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回 忧心惙惙难逃厄运,顾虑重重强忍哀音(2700+)
第一百六十三回 忧心惙惙难逃厄运,顾虑重重强忍哀音(2700 )
絮娘顶着护卫和车夫异样的目光,低头钻进马车里,心中酸楚无限。 徐宏焕只着里衣,赖在旁边不走,再三道:“我明天下午就去瞧娘,娘可别出尔反尔,找借口不见我。” “……我知道了。”絮娘碍于形势,低声敷衍着,“如今已经入秋,你穿得又单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还是五娘疼我。”徐宏焕嘻嘻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他转身面向众多护卫,话里有话地敲打他们:“别以为柳娘娘失了宠,便可以随意欺侮她。咱们王府不止我父王一个主子,我却只有这一个五娘,若是她在那边的院子里受了什么委屈,爷保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应“是”。 徐宏焕今夜吃了个心满意足,这会儿又尽显男子气概,不由得意非常。 他一路将絮娘的马车送到大路上,这才牵肠挂肚地回去。 絮娘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回到房中,伏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翠儿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小心褪去男子外衫,见底下的衣裙又皱又脏,隐约知道不好,想问却不敢问。 “娘娘,您收收泪,喝杯热茶吧。”翠儿将茶盏递到她手里,脸上现出踌躇,“您是不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要不奴婢去给少爷传个信儿,请他过来看看您?” 见她微微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眸子里浮现一点儿光亮,翠儿明白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安慰道:“少爷那么聪明,一定有法子为您分忧。” 絮娘六神无主,又明白如今前有狼后有虎,根本拖延不了多久,便将脱身的希望寄托在蒋星渊一人身上。 “好,你快去请他。”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一双杏眼肿得跟桃儿似的,却在翠儿开门时叫住她,“翠儿,还是明天再去吧。” 如今已是半夜,再加上宫禁森严,便是顺利把消息递进去,蒋星渊也没法立刻出宫。他知道这边出了事,又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少不得胡思乱想,心急如焚。 她不忍让他干着急。 絮娘把身上的污秽清洗干净,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熬到天色发白,她看着翠儿出去送信,紧接着便推开半扇窗子,眼巴巴地望着石子路尽头的月洞门。 如此望眼欲穿地等了大半日,她没有等到蒋星渊,反而等来了混世魔王。 徐宏焕穿着身浅青色的衣裳,宽袍大袖,风流倜傥,一进门便眼神露骨地打量着絮娘不施粉黛的素净面容,从襟内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道:“娘的身子这般不经干,也不知底下肿了没有?这是活血化瘀的伤药,还有镇痛之效,你快试试管不管用。” 他存着大献殷勤的心思,又道:“娘的气色这般难看,想是昨晚没有睡好,我待会儿就使人送两盒安神香过来,明日再找宫里的太医配几个宁神静气的香包。” 絮娘忍着抵触,婉拒了他帮自己上药的建议,如坐针毡地聊了一会子,看见翠儿回来,悄悄松了口气。 她起身送客,徐宏焕难掩失望,趁翠儿不注意悄悄捏了捏白嫩的玉手,道:“娘,我简直一刻都离不得你,因此心里有些后悔,觉得不该给你慢慢考虑的时间。你知道我的心,也见识过我的本事,还犹豫什么?这就答应了我吧?” 絮娘抽回手,含嗔带怨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疼我,如今连几日都等不得吗?” 徐宏焕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忙不迭赌咒发誓:“能等,能等!娘别生气,多久我都等!” 好不容易将他送走,絮娘急急问翠儿道:“阿渊是怎么说的?他什么时候过来看我?” 翠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少爷陪卫婕妤回去省亲,说是三天后才能回来,奴婢在相熟的小钟公公那里留了口信,娘娘再耐心等等。” 絮娘的胸口犹如被重锤狠狠砸了一记,疼得玉脸煞白,好半晌说不出话。 她很快就病倒在床,咳得撕心裂肺,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头脑却渐渐变得清明。 她这是怎么了? 明知蒋星渊挥刀自宫,又在宫里受了好几年的磋磨,为的就是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如今见他渐渐熬出头,得了圣上和卫婕妤的器重,不应该发自内心地替他欢喜吗? 如今她又为什么自乱阵脚,为着挣出这汪泥潭,自私自利地拖他后腿? 若是蒋星渊知道她在王府吃了大亏,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理智又聪慧,唯独在和她有关的事上不够冷静,为了保护她,几乎可以豁出性命。 他会不会……会不会对徐宏焕下狠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按本朝律法,对皇族宗亲不恭不敬,当判杖刑,若是做出殴打谋杀之恶行,轻则流放千里,重则当众凌迟。 絮娘剧烈地打了个哆嗦。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无法承受又一次丧子之痛。 三日后,蒋星渊风尘仆仆地闯进门,看见缠绵于病榻之上的絮娘比上回瘦了整整一圈,娥眉轻蹙,美目含愁,立时变了脸色。 “娘,出什么事了?”他跪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怎么病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絮娘见他面带戾气,越发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衣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偶染风寒,吃几剂药就好。” 他在宫里脱胎换骨,通身的气势令人不敢轻视,衣裳的规制也提升不少,领间用金线绣着复杂的纹路,衬得面容更加俊俏,腰间束着玉带,身躯修长又挺拔。 他还年轻得很。 而她早就是残花败柳之身,多一两个男人染指,原也没多大区别。 饶是这样宽慰着自己,絮娘还是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蒋星渊见状更急,起身坐到床边,捧着她削瘦的玉脸追问:“肯定有事,娘为什么瞒着我?你这是和我生分了吗?还是觉得我跟之前一样无用,信不过我?” “真的没事……”絮娘闭了闭眼睛,主动投入他怀中,两只素手紧紧抱着他的后背,舍不得放开,“阿渊,我就是……就是觉得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寂寞,心里头有些不自在……这才叫你过来说说话……” 蒋星渊心里“咯噔”一声。 听说了徐元昌冷落她的消息,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暗地里高兴了很久。 可她病成这样,表现得如此在意,难道是…… 难道是将徐元昌偷偷放进心里,受不住对方始乱终弃吗? 他的胸中翻起醋海,又酸又疼又气又苦,真恨不得质问絮娘为何见一个爱一个,又知道自己还没这个立场。 “娘嫁过来之前,不也是一个人住在我租的小院里吗?”他已极度不高兴,眉眼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不敢让絮娘察觉,只能含蓄地质问了两句,“那时候怎么不觉得寂寞?” “不一样。”絮娘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依恋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始终紧蹙着的娥眉终于渐渐舒展,“那时候心里有盼头,知道你休沐时一定会回家,因此不觉得难熬。” 听了这话,蒋星渊紧绷的脊背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懊恼自己的多疑,又为絮娘的回应而感到欢喜。 “阿渊,你说过会救我出火坑,还记得吗?”絮娘不敢让蒋星渊看到自己难过的表情,主动解开衣襟,将他按在怀里。 她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变得很轻:“你不会骗我,对不对?不管那一天要等多久,总会到来,对不对?” 她需要另一个盼头,支撑自己活下去。 不搅扰他,不拖累他,卑微却努力地活下去。 她相信他的本事,知道一定能等到柳暗花明的时刻。 果然,蒋星渊用力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骗娘。我发誓,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若是做不到,便教我天打雷劈……” 还不等他说完,絮娘便低喘一声,挺起胸脯,用娇艳的乳珠堵住接下来的不祥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