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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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道:“哀家当时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诏书篡改的事情被揭发,便推柔儿出去认罪。”她轻笑一声,“柔儿也知晓哀家的打算,还是毅然决然地帮了哀家。这孩子,看起来被我养得娇贵任性,其实胆子大着呢。” 梁澈毫无心理准备地听了一耳朵宫廷秘辛,手中未喝的茶水不知不觉中都凉了下来。 太后的视线放在了梁澈身上,盯了半晌,缓缓开口,问道:“湛儿,哀家是不是很恶毒?” 梁澈没有任何犹豫的:“父皇是龙体抱恙,寿终正寝,此事与母后无关。” 他着盛祥再倒杯新茶,才不疾不徐接着道:“母后也并不恶毒。当年若不是那纸留京诏书,朕早早便远离了皇城和朝堂,后续安排的事宜并不一定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他对着太后轻笑了一声,“还是多亏了母后和梁柔。” 正月十五,卫澂想去街上玩儿,卫濡墨要陪已经有些显怀的梁楚,不能带他,他就自觉去找了祁映己和梁酌。 卫澂跟个陀螺似的旋进了王府,一边跑一边喊:“舅舅!祁叔叔!陪我出去玩儿!” 梁酌正和祁映己下棋,隔了老远就听到了卫澂的声音,棋也不下了,等他跑了过来,祁映己一把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孩儿,笑着揉揉他的小圆脸:“吃胖了。” 卫澂噘嘴:“过年就是会胖嘛!等我回边关前一定瘦回来!不让阿凌哥哥笑话。” 梁酌给重了不少的卫澂抱进了自己怀里:“你爹娘呢?” 卫澂:“他们还在宫里。我说我想看花灯,太后姥姥就让我爹带我去,但是我爹说想陪娘亲,让我自己去看,我就来找你们啦!” 祁映己刮了下他的鼻尖:“可千万不敢一个人去,街道近日多行人,容易走失,来找我们或者让下人跟着才可以去,记住了吗?” 卫澂点点小脑袋:“我记住了舅母。” 祁映己立刻抬头瞪笑嘻嘻的梁酌。 元宵节街道上的人是真的不少,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喧闹异常。 卫澂个子矮,走路上看到的都是别人的腿,啥玩意儿都看不见,梁酌干脆把他驮在了脖子上,让他瞬间成了整条街上最高的崽崽。 卫澂指挥着去吆喝着糖葫芦的方向:“我要吃那个!” 梁酌笑他:“那五十两不是被梁柔收走了?你还有钱吗?” 卫澂委屈巴巴看看祁映己,撒娇地喊了一句:“舅母——” 祁映己:“……打住。我给你买。” 梁酌就是逗他几句,自然不可能真让自己的穷光蛋老婆掏钱,自觉将钱袋子给了祁映己,对他笑了笑:“祁镜,以后家里的账本交给你管理好了。” 祁映己一脸头疼地拒绝了:“我对这些管不来的。之前在军营里看过别人清点军饷和粮草,我看着就头晕。” “我家里的钱也是我娘亲在管欸!”卫澂不解地问,“为什么都要妻子管呀?” 梁酌故作严肃:“澂澂,你不懂,等你以后也有喜欢的人了才会明白。” 卫澂啃了一口糖葫芦,咽下去了,才问道:“澂澂也喜欢阿凌哥哥,那我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压岁钱给他呀?” 祁映己被他的话逗得开怀地笑了,捏捏他的脸:“澂澂,你舅舅口中的喜欢和你口中的并不一样。” 卫澂不服:“有什么不一样?舅舅要和叔叔一起度过余生,我也想和阿凌哥哥永远在一起!” 梁酌也笑了出来:“那你可得好好加油了。” 塞了一肚子零嘴糕点的卫澂回家后成功牙疼起来,大半夜闹得王府不得安宁。 翌日清晨祁映己还得去御医馆看旧伤,顺便也把卫澂带了过去。 刚进皇宫,卫澂的舌尖舔到了松动的牙,吐在掌心定睛一看,是颗牙,再一张口,嘴里都是血。 说话漏风的卫澂立马捧着自己这颗牙跑去后宫找娘亲了,说是要送给未来meimei的见面礼,被卫濡墨黑着脸拎着衣领把人带去了一旁漱口。 祁映己的针改成了五日一扎,今天正好是扎针的日子,他光着脊背趴在了软榻上,无聊地思虑着程骋从边关传来关于军营的信。 乌牙那边最近有些sao乱,有獜族旧部揪集势力企图挑起战事……但不出三天就被镇压了。 祁映己叹口气,没有一个合适的领袖带领怎么可能成功啊,獜族真的不行。 又想到了今日是自己三十岁的生辰,既然不能喝酒就算了,待会儿出宫吃点儿啥好呢。 一直没缺席陪自己来御医馆的梁闲这次竟然说先不来了,行为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 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昏昏欲睡之际,御医来拔针了。 祁映己道了句谢,正要起身,那双拔针的手竟然摸上了他的臀。 祁映己当场抓住了那双作乱的手,羞恼地看着梁酌:“你什么毛病!” “太翘了,我没忍住。”梁酌语气如常地说出来了不如常的话。 祁映己飞速穿好衣服,动作快的像是害怕梁酌在这儿就会动手动脚。 梁酌嘴角噙笑地盯着他穿完衣服,慢条斯理地给他系好了狐裘:“祁镜,我今年有两个礼物要给你。” “不会是什么连着做两晚上之类的吧?”祁映己怀疑。 “你要是想要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不,并不是很想要。 梁酌舔舐着吻了一圈他的唇:“现在带你去看第一个。” 祁映己是真没想到梁酌竟然把他的名字刻进了皇族宗祠。 【梁酌 妻祁映己】 他震惊到说不出话,指着族谱上自己和梁酌并排的名字,指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这……陛下知道吗?礼部同意吗?还有——还有其他那些官员……” “知道,同意,他们都清楚。”梁酌简洁有力地回复完,搂住了他劲瘦的腰,“我前段时间就在忙这件事,你所担忧的一切我都考虑到了。” 祁映己还是愣愣的:“会不会不合规矩。” 梁酌笑笑:“皇兄就是规矩,他同意一切都好说。他不同意,我也有办法加上,无非是麻烦了些。” 祁映己沉默片刻:“……梁闲,你其实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我在意。” 梁酌收紧胳膊,将他揽得更紧,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在意虚名!我不仅要让你进宗祠,还要记录在册,流传千古!后人读什么史书了,提到‘祁镜’就会想到‘梁闲’!” 从宫内出来时撞到了个小太监,祁映己最近虽然进出皇宫的勤快,但他十分有自知之明,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看、谁也不打听,自觉做一个专心看病的小透明,一时间也没认出来这是哪个宫里的。 小太监认出来了两人,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跪在地上磕头,期期艾艾地道:“奴才愚笨,冲撞了王爷和大人,请您恕罪!请您恕罪!” 梁酌不甚在意:“起来吧。” 小太监神色惶恐地起了身,立在一旁,躬起身子,等两人离去。 经过他时,祁映己敏锐地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忽然顿住了脚步,转头扫视了小太监一眼。 梁酌见他停了下来,奇怪道:“祁镜?” 有些刺鼻,应当是硫磺和硝石,还有……等等,这是淡淡的火药味。 祁映己眉心一跳,不等他有所动作,小太监仿佛是觉察出了危险,转身拔腿就跑!祁映己匆匆留下一句梁闲你在此处等我,飞身也追了上去! 宫内没有帝王应允不许轻功,所幸祁映己脚程也不慢,不出数息便抓住了逃跑的小太监,他的手掌尚未搭在小太监的肩上,那瞬间心头划过一丝毛骨悚然的危机意识,在边关多年来南征北伐养成的宛若野兽般的直觉让他迅速松了手,足尖轻点地面,同时捂住口鼻身形飞速向后掠去,堪堪躲过了小太监手中洒出的白色粉末,却还是吸入了一点。 祁映己几乎是瞬间就觉得喉道烧了起来,他咳嗽几声,上前几步,绑好了抱着膝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的小太监。 他刚在躲过偷袭时手中瞬势弹出了一颗石子,那下他用了十成的内力,正好击中在小太监的膝盖,废了他条腿,阻止了他的自杀。 将人绑好看管着,不多会儿,闻讯赶来的禁卫军便接手了这个刺客。 梁酌扶着祁映己,担忧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不行,先去看看御医。” 祁映己摇头:“没有,我没事的。” 他皱眉看向那名被禁卫军拖走的刺客,忽然转了步子,回到了刚刚撒了一大片粉末的地上,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捡起了一点,观察片刻,心中疑窦丛生。 ……宫中好多年不曾有过刺杀了,这人身上有火药味,还能带着毒药,怎么混进宫来的? 祁映己对梁酌道:“梁闲,我去找趟陛下,你先去趟公主府,提醒卫砚他们近日多加注意。”他顿了一下,目光也严肃起来,“如若遇到什么拦车之人,不必理会,路上小心。” 梁酌并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闻言点点头,只让他也万分小心。 祁映己面色凝重地问梁澈要来了宫中禁卫军的分布图,他身份敏感,身为一个有实权的边关将领,还是戴罪之身,本不该涉及朝堂与皇宫太多事的。 可情况危急,都威胁到帝王的安全了,这些忌讳都得往后稍稍。 表面上似乎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对,祁映己独自沉思片刻,习惯性想问一下卫濡墨的见解,一张嘴,猛然意识到这是宫里,改口了要说出来的话:“陛下,末将可能需要接触钱统领和周统领。” “盛祥,那道圣旨拿给他。”梁澈的指尖轻叩桌面,“祁镜,此事全权交由你去查办。” 祁映己行礼道:“是。末将领命。” 从兴德殿出来,祁映己找完当值的钱统领,特意去了趟御医馆,掏出了刚捡得粉末,匀出了一半出来:“赵大人,麻烦您查查了。” 赵大人连连点头称是。 回去时特意让小厮先去趟公主府,和早就侯着的卫濡墨去书房商谈要事。 祁映己提笔沾墨:“我刚把宫中禁卫军分布图记下来了,你再陪我一起看看。” 卫濡墨问他:“你是怀疑禁卫军里有勾结幕后黑手的叛徒?” “何止是叛徒,”祁映己手下动作未停,“今日那刺客办成太监就算了,还直接带着毒药进宫了!守卫如此松懈,我都怀疑禁卫军是不是全被换了。” 卫濡墨迟疑道:“宫中侍卫不比边关,近些年又遇不上什么危险之事,清闲松散惯了,会不会是他们本就如此——”他顿了一下,换了种说辞,“……不敏锐?” 话音未落,瞧见了祁映己手下渐渐完整成型的禁卫军分布图的卫濡墨噤了声。 ……有人想搅浑京城的天。 恰巧祁映己手下的人也效率极高地查明了他所需要的信息,读完烧了密信,思绪流转,和卫濡墨商议片刻,道:“周统领三月前便和来京城行商的打头人有诸多接触,他行事并不隐蔽,我的人尚且能查到,陛下不会不知。” 卫濡墨目光渐渐凝重起来:“你是怀疑……陛下是故意放纵周泓的?” 祁映己摇摇头:“不好说。陛下若是知情,定有他的打算。咱们不能冒险,先把陛下安危放在首位,其余都先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