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0心跳
夏夜的海风卷着咸湿的腥气拍在每一个路人的脸上,瞭望塔在远处忽闪着一点微光,和月光一起倒影在时而汹涌的浪里,雪白的浪花一遍遍冲刷在细腻的沙上又退去,周而复始地重复。 沉牧歌光脚踩在被海水浸泡得平坦而柔软的沙地上,浪花打湿的脚丫冰冰凉,微凉的触感从脚尖一路窜到小腿肚,被萧煜牵着的手掌心却有微汗。 她试着挣脱,没能成功,反而被牵得更紧。男人掌心的温热阵阵传来,温暖着被海风吹凉了的手。 沉牧歌不由得拿余光瞄他,俊挺的侧脸从暗处过渡到光亮,向来冷峻的神色在朦胧的月光下竟也透出几分温柔来。 多难得。 察觉到她偷摸投过来的目光,萧煜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阵海风吹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会不会冷?” 沉牧歌摇头,下一瞬,手心的温热撤离。还没来得及失落,一件带着男性体温的西装外套已披在了她身上。 萧煜重新牵起沉牧歌的手时,她没有再挣扎。牵着她的手将两人距离拉近,她也不抗拒,像只被驯服的鹿,只垂下好看的长睫盯着被月光拉长的身影。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在光下,任潮水在脚边来了又去。沉牧歌看着他那双被擦得铮亮的皮鞋,思绪有些飘远,他这双鞋看起来并不便宜,此刻却和赤脚的她一起接受海水的洗礼。 沉牧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底酥酥麻麻似有蚁爬。 夜色如水,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令人无端想起那个春夜。同样的月,同样的清幽,同样的人以及不同的心境。 “在想什么?” 海风将他的声音吹散,分明是在耳畔的问话却飘得有些远,看过来的目光却灼热,沉牧歌被他凝望着心潮涌动,却也坦然道:“想起我们第一次在休息室对戏,结束后的月光也像今天一样。” 经她一提萧煜也想起来那天,那时候的心境仿佛还萦绕在心头,此刻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身侧是她小声嘀咕的嘟囔:“那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边,我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时候离我太远。” 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说一见钟情怕吓着她,说他心有卑微,又怕她不信。萧煜只能简单给出解释。 沉牧歌不明白,侧头看他,开口却是风牛马不相关:“你的鞋子这样泡水真的没关系吗?” 萧煜失笑,觉得她实在可爱。 “要不要我脱了鞋陪你?” 沉牧歌倒不是真心想要他脱了鞋陪她泡海水,只是担心他的鞋子再这样下去该报废了。正犹豫不决,萧煜竟真俯下身去,吓得沉牧歌慌忙拦他:“不要不要!” 好在他并没有真的要脱鞋陪她的意思,直起腰来,脸靠得极近:“要玩水吗?” 沉牧歌一怔,点头。 他牵着她的手真的就松开了,大掌轻推了推她的背:“去玩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沉牧歌一步叁回头,再叁确认他确实没有将她扔在这荒无人烟的海滩上的迹象后才放下心来。 虽然他就算把她扔在海边她也不怕,但一码归一码。 只是一个人玩水,再怎么撒欢也难尽兴。沉牧歌玩了一会就有些意兴阑珊,回过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和谁在通话的萧煜。 有那么一瞬,她好像明白了他刚才说的那句你离我太远的含义。 海风吹进他的衬衣鼓起又落下,发出阵阵帆声,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空着的手里拎着的是她湿透的凉鞋,这画面落入旁人眼中不知有多不和谐,但他好似都不在意。明明嘴里在和别的人谈些与她无关的事情,眼神却似有线牵引着,时刻跟随着海边踢踏着水花的人。 她紧紧抓着他那件西装外套,脚下有一拨没一拨地撩弄着水花,皎洁明月都不如她露出的一截小腿莹白,干净得像是只在夜里盛开的昙花那么纯洁。 他就是那个赏花人,唯恐天明时分。 秦越的声音还响在耳旁,萧煜却没有了细听的心思:“我有点事,回见再聊。” 挂了电话,他迈步走向沉牧歌:“玩得还开心吗?” 沉牧歌点点头,随后又摇头。 “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萧煜又问了一遍。 他对她,总会在耐心耗尽时又延长一些,性格变化之大,连他自己都心惊。 沉牧歌娇小的身躯缩在他宽大得有些不合身形的黑色西装下,她低垂着头,月光太淡照不清她的神色。 “是因为我没有陪你玩?”萧煜不得其法,只好胡乱猜测。 他的温柔是那么充沛,再这样下去只会显得矫情。沉牧歌摇摇头,不想多说,只提起已经湿了大半的裙尾。虽然没有在水里泡多久,但双脚还是因为她短暂的停留陷在被海水冲刷的沙堆里多少有些行动不便。 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带外套全部跌入水里。 沉牧歌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将萧煜的外套举高,好险没有跌成。落入萧煜怀里的时候沉牧歌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太丢脸了。 作为一条生于海里长于海里的人鱼,怎么能被夜海冻得连路都走不明白。 可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温暖到脸上本因羞耻而染红的脸色也悄然变换了原因。腰间被他的手紧紧锁住,是充满安全感的力度。 “没事吧?”萧煜低头看她,“要不要抱你回去?” 原本已经退潮的红晕跟着涨潮的浪重新席卷而来,不等沉牧歌作出答复,萧煜已迅速做出判断。 “将就一下先把鞋子穿上?”他扬了扬手里的凉鞋,将她带到不会被海浪打到的区域,俯下身来想要给她穿鞋。 沉牧歌连忙制止:“我自己来就可以。” 萧煜只好扶着她充当她的人型拐杖,在确认她两只鞋子都妥帖穿好后,手臂搂过她的后背,有力的臂膀将她一托——下一秒沉牧歌就被他公主抱了个满怀。 她不得不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颈脖。 风声代替了她的内心的尖叫,来势汹汹地灌入两人间的缝隙,却也挡不住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