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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般热烈的夕阳中,一名肤若白雪的少女坐在窗前。她左手执书,右手撑在耳旁,神色专注于纸上文字,浑然不察他的视线。窗外一阵徐徐微风,少女纤长的睫毛有如蝶翼轻颤,掩映着一双浅黑剔透的眼眸,陆雍和不自觉地沉迷其中,神思恍惚如同隔世。他的身体无意识刚刚一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陆雍和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一瞬间,他宁愿回到噩梦,也不想在胜过噩梦的现实中苏醒。“你……”粗粝可怕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当他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时,陆雍和又痛苦又绝望,下意识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少女却已听见声音,抬头向他看来。“你醒了?”她似乎一点不觉得刚刚的声音可怕,神色如常地放下书,朝他走来。陆雍和不由自主地撇开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张被烧红的烙铁完全毁掉的脸。“你……你是玉京公主?”他哑声问。身后传来少女温柔似水的回答:“是我。”“……你救了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抹笑意:“救你的是上官御医,我只是把你带回来而已。”陆雍和挣扎着想要起身向她行礼:“草民……”“你身上有伤,还是躺下说话吧。”秦秾华把他按下后,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陆雍和当然不可能将一切坦白,他隐去自己的身世,只说了去年上京赶考,却在途中遭人打晕绑架的事。“贼人绑了你,却一年没有杀你?”秦秾华问。陆雍和说:“也许是草民家中贫寒,贼人勒索不到财物,又不甘心就这么杀了草民吧……”时间仓促,他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好在玉京公主并未起疑,轻声道:“你说的那个山洞,我会派人前去搜查,或许贼人会留下什么线索。”他又要挣扎着行礼,秦秾华笑着扶住他,说:“不必如此惶恐,在大朔的土地上发生犯罪,我身为大朔公主,理所当然应该为民除害。”陆雍和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玉京公主如此善良亲切,他却计划过如何去颠覆她的国家。这去势之痛,是否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你有想过伤好之后的打算吗?”秦秾华问。陆雍和露出哀愁的表情,低声道:“草民……”一个阉人,连会试都没有资格参加,回乡?更是无颜面见乡亲。他费尽心思逃出炼狱,却发现天下之大,自己无处可去……“你若是想回乡,我会给你备下路上的盘缠。”“草民多谢公主仁心……来日若有机会,必粉身碎骨以报……”秦秾华笑了笑:“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在心上。”她宽慰了他几句,让他安心养伤后,起身离开了厢房。结绿和乌宝就在门前等候,见她走出,立即跟上她的脚步。关上房门后,秦秾华唇边的微笑消失不见。她一边向无名庵大门走去,一边接过结绿递来的湿手巾。她漫不经心地擦拭碰过陆雍和的十指,神色冷淡而平静。“其他人呢?”“山下刚传来消息,五皇子已经入康穆门,冯家两位小姐也已到家了。”乌宝说。秦秾华擦完双手,把手巾还给结绿,道:“脏了,直接扔掉。”“结绿知道了。”她接过手巾。乌宝朝身后的厢房看了一眼,犹豫道:“公主真打算这么走了?我们花费了这么大力气……”“你养过狐狸吗?”秦秾华问。“狐狸?奴婢没养过……”乌宝一脸懵懂,他挠了挠后脑勺,虚心好学道:“公主知道怎么养吗?”“捉一只狐狸,只需让他落入陷阱一次,驯养一只狐狸……却要让他落入陷阱许多次。”血红的晚霞在撕碎的云片中缓缓下沉,斑斓浓烈的霞光铺满少女肩头,她就像是开在火焰中的一朵蔷薇,鲜艳而耀目。一声轻笑在风中响起,少女唇边带着温柔的笑。她柔声说:“一只狡猾jian诈的狐狸……若不让他多努力几次,他又怎么知道何为绝望?”第36章御花园中景色优美处数不胜数,春分时节,秦秾华喜欢去迎春遍野的遇仙池散步,而一到草长莺飞的四月,种满泡桐的绛雪苑就成了她最常现身的地方。竹席,软榻,几碟糕点,一壶枸杞茶,还有头顶遮天蔽日的紫花泡桐,美得如同幻境。少女随意侧躺于竹席,神色慵懒,一身宽阔的沙罗大袖罩着烟紫色袒领襦裙,雪白肌肤在清透沙罗下若隐若现,如娇美花苞盛开前花心的那一点雪白。盘腿坐在她前方的少年紧锁眉头,伏在矮桌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秦秾华的视野决定她只能看见少年在宣纸上移走的笔势,对她来说,这已足够。她单手撑在发髻旁,另一只手抬起缀满紫花的泡桐花枝,轻轻扫在少年下巴,懒懒道:“‘憎’字,写错了。”“……哪里错了?”少年抬头,狼般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她。“曾的下方是日,不是白……”花枝搔了搔少年下巴,她扬唇一声低笑:“你多了一撇。”少年一脸不悦地躲开恶作剧的泡桐花枝,握着笔涂涂改改几次。“念一遍。”秦秾华说。“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是什么意思?”“……”少年沉默着,眉心竖起一个疑惑的“一”。“这句话出自,原句为‘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意思是,对贤能的人要亲近而尊敬他,敬畏而喜爱他。即使喜爱他,也要知道他的短处,即便憎恨他,也要明白他的善处。”秦秾华循循善诱道:“引申到为君之道,你能明白什么?”“……”少年的眉心多了两道,拧成一个纠结的“川”。“为君者,最忌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秦秾华露出微笑,缀满繁花的泡桐花枝轻轻点上少年紧拧的眉头。紫花占满视野,摇曳多姿,秾华背后,又是秾华。“既为君者,就要明白人无完人的道理。为君者,若带上私人感情定义事物,那他离被人取代的那天便指日可待。”春风温暖而和煦,少女的声音低柔而轻灵,她温柔注视少年,少年深黑透紫的眼眸也只映着她微笑的面孔。“好和坏只是一个相对状态。此时,此刻,此种行为,有利于你的才叫好人,然而……”她笑道:“没有人能永远做有利于你的事,因此,也没有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