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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后,脚步声便又朝着屋里来。其实若他真想,可以一点声音都没有,能让林今棠听到,便是一种提示。待他进来,林今棠开门见山地问:“那些刺客是哪来的?”唐鸠等了这些日子,总算等到他问了这话,回道:“郎君有嘱咐过,只要您问了,便如实告知……”说来说去也很简单,那些人都是冲着纪潇而来,而林今棠随纪潇一同远行,便被他们认为他有用来威胁齐王的价值,所以打算朝他下手。但纪潇同样也是冲着那些人而来,也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出,因此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将唐鸠放在了林今棠身边。别的唐鸠虽然没细说,但林今棠也大致猜到了一些——恐怕纪潇这次离京就是做一个饵,钓这帮想要杀她的人上钩的。再往前追溯一下,没准跟他们初见时纪潇遭遇的刺杀也有关系。而这次剿匪,破天荒地带上了在朝中无半点官职亦无实权的曹驸马,说明很可能曹驸马便参与了其中……唐鸠不知道林今棠已经在心里推算得八-九不离十了,见正君没追问下去,不由暗暗赞赏这人真沉得住气。此事从头到尾,他都未曾表现出惊慌,还真不像一个鲜少出府的公子能做出来的。思及此,唐鸠试探着问:“正君方才是醒着的,可是夜里睡不好?”林今棠半真半假地说:“嗯,常有的事,幸好没睡着,才闻到了迷香的味道。”“那这真是万幸。”“说来,那些刺客未免太粗心了。”林今棠奇怪地问,“咱们两间屋子挨着,有什么动静便会惊动彼此,怎么只给我这一间用了迷香?”“奴那间也被用了。”唐鸠也没隐瞒,“只是奴跟在郎君身边久了,这些事没少见,便专门训练过,迷药对奴的作用不大。”两个抗药之人顿时如同找到了知心人,共同探讨“纪潇这种走哪哪有危险的神奇命数,到底是如何顺利长成这么大一只的”。细数完半天纪潇这些年遭过的暗杀明刺后,唐鸠又缓缓道:“其实郎君九岁那年第一次离京,便在路上遇了袭,她当时遇袭的地方也是在这襄州,那时这附近官匪勾结,横行霸道,郎君不慎被抓上了山,幸好她机敏,换了一身小女孩的装扮成功脱身……正君?你怎么了?”林今棠在自己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汗,他张了张嘴,已经能预料到声音里的颤抖:“没,没事,你能……详细说说吗?”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章节名想直接叫“天麻”,结果每次看章节名就想到天麻竹荪鸡(呲溜——),就换成别称了呢。天麻煮汤真的好好喝!☆、赤箭3唐鸠见林今棠反应异常,甚是奇怪,然而他刚沉默了一下,林今棠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语气有些急迫。“你继续说,他扮了女装,然后呢?”唐鸠只好继续:“那时奴也不在郎君身边,一切都是从苏国丈那里听来的。”十年前,襄州附近有大规模的匪祸,朝廷几次下派人手,都铩羽而归。那时苏国丈南下回乡探亲,从来没有出过京城的纪潇跟成康帝打了一个赌,赌赢了,便争取来了随苏润同行的机会。去的时候还算顺利,可回来的时候,苏润临时接到转道襄州带兵剿匪的圣旨,他知道襄州附近就连官府都不牢靠,便派出一些人手扮成商贾,先带着纪潇回京,未想到派出去的人里出了叛徒,故意带队往襄州方向走,让纪潇被劫上了匪山。那些山匪事先得了假消息,以为她是新县令家的郎君,没想着杀她,而是打算用她威胁新县令与他们同流合污。纪潇却机灵得很,先扮了几天瑟瑟发抖的小怂娃,仗着自己幼时长得乖巧可爱,俘获了几个山匪的同情,等他们看自己看得没那么严实了,便瞅准了苏润攻山的机会,逃了出来。她知道苏润就在山下,却没往那边走。唐鸠至今想起来,都还为郎君小小年纪遇难却还有这般的镇定与智慧而赞叹不已。纪潇若当时想要去苏润,恐怕见不到苏润的人就会先遇上集中起来的山匪,到时候逃走的心思一暴露,她不死都算好的。她反而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下山,一路有惊无险,直到遇见一个村落,找了户有女娃的人家,用一条镶金的腰带换了一顿饱饭和一套女娃装,梳了双丫髻,接着便继续逃命,进了一座傍山的县城。她知道不能去找官府,便扮成乞丐,打算起码先把肚子的事解决了。可这世道小女儿连乞丐都难做,纪潇在大街上扮了一天就发现自己被人牙子盯上了,干脆躲进了山里。后来遇上了好心人家,收留了她几日。那些日子里纪潇也没闲着,一有空便打听山匪的动静,她被拐走的事肯定能传到苏润耳朵里,只要苏润攻上山,知道她逃走了,就一定会在附近搜查,而她要做的,就是时刻听着外头的动静,一旦苏润那边胜了,她就会用自己靠着跑腿赚来的那点钱租一辆驴车,去苏润在的地方找他。结果可想而知,是她成功了。林今棠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活泼机敏小女童,明明独自一人身陷困境,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局面,却总是笑得很甜,还有些令人头疼的小霸道,她在街坊里东奔西走,每日艰难地赚上一文两文钱,就会很知足地跑来炫耀,好似一切事情都难不住她似的。唐鸠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正、正君?您怎么了?”林今棠摇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有些狼狈地擦了下眼泪,说:“我突然困了,你先回去吧。”唐鸠哪里听不出这是借口,也说不出非要在屋里头守夜的话,只是检查好了窗户,退到门外去守着。林今棠在原地发怔地坐了一会儿,才在模糊的烛光里想起来自己忘了问——纪潇回去的时候,就没有提过……别的吗?林今棠忽然间不敢去问了,也不敢去想,他浑浑噩噩地坐到了天亮,再从天亮坐到了天黑,期间唐鸠似乎将饭菜送进屋来过,他却忘了自己是吃了还是没吃。饶是这样的放空,在他半夜终于撑不住闭上眼后,还是在梦里见到了她。也或许是他。九岁大的男孩女孩,也就是看套装束的事。是男孩上山摘药材的那日,还得多亏了那帮山匪,自从有人去山里砍柴摘果被山匪砍了脑袋后,便很少有人往上头跑了。满山的药材也没人摘,倒是便宜了他。其实县里也安全不到哪儿去,能在山上遇匪的时候,附近的村庄、官道都免不了遭一顿洗劫,县令为了免灾,也会挨家挨户加征粮食往山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