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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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睡了?”枕边的“他”见茨木痴痴然瞪着双眼发呆,忍不住开口。 “睡。”茨木漫不经心地答道,依然在神游。刚才也不知道是弄出了什么动静,房顶上最爱等他熄灯就扑下来的那只东西今天也瑟瑟地缩在吊灯里。 大概他们都怕“他”吧。搬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完全现身自己家中,吓到了所有“租客”也说不定。 茨木侧过去,生平第一次把后背轻轻贴在“他”的身上。不知怎地,他觉得“他”的身体微微一僵,本不存在温度的胸膛隐隐有些发烫。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姿势?” 茨木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面向是寻求庇护,背向是…… 献祭。” 那晚后半截的梦里,茨木颠簸了一夜。 一丝不挂地躺在冰凉的石板上,身下抬着他的是无数条散发着尖锐戾气的黑色影子。 他恍惚看见一座巨石堆砌的鸟居,参天古木被行径甩在身后。 末途是一座高耸的神殿,四围墙壁之间一片浓郁的黑,唯一的光源是眼前看不见尽头的黑色蜡烛布成的海洋。 烛火燃烧身下,他被悬吊在半空中。 沉重的木门拖着摩擦的巨响缓缓合上。身后迫近寒意,溢出收敛之下仍不住渗露的威压,停在茨木分开悬吊的两腿之间,寸许。 他从眼前那面巨大的铜镜里看见了黑烛冷光的浪涛之中凝聚而起的身形:面容藏于黑暗之下,遮住半侧脸颊的红发泛着诡谲的鎏金。千丝万缕血红从他身后拖垂,蜿蜒崎岖,肆意蔓延。 发束从脚踝一路攀缘向腰上,熟悉的刺痒穿进毛孔,鼻间填满了蛊惑的异香。 茨木眼见一对浸饱了鲜血的修长指爪没入他身下,他被冰冷粗砺的掌心握住了颤抖的下腹。 他的背脊感受着胸膛缓缓的贴近,每一寸都燃烧着不该属于身后那具身体的guntang温度。 光滑的发丝垂到脖颈上的时候,烛火终于映照出与茨木相贴的那张脸。 与“他”的气息一样冷洌坚硬的棱角摩擦着青年的下颌。铭满咒文的铜镜里,茨木从贴在耳鬓的猩红刘海之下撞见一束能把他灵魂击穿的玩味的目光。 但记忆只留住了那只幽邃的亮紫色瞳仁,以及附在他耳边用显然不属于人类的词汇留下的一句低语: “等价偿还,怎么样?” 茨木不记得自己浑浑噩噩了多久。 神志恢复的时候,他正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巨大靠枕上。他盯着大敞的双腿和满手半浑浊的白色液体,一时间不知所措。 房中那些“租客”早就缩进了各自的角落里,只有那面巨大的镜子不知何时被搬到了床头,此时此刻正照着他放浪形骸的姿势。 镜中的自己面色微红,张着嘴在余韵里意犹未尽地喘息着。他那对琥珀色的瞳仁底下,料想之中地泛起紫光,还透出显然不属于这具狼狈的身体的玩味笑意。 “你给我出来!”茨木这回有点恼了。 镜前的空间水波似地荡漾开来,有什么穿行而过,不可见,却可知。 “六次。你好几天没发xiele吧?”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脑海,他的“朋友”竟然还好心帮他数着这些天引诱他这个“祭品”折腾自己的次数。 茨木直勾勾盯着虚空里那双想必是亮紫色的眼睛。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对面的视线却毫不回避地滑下去,扫向茨木尚未清理的“残局”。 腹股沟里显然被暧昧地摸了一把。感官的敏锐还没消退,茨木通透地一个激灵,差点魂魄不守。 好容易缓过来,茨木发现“他”也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竟圈紧了自己的肩膀,像要替他压住神魂。 “六次,都还不稳么?”“他”开始自说自话。 “你到底在干什么!”茨木开始急了。 “诱惑你做一些该做的事,也是本大爷爱看的事。”这么随便的回答一听就是敷衍。 然而,他的那个称谓,“本大爷”……茨木在听到的一瞬间清空了脑海里的繁绪,神情恍惚了三五秒。太熟悉了,可是现存的所有记忆都无法与这种熟悉感相连。 小时候灵视关上之前,茨木曾经看见过“他”,是个身影模糊的红发小男孩,约莫比自己大两岁。后来意识到身边种种离奇反常的动静都是“他”在替自己出气,茨木于是在心里默默把“他”当成了一位特殊的朋友。 作为一个正常发育的人类男性,茨木在发泄生理欲望这件事上从来就没回避过这位朋友。他总认为,“他”大概也跟自己一样需要接受成长带来的变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目睹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冰凉的目光会升起温度,而自己也隐约会在这种温度的笼罩下不由自主地更加亢进。 甚至有一次,“他”居然在茨木喘到无法自抑的时候,探身上前握住了他的身体。 那是第一次真实的触碰。剧烈的刺激让茨木在眼前的白光中昏了过去,一直睡了整整两天。 头一回出窍的经历激烈得难以启齿。也是那次,他做了一段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在彷徨,直到面前头一回出现了一轮血月,散落的光线化成万缕猩红的发束,将他迷失心神裹缠起来,扯回身体,钉进躯壳。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茨木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甚至觉得“他”引回自己魂魄的做法霸道而仗义。 “朋友”从那以后再也没跟他开过这种危险的玩笑。只不过,茨木与日俱增地感觉到“他”观察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guntang,渐渐让他无法对视。 “用了六次才能掌控回自己的意识,可魂魄还是不稳。”“他”再次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在梦里让我献祭身体,又放我出来,看我能在第几次找回控制——你要的并不是献祭,也不是你说的‘等价偿还’。”茨木仍然沉浸在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迷思里,并且他相信,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他们共同的答案。 “他”沉吟半刻,大概是知道自己必须主动透露些什么:“本大爷在等你。等你跟上本大爷的节奏,就能自己找到答案。” “然后呢?” “那条进山的路,你不是想上去很久了么?” 那条小路。茨木确信自己搬来这里是冥冥之中受到那条路的召唤。 茨木心说,他们之间必有一段更加久远的故事。梦里的鸟居和神殿似乎就蛰伏着洪水猛兽般的熟悉感,那座山里更确凿地藏着一些尘封的过往。 “所以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这次没问“算什么”,也没问“以为”。 “他”沉默了,甚至敛起了气息。死寂之中,好像连同他的存在都是一场幻觉——如果不是搭在肩头的“手”还舍不得放开。 就在茨木自觉会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意识深处泛起一声沉沉的长叹: “本大爷花了很久才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