句,说可能不适合养宠物吧。 为了放松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异客睡着时博士悄悄使用了源石技艺。 他能在别人入睡期间进入梦境,并且控制梦境走向,这就是他的源石技艺。高强度的改变梦境会实时传达到本体,梦里还是那个场景,艾利奥特坐在桌边敲鸡蛋,手一滑鸡蛋便掉到地上,但并没有预想中蛋液四溅的场景出现,而是隐约看到雏鸟在薄膜后啄破蛋壳。 “不是用自己的力量打破蛋壳的话,雏鸟活不长久。” “但偶尔的借力也不是坏事,总比因为害怕出生后的死亡就不愿打破蛋壳,最后只能迎接死亡来得好。” 艾利奥特蹲下来戳了戳已经死去的鸟,抬起头来看他。 —— 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的,大人背负的东西更多,为了处理干净那些背后势力,为了调查异客身边盘桓错居的关系网、黑市所不能容纳的臭水们,博士付出的精力不是一般的多。 水月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答应帮博士处理那些粘稠的黑暗的行走在死亡边缘的坏家伙们,也算是解决了博士心头一大难题,毕竟煌和黑暂时还无法派遣,都度假去了。 就如异客压抑后的爆发和晕倒,博士也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强撑着,如果不咬着牙去做工作也快崩溃了。他不知道那所谓的完美结局到底能不能达到,但也许异客根本就不需要。 战场上风云莫测,异客站在高台上也免不了沾上血迹,后勤人员去清扫战场,博士插着兜来见他的小鸟。 咬碎的糖块,被护住的背后,一闪而过的电流。博士被搂进怀里,异客解决掉最后一个偷袭的敌人后看着博士,“请您小心。” 大概是连轴转消耗了所有耐心,博士捧着异客的脸吻了上去。异客额间的源石碎片触感并不是很好,所以只是一触即分。黎博利确实没想到博士会亲那块地方,圈住博士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甜吧。”看来理智不多。异客回应他,说自己会再珍惜一点身体。这样才能有时间品尝更多的味道。 —— 最后一次使用源石技艺是希望能给予异客完美结局,毕竟如果再次在他眼前死去的话,也太伤人了吧。这也算是博士对黎博利的一点偏爱。 今天是转移阵地的日子,艾利奥特戴着面纱,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跟在索恩后边。小小的箱子里装着足以炸毁半个雨林的源石样本,觊觎它的人于暗处比比皆是。 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又到了决定让谁存活的时刻。 索恩挡住艾利奥特,砸下燃烧瓶的同时让他逃。 “我们终于也到了该分别的时间,下次记得要来找我哦。”索恩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一定会相遇的。” 他们境遇相似,同为异类。 如幻灯片切换卡顿而作响的铃铛声,隐在劈啪作响的火势里。 落脚的枝有那么难找吗?怎么会哪里都不是他的停歇之处呢,只是他找不到归巢。 梦境的最后索恩为艾利奥特做的橙花花冠被火舌吞噬,抹消最后证明。导师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艾利奥特是星星,用火焰淬炼出的星星。 艾利奥特,艾利奥特。 艾利奥特。 你的名字来自于希伯来,寓意伟大,是上帝的象征。 星点光亮会不断传递,如火焰一般燃烧后澄澈明净。 —— 回到现实的博士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好久,为自己甜到发腻的言语、为源石技艺的副作用付出代价。博士用水扑了几下脸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表情扯了下嘴角喊出他的影子:“傀影。” 砰的一声,傀影被压在镜子前被掐着脸抬起,博士抓着他尾巴道:“管不好你家宠物的话,就由你来负责她的份。” 本应用来歌唱的嗓子里挤出道歉:“…是,我会承担克里斯汀的……过错。” 化作污泥的影子打倒烛台,企图唤醒沉溺于幻境中的对象,只可惜起效甚微。 你以为谁都能做救世主吗,自以为是拯救别人…… 不过是像他一样白费力气。 第二天帮异客换药的时候,小腿不可避免的留疤了,奇特的是疤痕形成了一眼难忘的形状,博士的手指摩擦过不平的地方,顺着走向涂抹药膏。 利希滕贝格图样,幸存者的符文。 打破笼子的象征么。 他倒是不在乎一切付诸东流,留了一个火星。 戒指是最后的筹码,如果异客真的有心,那就会发现他所追求的都包含在那个名字里头了。 藏在衣服里的戒指内侧刻着的图案代表信任的喜悦,橙粉色的烫金勾出橙花的模样,五个花瓣上割裂的字母组成了Eliot。 10. 梦中总是弥漫着雾气,或是雪山浅薄的冰雪气息,或是寺庙里燃着的香烛烟火气,唯独没有黄沙漫天堵塞呼吸的沙砾泥土味。那种隔着一层纱经历的故事,既像真实存在过,又能让人在沉沦前分辨出事实。 艾利奥特缩在角落,露出的眼神不如初见般凛冽或是之后的麻木,反倒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戴着兜帽的男人还是在这个时间来了,靠在墙上等他开口。 “博士,你一直当游戏一般在哄我。” “看你怎么想的。” “全部都是你策划的。” 博士用沉默回答了他。 艾利奥特捂住脸,慢慢笑了起来,“哈哈…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这次可不是源石技艺,而是你自己梦到我的。” “我知道你会觉得唐突,”硬币抛在空中,落地后是正是反已经不再重要。“记忆固然宝贵,但你是独立的个体。”博士摸索着风衣口袋,好吧,梦境里没有烟。“不是听从我的命令、或是凯尔希的话语行事,也不是为了让黄沙湮没一切痕迹而活着。” “艾利奥特,你只是你而已。” 是被血液糊住脸颊?还是被深渊的黑暗吞噬?当啷落地的是硬币吗?还是别的什么? 艾利奥特移开手,模样已然变回异客,表情已经回归了淡然:“您所期望的话,我会变成那样。” “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今后将是属于你的史诗。” “如果你觉得我对你有所图,让你抛弃过去,大可以杀了我。不是让你舍弃过去,而是做好准备更好地迎接未知的未来,”博士跟着蹲下来,望向他灰蓝色的眼眸,“该做个了结了,是继续跟在我身边,见证罗德岛将开拓出的未来。”博士伸出手来等他的回复,“还是再次独身去证明你想要的世界。” 没有适时出现的花朵,也没有过于浓腻的香气,只是话语和询问,没有试探与勾心斗角,最平常不过的问句。“这不是完全没有选择么。”艾利奥特将手放在博士手心,一字一句道:“我愿意成为您行进道路的羽翼。” 博士将他拉起来,揽过黎博利过于纤瘦的腰,猝不及防的拉近距离,以及不那么甜蜜的吻。 —— 异客的适应力很强,第二天已经看不出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博士的桌上放着根羽毛笔,羽毛下垫着张羊皮纸。 留言是饱经风霜的笔迹:就当是个不值钱的回礼。 博士捻起笔来转了转,橙蓝色的羽毛很容易让人想起鹦鹉,但若是鸟儿知道主人喜欢它的羽毛,怕是会不断自残下去吧。 那么现在的异客,摆脱自我束缚了么。 这支用他藏在披风下的尾羽所制的笔,是否能书写出不一样的故事。 —— 不知年岁的老人佝偻身躯等待着谁,停在面前的人放下兜帽,正是早就完成复仇的异客。 重逢也要分情况,这算是比较愉悦的相遇吗。 11. 博士一直很好奇黎博利的尾羽,有些干员会显露出来,有些则不知是否存在。之前长夏执行任务归来的极境穿着夏服,倒是确认了他真没有尾羽。极境的发尾被博士的手指一圈圈绕着,他边让博士小心别拔了那帅气的挑染,边说尾羽这种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要试试我扎辫子的手艺吗?”博士的手指绕着艾利奥特发尾, 黎博利的头发非常柔顺,几乎能从指间直接溜走,一截橙粉色发尾停在手指上,随着动作而缠绕出圆圈。 “随您喜欢。”异客对自己的头发没什么想法,留长大抵也只是给过去的时间留下痕迹,那个少年永远停留在了沙漠。 博士的手很是灵巧,不多时便编出了一截鱼骨辫,他将辫子搁置在黎博利耳后,趁此拉近距离道:“还挺适合,需要看看镜子吗?” “您觉得可以就行。”异客的眼神倾向博士的手,握住手腕重新贴上脸颊,眉眼透露着顺从。 博士咬了下舌尖,从喉间溢出点笑声,顺着脸颊一直摸到别的地方。 一直很好奇的尾羽,倒是看到主人主动展示出来。透过长长的衣摆延伸出的羽毛,如同振翅的羽翼舒展开来。 直至远方。 12. 名为罗德岛的陆行舰上聚集了不同的种族,大家各有不同,却有共通的生活。为了解压在战后会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今天的pocky game也是其中之一。 用德克萨斯喜爱的食物进行游戏,双方各咬住饼干一端同时进食,最后剩下的最少即为胜利。能天使是最有获胜希望的一位,开朗外向的拉特兰人在这种局面下很是吃得开,她对测量出的数据比了个耶,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路过的多被礼貌性招呼过来观摩战局或是加入游戏,食堂已经聚集了一块不小的战事领地。本来只是顺手叫了一下不怎么合群的异客,倒没想着真能喊过来。出乎意料的,这位常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黎博利停下去往工程部的脚步,转而加入了新一轮游戏。 博士咬着一端,手指拨弄空闲的另一边饼干,瞥过来一眼,说话间露出点牙齿:“好兴致,要来帮我吗?” “我会为您摘来胜利的桂冠。”黎博利的耳羽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像掺了过量的蜜,绵延的尾音渗出点诱食禁果的毒,灰蓝色瞳眸中蕴含着莫名的意味,唇角勾起令人过目难忘的弧度。 他很少有表情变动,冷淡的美人若是有什么变化定是让人无法忘却,就如现在。艾利奥特噙着一点微薄的笑,逐渐靠近博士。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蚕食剩余的空间。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近到能感受到他极轻的呼吸,能看到一点藏在腔内艳红的舌尖,他含得很深,不是一段段咬碎的那种,而是用唇抿进嘴里缩短距离,将游戏变得格外旖旎。 博士眼底藏着笑,他伸手将黎博利耳侧的鱼骨辫撩到耳后,进攻的姿态让旁观者感受到压迫。 最终停止一触即分。 毫无悬念拿了冠军。 博士提着奖品回到办公室,单手撬开盖子倒了杯给异客。 “白天酗酒?”自从那次后异客的表情丰富了许多,即便只是细微变化,上扬的眼角显出促狭来,话语中也不那么夹枪带棒了。 “工作太无聊了,就当加入一点火星。” 酒液晕开涟漪,倒映出异客插着朵橙花的样子。能修精妙仪器的工程师却对自己的头发疏于打理,编得歪歪斜斜的鱼骨辫上落了朵花,与发色相得益彰。博士坐回位子,仿佛刚刚越界的不是他。异客看着荡出波澜的酒,反倒一饮而尽,随后抓着博士的领子渡了过去。 作为一成不变的日常消遣来说,还算不错的体验。 溅出的酒落在地上,恰好成了个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