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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几个黑衣人站在货箱前,燕漠躲在暗处,只见那箱子打开,明晃晃地闪着白光,全是兵器。恐怕这就是前几日从李泽城那听来的军械了。商队过于庞大,很难不引来江湖人士的窥探,也难怪狼牙会派人来保护。 燕漠暗自寻思还是应该赶快回枫华谷与李泽城仔细商量,又想到柳涯单独去找柳潇了,心下有些担心,也没有过多停留。燕漠回到客栈,迎面遇上了那黑衣人头目,那人抱着一堆衣物,是沾了血的白毛裘,显然是柳潇的,燕漠不欲引起他的注意,低头走过,没想到那人却故意似地与他擦肩而过。 “夜寒霜重,燕帮主当心别着了凉。”那人轻声道。 燕漠诧异地看着他,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走远了,回神后才发觉手中多了一个小纸团。回到房间时,见柳涯已经回来了,耷拉着脑袋,一副出师不利的样子。 “哥哥不愿与我走。”柳涯无精打采道。 “意料之中。”燕漠道:“不过我却遇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他这才小心地打开纸团,上面的字已被他手中的汗化得有些模糊,上书:“廿一子时,午阳岗树林。” “这是何意?”柳涯凑过头来,也觉得奇怪。 燕漠道:“那黑衣人头目想约我见面,廿一是十日后,他们押送的是兵器,行程必定快不了,十日后差不多过午阳岗。午阳岗离沁枫谷还有几日的行程,李泽城约我在沁枫谷动手,不知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柳涯道:“那黑衣人好生古怪。”他便将去见柳潇之事与燕漠说了,看来是燕漠回来之时正好碰见他从房内出来。 “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你在柳潇屋内,却没有派人捉拿我们。”燕漠道:“狼牙军都恨不得将我的头拿下献给他们大帅好立大功。” “那他会不会故意引你过去,将你杀了,好自己揽功。” 燕漠摇头道:“他现下动手,形势对他有利得多。到时我去会会他,便知是敌是友了,只是这几日得辛苦你同我赶路。” 柳涯道:“我不怕辛苦,只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拿我哥哥怎么办?” 燕漠咬着他耳朵,轻声道:“回到枫华谷,我联合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去把你哥捆回来,不怕他不从。” 柳涯当然知道燕漠只是说来安慰自己的话,却还是笑了。燕漠想了想又正经道:“或许你哥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柳涯这才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柳潇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晚上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在枕头边,衣服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洗掉。 “醒了?”那黑衣人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早饭,见柳潇醒来,笑得春风满面:“衣服是我帮你洗的,不感谢一下么?”柳潇掀开被子,长腿一伸,站了起来,那人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仿佛在欣赏一幅画,柳潇也不在意他的眼光,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梳洗完毕后,来到桌前准备吃饭。 桌上竟然全是他喜欢的食物,这一回柳潇倒有些意外,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又看向黑衣人,“薛……” 那黑衣人熟络地夹了一块糕点放进他的碗里,道:“在下薛枫。” 薛枫,薛长风……柳潇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在路上的几天,薛枫似乎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安全,途中也遇到了绿林人士的sao扰,但柳潇根本不需要动手。薛枫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在暗中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柳潇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个男人确实是有些手段的。薛枫对他也依旧是那副熟络的样子,柳潇天性冷淡,本是对他的刻意亲近毫不在意,可一连几天下来,却起了疑惑。 薛枫对他的习惯似乎了如指掌,甚至连他喜欢吃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柳潇有个不为人知的嗜好,就是吃甜食,他虽然生在北方,可自从打江南过,便对那里的甜点情有独钟,只是这是他个人的喜好,从未向别人说过,就连柳涯也不知道,除了薛长风。 柳潇再一次看见桌上出现了桂花糕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快如闪电般的抽出刀,第二次横在了薛枫的脖子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枫见他一贯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笑得更开怀了,顺手又夹了一块放进柳潇的碗中。 柳潇见他的笑,心中莫名烦躁,想要伸手去看他那张笑脸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面目,却被薛枫抓住,手上忽然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地痛。 “你在发抖。”薛枫道。 “放开。”柳潇触电般地收回手,这感觉实在太熟悉,熟悉得令人可怕,可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薛长风。 这一顿饭他终究没有吃下去。 几天过去,柳潇都没有再理会薛枫,可是怀疑在心里埋下了种子,生根发芽,挥之不去了。若薛长风没有死,他一定会对自己更加失望吧,怎么可能还会来讨好自己。柳潇本想着趁着这一次机会潜入狼牙,即使刺杀不了狼牙大帅,也要拉着几个高级将领同归于尽,才能安心地去九泉之下向薛长风谢罪。薛长风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狼牙兵的走狗,他为何会对薛枫产生了同样的感觉,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却更加无法原谅自己。直到数日之后到了午阳岗,薛枫本是一路都避人耳目,此时却一反常态,当晚便设了宴席,请柳潇来帐中喝酒,更不知还从哪里找来了几个舞姬在帐中跳舞。柳潇看着翩翩起舞的舞姬,却毫无食欲,连酒也变得寡淡。薛枫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只是看着舞姬,似乎又在看着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像是等着什么人。 果然不久便传来有狼牙传令官到来的消息,那狼牙军官还未进帐,薛枫便示意让舞姬停止,自己狗腿地迎了出去。 “大帅有令,让你们二人走沁枫谷进狼牙大营。” 薛枫道:“可是据小的所知,沁枫谷道路极其狭窄,恐怕会有劫匪。” 那狼牙军官道:“那就看薛先生和柳公子的本事了。”语气中甚是不屑。 薛枫赔笑道:“小的自当尽力。天色也不早了,大人不如留下来喝上两杯,也算小的为大人接风洗尘。” 那狼牙军官道:“不必了,我还要去先锋营。” 薛枫却走到他身边,左右看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悄悄塞到那军官手中,道:“小的和柳公子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人。枫华谷匪徒甚多,夜里不安全,明日小的定派人护送大人。” 柳潇一直跟在薛枫身后,看到他的行为,内心竟然暗暗产生了一丝愤怒。 那狼牙军官掂量了一下手中钱袋的分量,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招呼着手下一起进入帐中。 薛枫拍了拍手,舞姬们又开始跳了起来。在曼妙的歌舞声中,那狼牙军官和随从们似乎痴了,薛枫见了,对舞姬们道:“还不去伺候好大人们。” “哈哈,还是薛先生手段高明。”狼牙军官搂着一女子的腰,极其yin靡地捏了两下,又说:“你们也去伺候伺候薛先生和柳公子。” 薛枫顺手也搂住一名女子,仰头喝了一口酒,笑道:“那也得靠大人栽培。” “柳公子怎么不喝酒呢?”那狼牙军官似乎注意到了不发一言的柳潇。 身边的美人捧了一杯酒到柳潇嘴边,柳潇冷笑一下,一仰头那杯酒便见了底。 狼牙军官道:“这才懂事嘛。” 一杯下去,柳潇就觉得脑袋有些发昏,这时才发现那些狼牙兵已是东倒西歪瘫在了座位上,他暗道不好,酒里有药,便也装模作样也趴在桌子上。 薛枫似乎也已醉了,只留下力气将那些舞姬们招了过来,赏了她们些钱,让她们散了。他又歪歪斜斜地走到狼牙军官的座位旁,试探地喊着:“大人,大人,回帐中睡吧?”见那狼牙军已是毫无反应,又走到柳潇面前,拍了拍柳潇。 柳潇自然是装作昏迷。 薛枫将屋内的人都检查了一番,这才走到那狼牙军官面前,方才的醉态已完全不见,他冷笑了一下,伸手在狼牙军官的怀中摸出了一封信,又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手法熟练地将那封泥切了下来,看了信的内容,再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又将封泥在蜡烛上烤了一下,贴回到信封上,那信封丝毫看不出被拆开过的痕迹。薛枫将信封放回了狼牙军官的怀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薛枫走到帐外喊道:“大人不胜酒力,你们几个,将大人扶回帐中罢。”待部下进来将狼牙军官们扶走后,他才走到柳潇面前,将柳潇打横抱起来,柳潇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被他看出破绽。薛枫将他放到榻上,小心地替他脱了外衣鞋袜,把被子盖好,柳潇依旧没有动静,像是睡死了一般。薛枫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却又怕被他发现似的,很快离开了。 (10) 燕漠离开的这段日子,寨里安静得几近无聊,帮众们只好在副帮主的带领下打打狼牙兵来发泄发泄。这一日传来了燕漠回来的消息,一起回来的还有燕漠找了一年多的“压寨夫人”。 “帮主回来了!” “听说还带着小柳公子一起回来了!” 这天,柳涯随燕漠回到枫湖寨便被夹道欢迎,放眼望去,也得有百来号人,他这才知道燕漠那个“燕大寨主”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柳涯还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又是冲着自己来的,有些坐立不安,更能听到人群中时不时传来诸如“原来小柳公子生得这么俊啊,难怪让帮主惦记了这么久”“帮主和夫人何时摆酒啊,也让兄弟们热闹热闹”的哄笑声,一张俊脸更是涨得通红。 帮里早摆好了酒,就等着他们回来,果真刚入座,就有好事者来敬酒了,燕漠的帮众本就多是豪爽的绿林人士,很快便和柳涯称兄道弟了。柳涯起先还有些不自在,但他本身也非忸怩之人,几杯酒下肚,渐渐也放开了。 “小柳公子,还认不认得我啊?”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响起,柳涯看去,原来是在昆仑遇到的那个丐帮弟子,那丐帮弟子提着一壶酒就走到他面前,道:“我叫无尘。” “无尘大哥,你好!”柳涯也端起了酒碗,与他干了。“小柳,你好,我是李泽钰。”一身着红衣的女子也端了杯酒过来,眉目间英气不输男子,甚是惹眼。 “你好,李姑娘。” “柳公子,在下萧子清,来自华山纯阳,贫道前些日子就算到了帮主要红鸾星动,此番前行,定有收获,要不贫道再帮你们算一卦,挑个黄道吉日摆酒办事。” 柳涯很快便被无尘和萧子清两个嗜酒如命之人拉到了一旁,留着燕漠一个人坐在座位边。燕漠本在寨里行了禁酒令,今日看大家难得高兴,也随着他们去了,他自己却没怎么喝,李泽钰看出他似乎有心事,便走了过来。 “泽钰,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枫华谷有什么大的动向吗?” “唐军和狼牙军依旧僵持着,李将军已经攻下太原,狼牙有一部分退到了潼关。” “泽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师兄前不久派人来说,想与我们配合截了狼牙的军械,无尘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燕漠想到与黑衣人的午阳岗之约:“恐怕过几日,还得要你走一趟啖杏林。” 李泽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燕漠拿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 “帮主言重了。” “等潼关的战事结束,你便去浩气盟吧。”燕漠又说。“帮主……你……” “你当我和李泽城那个傻子一样只懂打打杀杀吗?”燕漠望向已经快要喝到地上的柳涯,眼里忽然充满了温柔的笑意:“若李泽城还不懂,我便将他绑到你面前来。” “你这次从昆仑回来,变了很多。”李泽钰怔了半晌,才笑道:“变得温柔了很多。” “泽钰祝你和小柳,长长久久。” 那边柳涯萧子清无尘三人已是醉成一团,无尘抱着酒壶,已是动弹不得,却还喃喃道:“萧……萧老道,你啥时候也给我算算,看我……我……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 “哈……哈……就……凭你……还……想要……有媳妇……“萧子清也已是舌头打结:“下……下……辈子……吧……” “南疆……南疆有好多漂亮的姑娘……”柳涯道。“好……以后……我就去……南疆……” “行了,都散了吧。”燕漠实在是看不下去,走过去就抱起了柳涯,柳涯醉得如一团泥似的歪在他怀里,燕漠扛起他,就回了房。燕漠刚将他放下来,他便觉得胃开始翻江倒海,燕漠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吐了一身。 “对不起……阿漠……”吐了之后柳涯的意识清醒了过来,胃却一阵一阵痉挛。 燕漠心疼地摸了摸他被疼得发白的脸,倒了杯醒酒茶喂他喝了,心里却想,果然还是不该纵容他们,以后禁酒令还是要继续执行。 折腾了许久,柳涯又吐了几次,直到大半夜,燕漠才伺候好他躺下,柳涯一沾枕头,便睡死了过去,燕漠看着他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想到总算是回到了枫华谷,忽然之间很是安心,也搂着他睡了过去。 第二天,燕漠又带柳涯在枫湖寨走了一圈,给他介绍了帮里的情况。除了在枫湖寨之外,燕漠的帮众在枫华谷的其他几处也都有据点。最后带柳涯来到一座剑庐前,柳涯看得眼都发光了。 “以前想着,总有一条要把你找回了,就修了这个。”燕漠道:“虽然规模很小,不过也只能凑合了。” 柳涯心下感动,道:“上次你的刀碎了,现在正好有机会重新给你锻一把,在昆仑挖的矿石正好能用了。” 柳涯越想越高兴,忽然从怀里摸出那本手札,道:“这个是我以前的手札,上次去哥哥那里,他给我的。我最近看这本手札,想起了很多。”他又翻到了画着盾刀的那一页道:“你看这里,一定是我以前就想给你锻的,不过可惜,只画好了盾。” 燕漠接过来,看着图中盾上精致又繁复的纹路,和画了一半的陌刀,忽然感慨不已道:“小涯……” “阿漠,这几天我一定把盾刀锻好,以后……以后……就没人能打赢你了。你去见那个黑衣人,我也放心一些。”在柳涯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那些瞬间,流露出来对燕漠毫无掩饰的爱意,让燕漠心里阵阵泛痛,能把这个人找回了,真好,他忍不住又吻住了柳涯。 一吻结束,柳涯有些气息不稳,道:“你怎么总是突然做这些事……” 燕漠道:“因为喜欢你,忍不住啊。” 柳涯脸刷地红了起来道:“我,我这就去准备材料了……”说罢便推开燕漠,一个人跑远了。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燕漠对他动手动脚,甚至做一些难以描述的事,但燕漠直白的表白和温柔的眼神,却总是能让他脸红心跳,不能自己。 一连几天,柳涯都把自己关在剑庐,燕漠也没有来打扰他。他翻着自己从前的手札,这似乎是除了燕漠和哥哥,唯一能将现在的自己,和从前的自己联系起来的东西了。他看着手札上画好的盾,忽然就会想到那一日在昆仑山上,第一次见到燕漠的时候,燕漠一盾就砸得那三个人不敢说话了,那时燕漠还浑身煞气逼人,现在的燕漠,却很温柔。他才认识燕漠这么短的时间,却开始喜欢回忆,若是真的能恢复记忆,那岂不是要花很多时间去想他了。柳涯想着便出了神,也不知道燕漠说自己从前总是缠着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燕漠这么厉害,一定要锻一把比以前更好的刀,他这么想时,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竟在不经意间就将陌刀画好了。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燕漠给李泽钰交代了一下帮里的事,对于薛枫一事,却并没有多提,只说要出去办点事。柳涯已将盾刀锻好,那盾通体黑色,沉静如墨,陌刀的刀锋泛着寒气,一点冷光在刀锋上流动。 燕漠小心地接过,挂在身后,柳涯又递给他一把短刀,道:“上一次你把我的短刀还给了我,我总觉得你还该有把匕首才好,所以又锻了一把。” 燕漠将匕首别在腰间,道:“谢谢你,小涯。安心等我回来吧。” 柳涯道:“嗯,路上小心。” 燕漠将头凑了过去,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柳涯摇摇头,忽然咬了咬牙,在燕漠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便转身跑远了。 燕漠失笑,摸了摸脸,心道:小柳公子也会主动了,看来幸福的生活不远了。 午阳岗,夜色如水。 燕漠行至树林,果真便见到一黑衣人站在林中,那黑衣人这次连脸也蒙上了,叫人捉摸不透。 燕漠道:“阁下约我至此,究竟是何事?” 那人道:“我长话短说,商队只是个诱饵,狼牙军欲诱使你们在沁枫谷动手,并将你们一网打尽。” 燕漠没想到他如此直接,道:“我为何要信你,你是何人?” 那人的声线忽然变了,道:“狼牙军这次会派先锋营出击,还请燕帮主务必小心。” 燕漠听到这声音,愣了半晌,忽然有些哽咽道:“师……” 那人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以后有事我会联系你的。”说罢便轻功走了。 师兄竟然还活着,甚至还混入了狼牙军,燕漠心中又痛又喜,他从前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师兄。从前大家说师兄是叛徒,他是绝不信的,他甚至因此恨上了柳潇,如今却发现师兄非但不是叛徒,反而忍辱负重在狼牙军中,做着常人难以忍受的事。他忽然想到师兄从前总是极少在苍云堡内,行踪不定,与同僚也甚少打交道。他曾经听说过苍云堡也有一条暗线,难道师兄便在其中?先锋营是狼牙军的一支精锐部队,这趟镖怕是不好劫了,但是这是师兄冒着危险给自己带来的情报,他或许可以将计就计,这一次,就把先锋营给端了吧。 薛枫去掉面罩,随手就用内力震碎了,他回到营地,凉风出来,带来一阵寒意,他突然很想去看看柳潇,自从那次醉酒后,柳潇似乎渐渐不再对他抵触,他这几日夜晚去见柳潇,那人也不若往常,总是一脸戒备地惊醒。 柳潇的帐内一片黑暗,空气中隐隐有着酒气,薛枫心道,难道他喝了酒?轻声走到榻前,才发现柳潇并没有在榻上。忽然帐内燃起了一点烛光,他这才发现那人正坐在桌前,手里还拿着一只酒杯。 柳潇看着他,还是那张冷淡的脸,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 薛枫见他不说话,只得讪道:“柳公子这么有雅兴?深夜还在喝酒,小心着了凉。” 柳潇见他那副模样,笑了一下,道:“也不知薛先生深夜到在下帐中,有何贵干?” 薛枫见他那一贯冰冷的脸上有了笑意,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薛先生不如陪在下喝上一杯?”柳潇似乎已独自饮酒多时,白皙的脸上已经开始泛红,那笑容隐去,眼神又变得缥缈。 薛枫见他一反常态,替他斟了一壶酒,问:“柳公子是有什么心事吗?只怕借酒浇愁愁更愁。” 柳潇道:“你以为我在借酒浇愁?” 薛枫摸了摸鼻子,道:“不敢,不敢。” 柳潇道:“薛先生身上寒气甚重,怕是才从外面回来,不知这深更半夜的,是去见谁了?” 薛枫道:“柳公子怕是弄错了,在下从自己帐中走到柳公子的帐中,自然是沾了寒气。” 柳潇忽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我不妨告诉你,那天晚上我根本没醉。” 薛枫却毫不惊讶,道:“我也不妨告诉柳公子,那天我根本就没在你的酒里下药。” 柳潇心里一惊,仍是镇定道:“在下可真不懂薛先生的意思。” “在下只是做了与柳公子现在正在做的事。” “你在试探我?”柳潇冷道:“所以你的结论呢?” 薛枫道:“结论就是今日我还能与柳公子坐在同一处喝酒,否则那日我便会杀了你。” 听了此话,柳潇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随即便仰头将酒喝了,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良久才说:“你放心,你若是想让柳潇三更死,柳潇绝不活到五更,你若让我即刻去死,我当场自戮。” 薛枫的声音却已变得柔和:“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神色晦暗难明:“你实在不适合做这些事......或许你该同柳涯回去。” 柳潇却抓住了他的手,道:“我柳潇欠你的,欠苍云的,我自己清楚,以后我柳潇一条命都是你的,就算是死,我也决不死在你后面。” 薛枫听了却说:“柳公子何时欠过在下?” 柳潇冷笑道:“不知道薛先生那日亲了在下,是否也是试探?” 薛枫立刻有些坐立不安,想要挣脱柳潇的手,只得干笑了两声。 柳潇见他想要走,更加用力抓住,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头便吻了上去。薛枫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柳潇在情事上实在毫无经验,只懂堵着薛枫的唇,薛枫却根本拒绝不了。两人皆是毫无章法,却又纠缠在了一起,不知何时便走到了榻前,甚至连衣衫也乱了。柳潇本就只着了中衣,在拉扯中,肩头露在了外面,薛枫看呆了,还未反应过来却被柳潇扔在了床上,紧接身上一沉,已被柳潇压住。 他本就爱极了柳潇,却出于各种原因无法坦白,直到那日,他知道柳潇装作昏迷,是决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所反应,他终是忍不住亲了柳潇。他本以为柳潇会一直装作不知,然而这一次柳潇却出乎他的意料,柳潇这么快便与他摊牌,甚至......亲吻他。此时见柳潇衣衫不整眼角发红地坐在他身上,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了身下。 柳潇扒开了薛枫的衣服,低头就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锁骨的上有一颗黑痣。”柳潇又去摸他的脸,想从他的脸色揭下一层面具。 薛枫赶忙说:“别摸我的脸,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做成这样。” 柳潇又冷笑了一下,将他的身体翻了过去,咬了他的肩膀:“你不知道你的后肩有一块红斑吗?” 薛枫苦笑,他终是放弃抵抗,连声音也变了,说:“阿潇,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对我的身体这么熟悉。” 柳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会,道:“那日在南屏山救你时,本就是我替你包扎的伤口。” 说罢又吻了吻他身上的那块红斑。薛枫强忍着欲望,柳潇还在他身上蹭动,不时地亲吻啃咬,简直是在点火,可他此时被柳潇制住,根本没法反抗。柳潇显然已经动了情,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果然,他的裤子很快被柳潇脱了,然后后xue就被抵住。 “阿潇,你听我说,以前……”薛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柳潇冷道:“若早知道你对我存了这番心思……哼……我只恨以前怎么没睡了你。”说着又往前挺了挺。 “我这种人,只能活在黑暗处,你那时又那么好……我怎么……”薛枫道:“你先停下来……痛……” 柳潇见他真的疼痛难当的样子,忍住欲望,退了出来。薛枫这才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见一贯冷静自持的柳潇为了他隐忍着情欲,眼角微微泛红的模样,刚刚被吓得有些软的小兄弟又硬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这张脸。”柳潇道:“转过去。” 薛枫黯然道:“我也讨厌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想在和你做这件事的时候从你眼里看到现在的我。” 柳潇默然,终是放开了他,躺在了他的身边,用手盖住了眼睛,道:“呵……我又有什么好呢?长风,我欠你的,还不清。这一年里,我常常觉得自己该死了好,可就算在九泉之下,我也没有颜面去见你……你还活着,真好……” 薛枫拿开他的手,吻了吻他的眼角,柔声道:“我们重新来过吧。” “现在先解决最紧要的事。”薛枫看着那两个还精神抖擞立着的事物,伸出手便握住了柳潇的,他五指时而轻捻慢拢,时而快速撸动,果真听见柳潇在耳边发出一声声轻喘。他又将两人的放在一起揉搓,柳潇平日里连自渎也少有,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只觉得一阵阵快感从下体蔓延到了全身,颤抖着在薛枫的手里释放了。薛枫又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坚挺上,他在柳潇的手中快速抽插了起来,柳潇只觉得自己仿佛握住了一根guntang的铁棒,那抽插速度越来越快,烫得他快要握不住,忽然一股白浊喷射在了他的手中,从手心烫到了心里。 (11) 燕漠走的几天里,柳涯也没闲着,他的铸造才能被帮众发现之后,就脱不了身了,帮着萧子清把剑重新打磨了过后,无尘也闹着让他帮自己重新做一把打狗棒,李泽钰说想帮师兄做一张弓,柳涯也一并答应了下来。 燕漠回来时没见到几个人,在寨中走了一圈才发现人都聚在剑庐,柳涯被众人围住,手里拿着把剑在说着什么,他额头上被太阳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却笑得很开心,无尘将燕漠拉到了一旁道:“帮主,你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回来,你这分明是搬了个武器库回来呀!” 燕漠见柳涯和大家打成一片,还被称赞,心里泛起一阵甜蜜,小涯这么受大家的欢迎,我燕漠的眼光真是好!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就发现柳涯被大家围住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归来,那本手札摊在一旁,上面密密麻麻又多画了几件兵器,燕漠忽然之间心情又复杂了起来,这么好的人,就该自己藏着掖着才对无尘似乎看到燕漠的不爽,很有脸色地喊了句:“都让开都让开,帮主回来了你们也没瞧见。” 柳涯这才看见站在人群后的燕漠,眼神一下亮了起来,道:“阿漠,你终于回来了。”他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见燕漠风尘仆仆,黑色的玄甲上还沾了些尘土。他轻轻地帮忙将尘土拍了拍,又说:“阿漠,你把玄甲脱下来,我给你擦擦。” 燕漠这才心情好了起来,一把就将柳涯抱了起来,咬着柳涯的耳朵道:“走,这就回房去帮我脱啊。”顺便向人群中甩了几个眼刀,李泽钰转过头去,对于帮主这种幼稚的宣布主权的做法实在是觉得无奈,只得视而不见。 众目睽睽之下,柳涯已是羞得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只得将头赶紧埋在燕漠胸前,脸烧得很,他觉得将燕漠胸前那一块的玄甲都连带着烧烫了。 燕漠将柳涯放到屋内,又对屋外的人道:“一个时辰后都到议事堂来,有事商议。”便将门关上。 柳涯忍不住抱怨道:“明明有正事,还偏要这样。” 燕漠恨恨地在他耳边磨牙道:“有时我真想将你关起来,就我一个人能看。”说着就堵住了他的唇,将他揉进了怀里。柳涯被他大力抱住,前胸贴在玄甲上,只觉得硌得痛,他用力地把燕漠推开,小声地说:“痛······那黑衣人是什么来路?” “一个故人。”燕漠笑道:“有他在,你对你哥的事也放宽心吧。” 柳涯疑惑地看着他,燕漠却没再多说,指了指自己的玄甲,道:“来帮我脱。” 本来脱玄甲一件很普通寻常的事,柳涯天生喜欢和兵器一类的事物打交道,本想替燕漠好生保养,却在燕漠的百般挑弄下变了味。好不容易帮燕漠将玄甲脱了下来,他也差不多快把燕漠浑身给摸遍了,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他也能感觉到那人结实的肌rou,他们已肌肤相亲过数次,他当然知道燕漠的身材,只是直到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那些事便羞得面色发红。 “你在想什么?”燕漠贴着他咬了咬他的耳垂,他似乎尤其喜欢柳涯这处,只要轻轻逗弄一下,这人便会浑身发软,脸色发红地任他摆布。 “燕漠你放手!”柳涯咬牙切齿地说道,从燕漠怀中挣脱了出来。 燕漠笑了笑,也不再逗他了,随意披了一件衣服,从柜子里找了一张行军图,坐在桌前看了起来。 柳涯虽然容易炸毛,但其实脾气好到没话说,他也从来没有真的与燕漠生过气。他见多了燕漠打打杀杀,却还从没见过燕漠现在这样子。燕漠很专注地在图上勾圈画着,时而又像是在沉思。他决定不去打扰他,便真的去擦那副玄甲,那玄甲上多有划痕,显然也是穿了多年,燕漠戴在头上的白翎毛,也掉了一些,他摸了摸,手感与自己的貂裘有些像,他便拿来给燕漠补上。 擦完玄甲,他百般无聊,便坐在一旁,左右无事,便翻开手札画兵器图谱。屋子里很安静,燕漠难得没有找他讲话,他却不由自主地看着燕漠。燕漠不似别的人留着一头长发,或许是长年在军营中的缘故,为了方便只留了短发,却让他看起来更加俊朗。他先前就发觉燕漠长得好看,此时越发地看呆了,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纸上画了一张人像,那不是燕漠是谁,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技能? 他脑中忽然翻涌起很多思绪,像是飘到很远很远的从前,燕漠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他努力地想要回忆,却仍然一片空白。一阵莫名的疲惫感袭来,他竟然就趴在了桌上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他被燕漠摇醒,让他起来吃饭。“怎么睡了那么久?”燕漠问道。 “好像一想从前的事就容易犯困。”柳涯道。 蛊虫在人体内终究是不妥,燕漠脑中忽然闪过阿萝说的这句话,心中一震,不由伸手摸了摸柳涯的头。 “你怎么了?”柳涯见他脸色忽然变了,道:“我只是睡着了一会。” “没事。”燕漠并没有说出来心里的疑惑,柳涯现在与一般人无异,只是想不起从前的事,也许只是自己多虑了。 “明日我要出发去沁枫谷了。”燕漠说:“你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你不要我去?”柳涯听了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不服:“我也可以帮忙的。” “此战凶险,你又是初来,我不想让你涉险。”燕漠道:“只要一想到一年前发生的事,我就觉得很害怕。” 柳涯本想抗议,却发现燕漠脸色发白,当下心又软了,只得说:“我也是七尺之躯的男儿,怎么能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呢?我也想与你并肩而战。” 燕漠笑道:“下次吧。” 柳涯的确不知道,那不只是他的噩梦,也是燕漠的噩梦。“柳涯,你快走!” 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没有回转的可能,他只想让柳涯赶快逃走。他举着盾挡在柳涯的身前,柳涯颤抖着跑了出去,旁边的狼牙军的刀已经向他挥出,他本已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护着柳涯,此时他已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然后,他却看见,柳涯停了下来,回身掷出了随身的短刀,狼牙兵被一刀毙命,他提着大刀站在他的身边道:“我不走,要死一起死!”然后燕漠看到血从柳涯的脸上滑落,他倒在了自己身前。 “阿漠,阿漠你怎么了?” 燕漠忽然惊醒,见柳涯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做噩梦了。”燕漠擦了擦额头的汗,想要确认什么似的,一把将柳涯抓住,将他压在了床上,低头吻了上去。 燕漠平常做这事时总喜欢言语挑逗柳涯直到他羞涩难耐,又喜欢温柔地折磨他到他求饶才肯放过,这一次他却一言不发,只顾在柳涯体内横冲直撞,甚至有些粗暴,柳涯看出他情绪不对,也便默默隐忍随他去了。 第二日柳涯醒来时,燕漠早已走了。一夜之间,好像整个帮都走空了,只有无尘和几个杂役还留着。柳涯一问才知,原来燕漠让无尘联络其他据点做外围的策应工作。柳涯心里一动,求着让无尘带着他一块走。他本以为无尘会拒绝,还想了诸多措辞,没想到无尘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帮主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了,我的任务也不是太危险,你便跟着我吧,我也好带你熟悉一下我们帮的其他据点。”无尘说着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呀,实在太纵容帮主了。” 柳涯脸上一红,将衣领往上拉了拉。 听无尘说,柳涯才知道原来燕漠劫镖是假,引狼牙部队出来再围杀是真。只是狼牙先锋营的头领沙多刹生性多疑,若没有重饵,他是不会轻易被引出来。他与燕漠已交手数次,每每败在燕漠手下,在大帅面前失尽了风头,他对燕漠已是恨之入骨,燕漠便决定此番亲自带队做饵。然而沁枫谷地势狭窄,一旦被包围便极难脱围,燕漠也是抱着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的心态前去一战。 “那燕漠岂不是很危险?”柳涯想起燕漠昨夜的反常,心里一阵慌乱。 无尘安慰他道:“帮主一向胆大心细,足智多谋,又武艺高强,你放宽心吧。” (12) 再说柳潇与薛枫按狼牙军令所说,行至沁枫谷。沁枫谷已有一小队狼牙兵在等着他们,加上柳潇自己的随身队伍和薛枫带来的人马,差不多有快百来人。 薛枫见那狼牙军官似乎想要向谷中行军,劝道:“大人,这沁枫谷向来是匪徒劫道之地,我们押着货物行军缓慢,小的怕会中贼子的计,还请大人在谷外扎营。” 那狼牙极为不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仍旧指挥人马往里走。薛枫在后见那狼牙军官的背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悄声对柳潇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我觉得不妙得很,你说燕漠会不会来劫道?” 柳潇瞥了他一眼,心道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能做戏,难道他不是早于燕漠勾结,只怕燕漠不来才是。 薛枫却悄声道:“我们这货八成是没了,我要是你,就全力保护将军,切记。”说完拍了拍他的肩。 柳潇瞬间明白他是想留后路,便应了下来。 果真到了丑时,狼牙军似是已睡熟,忽听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虽然很轻,正是燕漠带着一队人马趁黑摸进了沁枫谷。燕漠所带之人皆是他到了枫湖寨后精心挑选训练的,悄然之中手起刀落,便干掉了一队狼牙军。 燕漠又说:“将酒砸了!” 狼牙军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声音,又闻到了一阵酒味,终于发现了他们,大喊道:“有贼人!” 燕漠做了个“继续”的手势,自己摸进了主帐,主帐里,那军官带着十来个手下,好整以暇地似是等着他,道:“就怕你不来!” 燕漠冷笑,挥臂将盾掷了出去,那盾飞得又快又沉,顷刻间就将几名士兵毙于盾下,他忽地抽出背在背后的刀,一步跃到那长官面前,一刀便将那人斩杀。 “想争功么?你未免太小看我燕漠了。”燕漠割下他的头,提着走出了大帐,狼牙兵见到长官已被燕漠杀了,军心大乱,吓得腿发软了,燕漠看着他们,脸上难得露出阴毒的表情,做了个手势,帮众便冲了上去将狼牙军斩于刀下。 狼牙军在峡谷中扎营,本是呈一字型,那峡谷有一东一西两个出口,东部靠近狼牙大营,那狼牙军官料定燕漠不会从东边攻入,便让柳潇与薛枫扎在东部谷口,本想是让他们抵抗一番两败俱伤,自己再坐收渔利,却没想到燕漠却潜入了谷中,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燕漠点了火折子,将帐篷点着,熊熊的火光映得他的双眼雪亮。 这火一起,便切断了狼牙大营到沁枫谷的通路,燕漠又带着帮众顺着峡道往东杀去,半途遇上了薛枫和柳潇。 柳潇面若冷星,依旧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薛枫身后站着的是在龙门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他笑道:“燕寨主,我这手下可不好对付,你可千万要当心,千万千万别手下留情,否则是死是活都不可知呢?” 他又说:“谁能拿到燕漠项上人头,我必将此位拱手让贤。”燕漠听出他话中似有弦外之音,暗想,就帮了师兄这个忙吧。那些黑衣人果真也是个中好手,然而燕漠此次带来的帮众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平日里便训练严格,又教以苍云的武学,一来二往,黑衣人们竟丝毫占不到上风。 柳潇在此时却出手了,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行动,刀却已到了燕漠眼前,燕漠侧身闪过道:“小涯可重新给我铸了武器,这次我们刀下见真章吧。” 柳潇道:“你拿我弟弟来激我,大可不必。” 两人打了百来回合,燕漠渐感疲态,侧身露了个空档,柳潇一刀砍在他背上,好在有玄甲护住,可是刀的力度也让他五脏六腑感觉一震,一股腥味涌上喉咙。 柳潇看了看手中的刀,退后一步,再看着燕漠时眼里却冷冽清亮,似乎已将他看穿,他却仍旧无话,两人又刀来刀往几回合,燕漠身上已有多处伤口,疲态尽露。一个帮众看到,赶忙上来扶住他,道:“帮主,我来帮你!” 忽然从谷顶上方射下一片箭雨,燕漠赶忙举起盾喊道:“结盾墙!”他们便退到山壁,举起盾牌,将箭挡在了外面。 薛枫也不知从哪里捡了个盾,一把抓住柳潇,将他挡在了身后。 柳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什么话也没说。 箭雨终于停了下来时,狼牙军也将他们围在了谷中,军中拥着一人,正是那先锋营的首领沙多刹。 “燕漠,你已被我层层围住,还不束手就擒!” 燕漠放下盾,脸上哪里还看得出疲惫,道:“我只怕你不来!如今我已将你东路切断,你如此有信心能将我围杀在此吗?”他刚刚故意露了几个空档给柳潇,就是为了让狼牙军误以为自己已无力再战,终是不枉费了这苦rou计。 沙多刹看着前方的火光,对燕漠恨得咬牙切齿,却道:“虽然你截断了我东路,可你也同样没了后路。” 燕漠嗤笑道:“想必你这狼牙贼子从来没听说过背水一战!”那狼牙气得脸都歪了,拔出刀指着燕漠,道:“谁能杀了燕漠,重重有赏!” 当日雁门关一役,苍云死伤无数,燕漠恨不得将狼牙赶尽杀绝,饮其血啖其rou,此时怒气一发,大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狼牙军冲上去,多被燕漠所布盾阵击退,沙多刹沉不住气,指挥着手下将燕漠围住,欲用人海战术将他们围杀。几番下来,燕漠和帮众也多有负伤,然而他们的气势却丝毫不减,他们此番前来便已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狼牙军见他们衣甲已被血浸湿,眼神中的怒意和杀气却更盛,身前堆着狼牙军的尸体,竟觉得害怕,忍不住后退。 “将军,不好,后方出现敌方部队,已将我们包围。”沙多刹心道不好,又问:“是何人?” “是李泽城。” 果真狼牙后方已是乱成了一团,燕漠趁机带着帮众冲出包围,排好兵阵,向前推进。沙多刹此时也不管燕漠了,即使在此处将燕漠围杀,若不能突围,也是枉费,他便策马回头。 沙多刹带领部下杀回谷口,李泽城且战且退,在谷口将其围住。李泽城一身铠甲红衣,骑在黑马上,看着沙多刹冷笑,与他并骑的是一名红衣女子,正是李泽钰。李泽城举起长枪,率领骑兵便冲了过去。谷口地势平坦,天策铁骑一出更是肆无忌惮,沙多刹部下多为步兵,很快便被天策铁骑冲散,有想要退回沁枫谷的,却发现谷口却已被燕漠封住,只得四散逃去。燕漠早已派萧子清带人分散埋伏在谷外,几人编做一队,自行寻找隐蔽之处,只等狼牙军被冲散,便专门寻着落单或人少的狼牙军下手。 李泽城看见沙多刹想要逃走,他正是想借狼牙军大乱之时取了敌将首级,他拉满弓,瞄准了沙多刹,他的箭向来例无虚发,眼见要将沙多刹射下马来,却忽然被一把刀打偏,那箭中了沙多刹的马,马一声嘶鸣,便将沙多刹摔了下来。 柳潇持刀挡住了李泽城去路。 “柳潇?!”李泽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他忽然怒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叛变的事,从来不信,还在盟主面前百般好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柳潇与李泽城本是浩气盟旧识,也曾在一起并肩作战过,他本是不愿与他刀剑相向,然而眼下这形式,也不得不战。 柳潇已将李泽城缠住,沙多刹正准备逃,忽然又一支羽箭朝着沙多刹直直飞去,原来李泽钰躲在一旁,见李泽城没有得手,她便再补一箭,没想到半路飞出的一个盾牌将那只箭击飞。李泽城看见一黑衣人夺了一匹马,将沙多刹拉上马便逃,他想策马去追,却又被柳潇的刀气封住。 李泽城看出那飞盾的手法分明是苍云军的招式,咬牙道:“好,狼牙军先锋营真是藏龙卧虎,不仅有个霸刀山庄的叛徒,竟然还有苍云军的叛徒。” 他见已追不上沙多刹,只得将怒气全都转到柳潇身上,招式越发狠了起来,柳潇却并不想继续与他缠斗下去。 “师兄,别打了。”李泽钰忽然用长枪隔开了他两,道:“你就是柳涯的兄长吧,你与他长得真像。我们帮主不想为难你,不如与我们回去吧。” 李泽城疑惑地看着李泽钰,柳潇却并不领情,只这一瞬,便趁机走远了。 李泽城看着柳潇的背影,良久才说:“其实浩气盟内,很多人不相信柳潇会做出那种事,若不是今天亲眼见到······罢了,我姑且信燕漠一次。” 柳潇将薛枫与沙多刹残部追上,却见到薛枫的腿已受了伤,伤口只做了粗略的包扎,还在向外渗着血。柳潇心中震怒,却不知该去怨谁,他径自从衣服上扯了块布下来,给薛枫重新包扎了一番。 狼牙军经李泽城部队的冲击,又被萧子清带人围杀,剩下的已经不多,方才沙多刹正是遇上了萧子清,薛枫为了护他,才受了重伤,那萧子清一击不得手,也不恋战,赶忙带着帮众退了 “燕漠那狗贼,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沙多刹怒道,只得拖着残部退回营地。 薛枫已将马让给了沙多刹,柳潇将刀取下来,递给他,将他背了起来。薛枫方才为了保住沙多刹,又要保住自己不死,已耗费太多体力,此时趴在柳潇身上那团裘毛上,觉得异常舒服,又看着前方狼牙军败退的惨状,小声在柳潇耳边说:“你看我这师弟,是不是有点厉害?” 柳潇冷笑道:“我觉得你比较厉害。”说着掐了掐薛枫的伤口,痛得薛枫一声闷哼,不敢再多话。 再说无尘和柳涯一直在远处守着。柳涯一会看着远处有火起,一会又听到人的厮杀声,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来回不安的走动。直到后来探子来报,柳涯才将心放下去。 柳潇与无尘到沁枫谷时,燕漠还在谷口,他经过之前的一番恶斗,也有些累了,柳涯见他额头脸上全是黑灰,还混着血迹,身上也还滴着血,脑中又开始闪回从前的片段,感到一阵眩晕,他赶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可不能让燕漠现在还担心自己。 燕漠道:“我没事,你们先进去吧。狼牙军还没撤完,你们小心点,速去速回。” 那把火将沁枫谷内的营帐全烧光了,装兵器的箱子却毫发无损,无尘看着那些箱子,还感叹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无尘与柳涯将货物装好,又赶忙运出了战区。此时东方将白,无尘看着箱子,却犯了难,他竟然打不开,也不知锁在哪。柳涯围着一个箱子走了一圈,越发觉得熟悉,最后果真在箱子的角边看到上刻一个“涯”字,他摸到箱子的一个机括,扣了下去,将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亮闪闪的兵器。 无尘惊道:“小柳,你真是什么都会啊!”他伸手拿出了一把刀,那刀锋利无比,他弹了弹刀刃,赞道:“也不知是谁锻出来的,看着水平,与小柳你也不相上下。” 一向话多的柳涯却一反常态,有些木然地接过他的刀,倒转刀柄,那中间果真也刻了一个“涯”字。 无尘被惊到说不出话来,柳涯看着那刀,脑海中却跑马灯一般闪过无数片段,师父发现他的铸造才能,将他带到霸刀山庄,此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只与铁器为伍,他没出过远门,也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哥哥虽然疼爱他,却终日在外,极少回家。他在冰冷的山庄中度过了很多年,渐渐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再也铸造不出自己满意的兵器,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才能。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求哥哥带他出去 燕漠待无尘和柳涯走后,估摸着时间准备收兵,却忽然见到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那方向正是无尘与柳涯去的方向,他本已平静的心忽然不安起来,他找了匹马,赶了过去。林中留着一队人,都瘫在地上,货物还在,却不见无尘和柳涯的踪影。 “方才有几个人将小柳公子劫走了,无尘大哥已经带着人去追了。”地上一人指着一个方向道:“朝那边去了。” 燕漠脑中一片空白,心好像被人割了一刀,他却强做镇定,问道:“是狼牙军的人?” 那人摇头道:“看招式···是霸刀山庄的人,人不多,只来了几个,像是早有预谋。” 燕漠道:“一会萧子清和李泽钰回来,你传我令让他们收兵,我去找无尘和柳涯!”说着勒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