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迷局爱憎纠缠,忆往事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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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先帝登基前,诸子争位,酿成大乱,手足反目,金凋玉残。先帝本是平庸之人,在这骨rou相残中活到最后,靠母族妻族——变州谢家登了大位。 此一时彼一时,先帝登基以后,苦于谢家掌镇西军权,又干涉文教,于是与谢家反目,欲扳倒柱国大将军谢子迁。 谢子迁,即此时长公主之舅也。 彼时先帝与谢家势如水火,恨屋及乌,对长公主冷漠无比。恰有方士献上长生不老药,先帝以为有毒,将方士打入牢中,却把这可疑的不老药“赐”给了年幼的公主。 公主接药,知父母情断,父女恩绝,又看先帝虎视眈眈,有强行喂药之意,自己人微力薄,无从反抗,只得含恨服下。 常言道:世事翻腾似转轮,眼前凶吉未为真。 先帝志得意满,欲毒杀女儿,不料公主未死,先帝却半夜暴毙。 时人皆知谢家弑君,莫有敢言者。 长公主舅舅谢子迁曾试图寻找国师询问不老药之事,但屡寻不遇。 长公主受千娇百宠,健健康康长大,眼看平生无一不顺之事,大家也就安下心来。 而后,太后谢曼暴病身亡。 而后,敌国入侵,谢家被诬陷通敌叛国,舅舅谢子迁战死沙场、表兄谢彦休流落他乡、镇西军几近覆没。 俗话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即使宠爱长公主的长辈纷纷辞世,长公主驸马和皇帝苍何,以及长公主交好的诸多达官贵人也依旧在照顾她。 直到长公主看腻了一直体贴的驸马,要离婚再嫁。表兄谢述上书求婚,说他曾经答应姑母要照顾长公主一辈子。 长公主对这个表兄并不熟悉,这时好奇心起,去翻看他的履历,才发现当年谢家蒙难是受王家陷害。谢述忍辱负重,几年后爬上高位,才让旧案沉冤昭雪。 长公主以为人世无常,其实不知世事。 她这时才如梦初醒,去调查母亲的死因。 母后死后,她的暗卫刺杀了太后侍女、萧家家主和皇帝,事败而死。 那么,这些就是凶手了。 这些人,甚至也和她交好,甚至也一直在照顾她,这些凶手,凶手。 长公主恨自己知道得太迟,懵懂半生,却一直和仇人亲亲热热。 王家已家破人亡,她斗倒了萧家,发誓要让皇帝付出代价。 她猝不及防死在了昭明十八年一月一日。 然后在昭明一年一月一日重生。 这就是“不老”。 吃下那颗不老药后,她徘徊在十三岁和三十岁之间,在第三十一岁之前重生到第十三岁,周而复始,如此在折叠的时间里循环往复,永不老去。 时间可以倒流,爱恨情仇一时却不能付诸流水。 长公主一生的波澜壮阔从不老药开始。 不老药是不容拒绝的“赏赐”,一种名号美丽的毒杀,是皇帝对谢家的报复和宣战。 手握兵权的谢家让皇帝成了先帝,却不能改变公主遭遇的一切。 父亲毒杀女儿,母亲毒杀父亲。 于是长公主的母亲告诫她,不要相夫教子,要随心所欲。 这是第一课。 不老药带来了无限的重生,除了长公主和某些幸运儿,无人知晓重复的轮回里发生了什么。 母亲被毒杀,舅舅和表哥被诬陷,长公主选择的朋友和爱人对她爱如珍宝,又隔岸观火看她丧母失势。 这是第二课。 公主第一次重生后,虽然救下母亲,可王谚老谋深算,即使长公主百般提醒,终究无法勘破阴谋,舅舅依然战死。后来又是表兄谢述复仇,使王家倾覆。王谚断然自缢,不肯受辱。 下一世,公主看见王漠怦然心动的神情,于是嫁入王家,试图提前弥合两家的冲突。王谚虽将公主当成至亲,但依然没有停止权力斗争的计划。更何况王漠对王家的密谋知之甚少,公主既无法阻止王家构陷,又没能拿到什么证据。最后还是表兄谢述复仇。 下一世,公主提前刺杀王谚,但王携之依然执行了计划。最后还是表兄谢述复仇。 如果谋略有等级,王谚和皇帝大概是满级。长公主输在不理解世家背后错综复杂的联系,羽都的政治规则也和她的世界观大相径庭。 重生不是万能的,即使知道未来,谋略不足,无法勘破别人设下的计谋陷阱;没有才干和声势,不能干涉别人的起起落落生老病死。 这是第三课。 后来几世,公主救下母亲和谢家后,苦学技艺,白天只去向母后和老师求教。这般压力下,公主常在晚上纵情声色。 几世之后,长公主终于看破王家所设之局,一手让王家倾覆,王谚自缢。 漫长的复仇已经拖了太久,虽觉快意,更觉空虚。 复仇对象只剩下了皇帝,但要想废帝自立,仅凭长公主目前的实力,还不够。 当时间只是一个随时可涂抹的数字,当爱情和忠诚只是一个表里不一的笑话,长公主开始把世界当做手中的玩具。 学习的过程漫长无趣,玩乐无非就那几个花样,等长公主再次回到十三岁,只觉百无聊赖。 然后她又一次看见了王漠怦然心动的眼神。 久困轮回,走投无路,她一腔yuhuo怒火无从发泄,何不纵情恣意,以政敌为玩宠? 长公主喜爱王家三人容颜美丽,却深恶王家为门户私计牺牲三军将士。王家三人受长公主几番磋磨,乃是前世业报,理固宜然。 对公主来说,王谚系在颈上的裙带不是值得珍惜的爱意,而是政敌的臣服,是战胜者的荣耀。 精明一世的太师,即使深谋远虑又怎么样?还不是像曾经无知的公主一样,将覆灭自己的敌人当成挚爱亲朋? 长公主甚至知道,当自己死于昭明三十年后,她的亲朋好友一定会视王谚为仇敌,而这正是她的本意。 公主纵情恣意,游戏花丛。 爱恨情仇,长公主掌上玩物而已。 长公主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但爱情确实存在。 王谚对她一片真心。即使这真心并不能胜过权势,即使其中掺杂了许多不纯净也不美好的回忆,但确实是真心无疑。 昭明一年一月一日,长公主重生,时空一阵波动,王谚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这是来历不明的馈赠。在恒久的循环中,某些真心爱长公主的人也许会恢复前世的记忆,但只能在长公主重生之后记起,也只能记起前世。 长公主此前曾遇到过这种事,一看此世的王谚竟然主动示好,她就全明白了。 心念急转间,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谢家安危,也不是感动深情,而是如何利用。 王谚既有心示好,多半还想重温鸳梦,那么…… 长公主拒绝了王谚的第一次求婚。 长公主计算着她的手牌,通过婚礼积累家产,经营商铺,攒下家业,以财富广交四方,拉拢羽都勋贵和文武大臣。 适逢国库空虚,长公主捐献军费,两军都督以兵符相抵。 这时王谚已经做了她数年的情人,自然,公主的入幕之宾还多的是。 春日晴好,长公主昨日留宿国公府,燕子叽叽喳喳,让她从朦朦胧胧中醒来。 王谚已经准备好了她爱吃的一桌佳肴,端到了床边。 长公主却没有急着动筷,看了看菜色,说道:“椿芽鲜嫩,这是今年的贡品。” 王谚笑道:“公主慧眼,正是前日皇帝所赠。公主光临,酒微菜薄,聊表心意。” 说着,仆人奉给长公主一杯茶,又捧了玉盂,请长公主漱口。 长公主漱完笑道:“太师客气。皇宫的贡茶不过是雨前茶,和这杯明前茶又怎配相提并论?若说这些是微薄之物,天下再无富贵可言了。” 奢靡逾制在羽都勋贵中实属寻常。王谚位居太师,家中所用之物,比贡品珍贵的何止这一件。公主开口,自然不是为了这个。 若论安享富贵、权势煊赫,即使皇帝也不如王谢二家,公主婉转问道,但两家势如二虎相争,是否早晚一战? 王谚知道公主与谢家唇齿相依,但又无法敷衍,且内心盼望长公主能倒向王家,点头称是。 “谢家和王家,是要争夺执掌天下的大权,那为什么不向执掌天下的人讨要呢?” 王谚从未想过这一点。帝裔交相厮杀,世家绵延不断。他并不想谋朝篡位,至少这一代没有这个实力。 “先帝只有一子一女,来历不明的私生子可以,为什么本宫不可以?” 何曾有女人为官称帝的旧例! 王谚想反驳,恍惚间又好像看见了那根彩绣辉煌的裙带,在她的掌控下无比安心的曾经,和她去世后举目皆敌的痛苦。 超越他所有想象,凌驾于他之上,这种事长公主早就做过了。 他挣扎着思考,怎么想都觉得未必不可行。 公主握住王谚冰凉的手,莞尔一笑:“太师既然欲把中书令之权让给世子,又何必舍近求远,让王仪入宫呢?若说情投意合,眼下就有一对儿佳偶。” 长公主不如王谚精通谋略,同样,再也没有人比长公主更能读懂感情。 王谚被这句话打动,就像当年系上项圈一样,颤抖着回握长公主,于是一如曾经,从她柔软温热的手中得到熟悉的安定。 而致命一击只需要一句话,如此坚定,令人信服: “从此以后,王与苍,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