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须有

    “这个手套哪里弄来的？”

    泽费洛斯捧着一袋报纸包裹的炸鱼，回到他在贝克兰德的房子。刚从客厅里的某处影子里浮现，就看见阿兹克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些什么。那看上去像是一只手套。这手套非常轻薄，仿佛由人皮制成，似乎只要填满血rou，它就能变回一只手。

    “得到这个手套有一阵子了，我记得你提起过你想要抓一个暴君途径的非凡者...为了避免你又去捣乱，我先杀掉了他。”阿兹克放下手套，指了指“我给它做了个封印，你要留着吗？”

    泽费洛斯嫌弃地瞥了手套一眼，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报纸，把手套扫到一边。

    “一股噪音污染源的味道，我留着它做什么...贝克兰德是怎么了，到处都是祂的气息。”

    泽费洛斯捏起一条炸鱼，凑到阿兹克嘴边，阿兹克自然的张开嘴巴，叼住炸鱼。

    “你去乔伍德区了？那家炸鸡店还开着？”

    “五十年老店，现在的店主是原来那个的小男孩，他的儿子在旁边帮忙。”泽费洛斯凑过去，舔了舔阿兹克嘴唇上的酱料“还是一样的味道？”

    阿兹克的眼角泛出浅浅的笑纹。他伸手摁住泽费洛斯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是一样的。”他抵着泽费洛斯的额头，温和的说。

    泽费洛斯眨了眨眼，这条羽蛇又在犯什么病？他在试图撩我吗？

    “快三点了。”泽费洛斯最终放弃了在他面前笑盈盈的“正餐”，他的“正餐”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并不会逃跑。

    贝克兰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风水？还是因为灵魂的融合，让阿兹克的记忆恢复？自从他们搬来这里，这条神奇的羽蛇格外的主动了起来。泽费洛斯连一周一次的塔罗会都让化身代替自己顶上了。

    “我发现你每周一下午都很忙。”阿兹克轻轻推开了泽费洛斯，微笑着看着他“你不会是偷藏了罗塞尔文学或是其他相似的书籍吧？”

    依照黑夜女神的提醒，阿兹克正在想办法阻拦泽费洛斯去折腾未来的“愚者”，同时还要避免泽费洛斯一头栽进奇怪的小说里，变成更加奇怪的人。

    ‘每个宅男都有个后宫梦，’那位身披星辰的女神这样对自己说道‘另外，我希望你能劝祂安静点...已经没有第二个廷根让祂折腾了。’

    女神的手指朝着阿兹克的额头一点，阿兹克的眼前快速闪过许许多多的限制级画面，但无一另外的，男主角都是油腻又邋遢，坐拥许多俊男或是美女。

    这就是宅男和后宫的意思吗？话说回来，当年泽费洛斯跟那位罗塞尔大帝关系挺好的，而那位大帝恰好有许多情人...难道说，在他沉睡之后，泽费洛斯就被罗塞尔带坏了？

    泽费洛斯没兴趣去猜测阿兹克又在想些什么。他随便找了个空房间，往扶手椅上一坐，望着时钟等待分针指向12的位置。

    ＊＊＊

    代表“节制”的人影出现在青铜座椅上的时候，克莱恩第一时间开启了灵视，对他投注了视线。他看见对方的椅背上，出现一个陌生的符号。

    颜色还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仿佛不像个活人，和最初几次一样，但是和前面几次又有些不同。

    这是恢复常态还是又一次失控？

    克莱恩虽然不是观众，但是他也能敏锐的发现前几次的“节制”格外的“像个正常人”：端端正正的坐着，说话语气不快不慢，没有过多情绪掺杂，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克制有礼貌的，甚至有点...和蔼可亲。

    而今天的“节制”，歪在椅子上，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报纸包，吃着炸鱼；油腻的手指翻阅着一本小记事本，过于热情的和“正义”小姐打招呼，不情不愿的回应“太阳”的问候，照例对着“倒吊人”嘿嘿冷笑——全身充满着神经质的气息。

    “节制”所在的非凡途径会让他神经质和精神分裂吗？

    泽费洛斯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同步化身们的记忆。他的脑子里面已经够乱了，作为一个时时刻刻饱受着“信徒”和“非信徒”的声音摧残的“人”，他并不想知道他的化身们今天上了多少男人，多少女人，还是上了这个世界奇形怪状的外神，生了多少小崽子又吃掉，小崽子们叫什么名字，吃起来口感如何等等。因此，他并不知道前几次塔罗会，代替他来的浮士德又给了“愚者”什么样的认知。

    “愚者”已经序列7了吗？感觉有点慢了...那头母狼该不会来找他麻烦吧？

    泽费洛斯搬离廷根，除了娜娅做下的事之外，也有不想继续在那间“充满母狼”气息的房子待下去的原因。另外，他和黑夜女神的赌约，让他不得不跟着。谁让有东西在屏障上打了个洞，钻进来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抓完呢。

    “正义”在提醒“倒吊人”上交六页日记之后，突然转头向泽费洛斯问道：

    “‘节制’先生，谢谢您上次的提示，古诺教授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读书会，他说会在那里为他的笔友们答疑。”已经是读心者的奥黛丽，发现了泽费洛斯和前几次的不同，当然这也是泽费洛斯的表现从来不加以遮掩。

    “节制”先生看上去变了一个人...变得跟之前一样...难道是精神分裂？

    “浮士德.古诺？那你可要小心了。”泽费洛斯不知道他那个化身浮士德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是想要收藏这位声音甜美小姐？“他可是经常荣登花边小报的‘风流调侃的浮士德’。”

    坐在上首的克莱恩抚摸着阿尔杰上交的日记。他暂时不急着去看，比起这个，他更好奇“节制”所说的浮士德.古诺。

    如果他没记错，贝克兰德大学的浮士德.古诺...邓恩曾经模糊的暗示浮士德.古诺可能最少是一位中序列以上的野生非凡者。他在廷根的时候，曾经在马车上遇见浮士德.古诺和他的同事，那一次他还看见浮士德.古诺的旧照片出了点怪事，照片上一个金发青年竟然朝着他笑。

    而在前面的会议上，“节制”也提起了有需要帮助可以写信给浮士德.古诺，只要猜出浮士德.古诺的每个月他正在喝的花草茶是什么，他就会帮一个忙。

    有机会他会再去拜访这位神秘的老教授！

    “‘正义’小姐，有得必有失。你给了古诺教授他心仪的花茶，他在回信里直接为你做了解答，这是最好的结果。但他的邀请却是另一回事了。”泽费洛斯放下手里的零食，笑嘻嘻地回看着美丽的少女“一个建议，不要吃或是喝他的读书会上任何东西，得到你要的就早点离开，否则妳会见识到真正的群魔乱舞。”

    是真的群魔乱舞。泽费洛斯可不希望声音甜美的正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变异成奇怪的东西。

    “对了，妳想问什么问题？如果我能解答的话，你可以不用去找他...”泽费洛斯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炸鱼“毕竟他没什么节cao。”

    “我朋友家的管家生前收到一幅画了他死亡景象的画，收到画没几天，和那副画画的一模一样，被一棵倒下的树砸死了。”奥黛丽斟酌了她的用语“那幅画也不见了...听说原本挂在那个老管家的房间。”

    “前天，我另一个朋友的meimei也收到了这样一幅画。画上说，那个女孩会被她心爱的情人杀死。”

    嗯？听上去有点耳熟...他刚才好像在谁那里听说了和这个类似的故事？

    “告死画像？妳的朋友招惹到什么了吧？这是一个小仪式，用来搜集惨死的灵魂。有些非凡者或是某些神的信徒认为这能够取悦神灵。”

    “你在触碰到自己的画像那一刻，就已经触发‘同意献祭’的诅咒，设置好的画灵会准时带走你的灵魂。在这之前，有些画灵会想尽办法折磨你，越是痛苦的灵魂，散发出来的恐惧越被受喜爱。成熟的告死画像会回到制作者，也就是刻画仪式和诅咒的人手里。”

    “一般在献祭灵魂之前，制作者会使用浸水法净化自己并同时祈求所信仰的神灵将目光投注在他们的身上。”

    “然而，被注视到的制作者，除了极少部分得到赏赐，很大程度上都会受不了神灵的目光，变成某些怪物或是成为一个盛放意志的容器。”泽费洛斯露出恶劣的笑容，兴致勃勃地打量其他人“直接死亡对制作者而言还算是幸运的结果。”

    不过话说起来，这个仪式应该是那本被傻瓜信徒们称作《笔记》里面记载的残缺仪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他既没有吃驳杂灵魂的兴趣，也没收到那些供奉的灵魂啊...难道仪式内容被修改了，指向的不是自己？

    而对于克莱恩而言，奥黛丽和泽费洛斯的对话让他产生一个不妙的联想。

    萨尼太太房间挂着十来张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告死画像”不是她画的，但也和萨尼太太有关，她可能和“祂”达成了什么交易...难道是“复活”她死去的亲人？然后“祂”借着萨尼太太的手，把这些

    不，也有可能是，不止一个人得到了绘制画像的仪式和方法。

    曼陀罗花和鼠尾草等具有神秘魔力的植物经常出现在召唤恶魔的仪式里面，例如七花式；佩奥特仙人掌和它的果实具有迷幻作用；“莫丝卡灵”则是《神秘学教授》里面，赛维教授曾经用来通灵仪式的材料之一；更别说硫磺了，直接指向“深渊”。

    “我的眷者曾经调查过告死画像，制作人是已经死去的罗莎琳.萨尼，她是堕落造物主的信徒。”

    “而罗莎琳.萨尼的献祭仪式指向的是‘深渊之子’。”

    “您是说，这两位邪神联手了吗？”阿尔杰不知为何，一边说话，还一边用眼角瞄着泽费洛斯“难道是祂们想要降临...”

    “但是萨尼...罗莎琳.萨尼已经死了半个月，告死画像还再出现...这意味着有其他画像制作人？”

    “众神时代过后，神灵不再降临普通人世界，但不包括‘深渊之子’。”克莱恩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深渊之子’在一百多年前，多次挑起各国的战争，直到现在，祂和祂的猫头鹰法庭还在不断地制造大规模死亡事件。”

    “廷根发生的‘二日屠杀’和‘死尸袭击杀人事件’都是祂的信徒做下的事。”

    “我记得最新通缉令里面有一个叫做娜娅.维尔，序列6的活尸，暗中策划了‘德维尔灭门惨案’‘死尸袭击杀人事件’。”阿尔杰补充了一句，一直盯着泽费洛斯看。

    作为风暴教会的成员，也许是受到风暴之主的影响，他总觉得“节制”看上去就散发着令人讨厌的气息，就好像对方是死对头一样。

    听说猫头鹰法庭的人精神都不正常，“节制”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他不会就是其中的成员之一吧？

    “愚者”先生作为正在复苏的神秘古神，为什么要拉入一个邪神信徒？“节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难道“愚者”先生想要通过“节制”接触到猫头鹰法庭背后的邪神？

    “愚者”先生似乎对真实造物主...堕落造物主的态度不是很友善，而如果堕落造物主如果和那位邪神是合作关系的话，是不是代表“愚者”先生和那位邪神是敌对关系？

    “节制”的身影虽然模糊不清，阿尔杰总觉得有一双邪恶的眼睛，透过“节制”的身体，冷冷地注视着他。

    呵呵。

    似乎察觉到阿尔杰的窥伺，“节制”微微抬起头，冲着阿尔杰发出冷笑，惊的后者连忙低头，避开对方的注视。

    然而，实际上泽费洛斯倒是被克莱恩的发言惊呆了，这让他有些兴奋地笑出声来。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尔杰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更是让他忍不住想找上鱼贩头子练练——为什么这些人类都觉得他是坏的？他有那么闲吗？

    娜娅.维尔做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无辜的吃瓜群众而已。

    人类实在是一种潜力无限、想象力丰富的生物...他可以打包一些带走吗？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自己的影子里生存呢。

    “愚者～先生，您的眷者现在在贝克兰德吗？”泽费洛斯换了一个姿势，瘫在椅子上“如果他需要找极光会的下落，我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泽费洛斯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正常”出门了，贝克兰德不比廷根，再加上之前廷根发生的事情，那几个自诩是“正义”的一方，对他的态度可不是那么友好，何况还有一只母狼在暗中推波助澜...哎呀，怎么感觉举世皆敌了呢？我可不是什么大坏蛋啊。

    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这些土著神在想什么，祂们需要一个“诡秘之主”的诞生，那为什么不赞同他的建议，直接人造一个出来，多么迅速又方便啊！反正只是想要保护这个世界不是吗？

    虽然这么做的结果，诞生出来的诡秘之主要么疯了，要么爆掉，长期存在下去的结局也有，不过似乎那只母狼好像挺反对的...母狼为什么对这个小家伙那么多关照了？因为是一个地方来的“同伴”、“老乡”吗？

    看看这个小家伙，不跟我玩游戏就算了，有事没事乱喊我讨厌的名字，出了什么怪事就扔到我身上，真是调皮呢。

    泽费洛斯随手将手里的垃圾扔进自己的影子内...既然怕那些所谓的“外神”，那么坐视那些玩意被自己的化身们吞噬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会想尽办法干扰？难道是怕自己变强毁灭世界？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值得尝试。

    “如果他需要的话，会联系你。”

    克莱恩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这是“节制”第二次主动提出要给予他的眷者提供帮助，他看得出“节制”是在试探他，想要看看自己的眷者，摸清自己的底牌。

    “节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易与之辈，他的心思深沉，变现桀骜不驯，即使是面对很可能是和真神一个等级的“愚者”都不放在心上，要么是有所依仗，要么就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些猜测。“节制”的依仗除了可能的高阶非凡者身份之外，还有可能他是某个非凡组织的成员，并且他在里面有一定的权力，这才能夸下海口：只要在地面上的人，他都有办法找到。

    但如果“节制”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呢？

    他会不会在哪里见过自己，或者说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像猫在吃掉自己的猎物之前，总会恶劣的玩弄自己的猎物一样玩弄着自己。

    “节制”不会是某个神灵或是隐秘存在的眷者吧？有着背后存在的提示，他知道自己的底细...

    思及这里，虽然克莱恩望向塔罗会成员的目光还是一样深邃平淡，但是对于“节制”他的心里愈发警惕了。他必须避免和“节制”在线下有一丝一毫接触的可能，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愚者”只是一个序列7——现在“节制”还能表面上维持无害的样子，要是对方知道自己能够死而复活，而且和灰雾之上这片空间有所关联，他很可能会直接撕下伪装对自己下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克莱恩必须更加小心捂住自己的“愚者”马甲。

    他低下头，望向阿尔杰上交的日记，刚看了开头第一句话，他的瞳孔就不受控制的放大。

    “贝莱斯特为了玛蒂尔达愿意跟我签下恶魔协议，他将完全效忠于我，直到玛蒂尔达去世。”

    玛蒂尔达，大帝妻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