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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深深把梁诺赶了回去,着手整理起去年一整年的笔记,大手删去太过支微末节的艰涩细节,重新删减编排,用了一整个下午才将高一下一次段考范围的笔记整理好,她一向有点自负,此刻更是。 到梁诺班上的时候刚好适逢放学时间,她到的不晚,教室里面却已经没有了梁诺的踪影,简直是个比风还要快的男孩,拿着整叠资料,心里隐约有些自己也不明白的失落,她的个头并不是特别高,放学时刻正喧嚣,她的出现并没有被多少人注意到,静静的她最后把整叠资料放到梁诺在教室外面的置物柜,就悄悄的离开。 徐昇阳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她,从得意的眉目到有些失望的神情,他一向善于观察,好人缘也是基因于此,不是笨蛋的他即便无法完整猜对,也猜着了七八分。 他的神情抑鬱,起身推开椅子的时候还碰撞到了桌子,发出好大一个声响,有几个人朝他看了过去,一向笑容满面的他却懒得多做解释和堆笑脸,人们的好事终究消散的很快,等他打开梁诺的柜子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注意他。 整理的一丝不苟的白纸上有慕深深极其娟秀的字跡,徐昇阳面无表情地将柜子闔上,刻意的在闔上柜子时多施加了点力道,他的脸色变得极快,马上又面带笑容地加入班上同学的聊天话题,他一向知道身旁的人喜欢什么,一次都没有错过。 梁诺拿着慕深深的纸条来到学生会办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学生会办还有其他人,慕深深用眼神示意梁诺到外头讲话。 「你既然看到纸条了应该也开始读了我整理给你的东西吧?今天之后的下午五点到六点都空下来,我教你功课。」慕深深语速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发言有种居高临下的傲视。 「我放学后没空。」梁诺对着这气势也没有半分改变,语气极平淡。 慕深深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应答,她的好成绩是出了名的,她对于自己的教学能力也极有自信,却没想到吃了梁诺这样一个软钉子,一瞬间像是被夺去王冠的狮子,又羞又恼的,不知该如何收场,彷彿是这个当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慕深深猛地伸手就要把梁诺拿在手上的纸条拿走。 梁诺却极为轻巧的闪躲过去,慕深深那一出手因为羞愤用力过猛,没有抓回纸条没了施力点,倒是踉蹌了几步,差点一个不小心跌到梁诺身上。 梁诺倒是镇定的出奇,稳当的稳住了慕深深重心不稳的身子。 慕深深顿时不知该如何自持,自以为是的以为对方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也就算了,连肢体都少见的笨拙了起来,她顿时一股气不知道该怎么抒发。 「许老师跟我说如果你数学再没考好,他就要留你课后辅导了,到时候时间一定不只一小时,两三小时都有可能,搞不好他还会跟你收费。」慕深深是越是急躁表情越是冷静的人,俐落的语速,她的嘴巴动得比她的大脑还快,说个谎眼睛眨也不眨的。 慕深深鬱闷,现在自己是即便瞎扯蛋也要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好意吗? 梁诺倒是少见的烦恼了起来,清秀的眉皱了皱,慕深深其实极少看见他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任凭世界如何动盪都与我无关的间适,看来放学后的事是他少数几件在意的事情。 梁诺彷彿跟什么妥协了一般,「午休可以吗?」 慕深深忘记自己回应了些什么,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 梁诺正要走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又叫住慕深深,「学姊你以后有事找我的话别用柜子,我不太常用。」 慕深深想起那没有放置任何东西的柜子,心里知道他没在说谎,心里却好奇了起来,「那你怎么发现我放的东西的?」 「徐昇阳他们恶作剧把我的体育服藏在里面,碰巧才看到你放的东西。」 慕深深挑了挑眉,有点讶异。「你们变朋友了?」 「只是他无聊的一时兴起吧。」梁诺对于徐昇阳时冷时热的态度也已经没有觉得奇怪。 午休的功课加强时间就这么开始了,而也就是这样因为这样,梁诺更加彻底地感受到慕深深到底有多忙,他维持着自己一贯的翘课行径,已经养成了有事没事就泡在学生会办的习惯。 课间时间会来学生会办的人其实不多,基本上大多就是慕深深和梁诺,前者是因为深获老师信任所以不出席课堂也没关係,后者是因为也没人想特别管,就算偶尔有几个学生会的干部看到梁诺也已经见怪不怪,虽说不上熟识,但礼貌上打个招呼点个头还是会的。 梁诺不爱上课的老毛病没有改掉,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他开始会在翘课的时间里面拿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慕深深翻阅资料、打文件的键盘声音倒是从来没停过,偶尔还会接到几通老师临时的电话,到处处理琐碎的杂事,阅读底下部门的预算和企划书也总是效率极高,仿佛没有一丝倦怠一样。 梁诺特别不明白这样的生活哲学,好几次他下意识的看着慕深深,彷彿如果就这么看着可以从她眼里看出一些懒散,才会让梁诺觉得比较人性化一点,可她从来没有在工作完成之前休息过,她总是一张接一张,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完成。 「你直属学姊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看着慕深深的时候,学生会会长走到梁诺身边丢下这么一句,梁诺下意识的看了慕深深一眼,她戴起了耳机,显然在处理重要而且不想被打扰的事情。 「你倒是看起来很间。」梁诺没有恶意的回话。 学生会长和慕深深一样是高二,是个脸上永远漾着亲和笑容的男子,听到梁诺的话笑了一声,「学弟你可别这样,我跟深深是分好工作范畴的。」 梁诺没有特别看向学生会长,他的那种笑脸正是梁诺不擅长应付的那型,笑起来真真假假的,梁诺个性又懒,特别不喜欢分析不如就闭上嘴。 对方却像是没有意会到梁诺的沉默,又自顾自的开口说起话来,「能当上深深的直属学弟你不知道羡煞多少人,人长得漂亮,工作又负责,而且听说她最近还利用午休帮你复习功课?听到这些我都想当深深的直属学弟了。」 梁诺只是淡淡的点头,随口应几声嗯,表达自己有在听。 「不过听说学弟你也是很抢手,前一阵子不是还有学妹跟你告白吗?事情闹得有点大。」 梁诺看向对方笑得像弯月的眼睛,对方还故作姿态的乔了乔眼镜,梁诺看不清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觉得话不投机聊起来也是徒增烦躁,已经动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学弟你喜欢哪一型的?我们这一届也有很多学姊跟我问起你,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也不介意可以帮你们牵个线介绍一下,」 梁诺心里觉得烦,不过也猜着了几分,不知道是从何而生的恶趣味,他笑的很天使。 「像慕深深学姊那样的就再好不过了。」这句话他刻意讲得大声又清楚。 时间彷彿静止,梁诺看着对方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好一阵子没了什么反应,整个空间里面只剩下慕深深飞扬在键盘上手指的敲击声,梁诺对于这样的反应倒是非常满意,慕深深在午休的时候教他功课的事情也没特别避着谁,不知道怎么传到这位学生会长的耳里,最近他就常常这样频繁的出现、动不动就是要帮他牵线或是讲起慕深深多么好,连学长都追不到云云。 「我知道我们学弟们也是有很多深深的仰慕者啦,但深深怎么可能会看上学弟嘛。」 梁诺知道这个学生会长八成是误解了什么,自乱阵脚的来胡闹一两次他无所谓,但次数一多,他不禁觉得已经算是种sao扰。 学生会长就那样僵在那,表情僵硬的彷彿艰难的才想起可以说些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天生骄气的他没想到看来处事淡然的梁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瞬间也是语塞。 梁诺没有想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剑一旦出了鞘,他就势必刺的又重又深,务求斩草除根之效。 「我说像慕深深学姊那样的,我特别喜欢。」 梁诺笑的爽朗,本就俊俏的脸,笑得如同六月朝阳,学生会长虽也有几分气质,顿时黯淡了下去,梁诺把最后一句话讲的分外曖昧,难得幼稚的他觉得就这么乾脆的气死对方倒也不错。 学生会长气急败坏,本就因为听闻梁诺长的漂亮的一张脸,身材修长,有几分不如人的自卑才出此下策,原打算扮个好学长明示暗示也要让梁诺死了对慕深深的心,他是本着就算他们之间现在真没什么,他也要杜绝一切可能的决心而来。 此刻对着梁诺笑盈盈的一张脸,他反倒怒急攻心,闷的讲不出话来。 「会长,刚刚有学生通报我们放在草坪上的展品挡到他们社团活动,可以麻烦你去处理一下吗?」慕深深俐落的把耳机拿下,一丝不苟的把耳机收进手机袋当中。 学生会长神色复杂的看了梁诺一眼,上前跟慕深深聊了几句,就马上去处理了。 「今天提前上课吧,我午休有事情。」没有特别问梁诺的意见,慕深深开始整理起黑板。 慕深深的板书一向好看,梁诺特别喜欢看她在黑板上写字的样子,时间很静,彷彿只有粉笔和黑板之间的敲击声,不论是数字还是中文字,她并不特别循规蹈矩的字,却反而很清丽,有人曾说一个人的字可以显现这个人的个性,梁诺不怎么瞭解慕深深,却特别喜欢她的字。 他自己的字也不丑,但就独缺慕深深的那种风骨,他倒也不是怎么研究过书法文字,仅仅是直觉的觉得漂亮。 「你学过书法吗?」他终究好奇。 「没有。」慕深深的板书没有因为梁诺的发问而停了下来,终于写完了一整个黑板的公式,她转身面对台下,随意的把手上的粉灰拍到地上。 「你的字很好看。」 梁诺是个很依赖直觉行动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就说了出口。 「谢谢。」慕深深疑惑了下,终究还是制式的回应。 上课的形式很简单,讲解公式,带几题基础的应用,后半的时间让梁诺自己练习进阶的问题,有问题就可以问她,原本梁诺还是有些懒散的,慕深深就用下午放学后的时间要胁,梁诺虽然还是懒散,学的却更快了。 「那个公式用错了,分子是加不是减。」梁诺拿着一隻笔,支着头,淡淡的指出慕深深的错误。 梁诺点出错误才让慕深深终于解了她一直卡着的问题,慕深深不特别觉得丢脸,因这个课程毕竟也是她一年以前学的,有些生疏毕竟也是正常的,她却满意外梁诺应用才刚记起来一个礼拜的公式就能用得很上手,不光光是背诵题型,他已经学会从问题本身推回去找答案的思路思考。 梁诺班上的週考刚考完,他领着五十分的考卷来对她邀功。 「五十分很厉害?」慕深深好气好笑。 「这次的范围你刚好教了一半,我也就会一半,这样算是全对吧。」梁诺笑着耍赖。 「那下次就考一百?」 「当然。」梁诺难得的积极起来。 梁诺的笑容很爽朗,却不光光是爽朗,他的眼睛里似是有什么在流动,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好像他一笑了,人们都会被吸引进去,想要瞭解更多笑容背后的东西,慕深深想起那个跟梁诺告白的女孩说的话。 她说她真的很喜欢他,他一笑起来她的世界就都亮了。 因为是那样喜欢梁诺,才会在自己真心被践踏时伤心难堪,却又在之后后悔,愿意完全不追究,慕深深曾经觉得难以理解,但看到梁诺少见的笑容,她彷彿可以理解那个女孩的意思,这个少年得了老天的恩赐,光是笑就可以柔软了人的心扉。 还好自己的心已经斑驳的残缺不堪,不然八成也会对这样的笑容倾心吧。 梁诺正在算进阶的题型,慕深深看着他发呆。 「下次别再那样吓会长了。」 梁诺抬起头。 「他讲话笨了点,虽然有点烦人,但基本是个好人。」慕深深简单说了几句就是要梁诺别跟对方计较。 「他喜欢你。」梁诺看着慕深深,眼底有光,嘴边带笑。 这不是个问句。 「我知道。」慕深深不是笨蛋。 「你喜欢他?不喜欢我那样乱说话?」梁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慕深深突然觉得不如就让会长继续闹,也好过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在乱说话。」慕深深巧妙的闪避梁诺的问题,试图找回话语当中的主导权。 「那你呢?觉得我在乱说话吗?」 慕深深很少面临这样直球的问话。 「要不然呢?」慕深深随意的应着,心理暗自对自己嘱咐不要被眼前的人牵着走了。 梁诺仅是将嘴角勾起,低头算起还没写完的习题,那一笑,游刃有馀。 慕深深眉毛挑了一下,梁诺的笑就像是这场竞技的最后一局,他仅仅是云淡风轻,追问下去太过不识趣,慕深深拢了拢裙子,姿态优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心里却恶狠狠的想自己再也不要说多馀的话。 梁诺把进阶题练完,跟慕深深对完答案,一贯的全对,东西收了收打算回原教室上课,手上的动作却顿了顿,他抬头看了早已投入自己课业的慕深深,踌躇了一阵,最后有点尷尬的开了口。 「学姊。」 「干嘛?」 「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么。」慕深深小脸埋在书本里面,看不清什么样的情绪,声线却一贯的冷静。 「就是想谢谢你而已。」 梁诺选择性不看慕深深有些发红的耳朵。 窗外来了一阵风,又有几片银杏叶吹进教室,清清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