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高启强放下电话，不好意思地笑笑：“安警官，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安欣一脸意味深长，他现在看高启强做什么都觉得是有特殊含义的。 他知道自己性子倔，不太容易相信别人。因为这，他被孟钰，被李响，被安叔孟叔，被无数的同学、朋友、战友说过：安欣啊，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别这么固执，不是所有事都是要追究到底的。你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但他们用“你太倔强”这样的词去劝一个本来就知道自己倔但就是不想改的人，能有什么效果。 这种话，安欣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他甚至想过他的同学们是不是羡慕他的现场勘查与推论课总是满分所以才这么说。 但今天，他头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些话的可行性。原因是，他实在不想相信眼前温顺善良的卖鱼佬会和命案扯上关系。 “老高，今天我来找你就是问点事，你也别紧张，如实说就好了。”他先温柔地安抚对方，希望用软话打开对方的心扉，让人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他就能看看是不是可以帮上一把。 他不是很想再看到鱼贩子哭了。 主要是，高启强红着眼睛无声流泪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高启强点点头，拿起那张他早在几天前就看过的监控照片，指着上面的车说：“安警官，这是小虎的车呀，怎么了吗？” 安欣见他痛快地说出了车的主人，眼角都开心地抬了起来：“你知道他那天去干什么了吗？”他并没有问“你是不是也在这辆车里”，就是想听听高启强会怎么说。 “哦，那天我要给小盛送东西，还得去进货。刚好小龙小虎也要路过那个地方，我就让他们带我一程，然后就走了那条路。”高启强并没有隐瞒自己在车上的事实，李响告诉过他：如果安欣来问这件事，就把那天对他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因为这头倔驴就对否认词敏感，你越说不，他越要追着查；你越坦荡，他越不会怀疑。 果然，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安欣的语气就轻快了些许：“啊，这样啊，那你们把车停下来过吗？” “停过了。”高启强慢吞吞地，小声回答到。他敬业地扮演着一个啥也不知道，但又很诚实的卖鱼佬。 剪短拉直的头发松松软软地顶在他的脑袋上，刘海遮住了他的额头，显得他的脸部线条更加柔和，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温顺。 这样的外表加上湿漉漉的眼睛还有全心全意信任的眼神，能把安欣骗得裤衩都剩不下。 “停下来干嘛了？”安欣边说边想：高启强这种被街边混子一推就要翻在地的人，会杀人还扯谎吗？ 高启强装出对安欣的“逼问”感到紧张的样子：“小虎说他想尿尿，我们就停了一下。怎么了安警官，他们是犯什么事了吗？” “也没有......”安欣收回纸，“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哈。” “留下来吃个饭吧。”高启强“挽留”，他奉行着李响的“箴言”——他要走你就留，你说yes他说no。 当然原话没有那么傻缺，李警官还是一个很正经可靠的人的。 “不不不，我这案子挺急的，下次再来哈。“安欣走到门口，突然又转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老高啊，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来你家吃饭的时候，我去洗手，把手表摘了一下，然后就忘拿了......你现在帮我去找一下好吗？是一只银色的手表。” “好好好，这事怎么现在才说呢，我去找找，你等等啊。”高启强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立刻钻进卫生间帮他找起表来。 安欣等高启强进了厕所后，等了几秒，再飞快地蹲下身，把面前的鞋柜翻了个底朝天，将每一双鞋都拿起来看了鞋底——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高启强靠在卫生间的门上听着动静，打开手机给李响发消息：“安欣在翻鞋柜。” “让他翻，翻得越彻底越好。”李响回复得很快。 高启强把消息删了，然后静静地等着外头的声音消失，才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出去：“对不起啊安警官，我实在没找到.....” “没事没事，我回去再找找，可能落家里了也说不定。再见啊，老高。”安欣快被卖鱼佬愧疚的眼神给弄疯了，只想赶紧回局里冷静冷静，重新梳理思路。 于是他略显局促地开门出去了，但又马上退了回来，别扭但又很认真地说到：“老高，私下里就叫我安欣吧，我们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