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陈金默的确是做这块的料。 他用极快的速度融入了疯驴子的小团队,还隐隐有成为主心骨的架势,比当初安欣打进内部要轻松多了。 李响告诉安欣这个消息后,安欣的牙都要咬碎了——凭什么自己又进看守所,又被吊起来暴揍,也没彻底得到疯驴子的信任,最后还被摆了一道,脑仁子都差点吐出来啊。 凭什么啊! 李响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把高启强送他的枸杞嚼吧嚼吧咽下去,静静地等安欣写了一整张纸的复盘。 他也没告诉安欣,你身上的太子爷味儿实在是过于明显了,那帮混子都是狗鼻子狼眼睛,看人是毒得狠,所以你再怎么装再怎么盘也别想跟原本就是旧厂街原住民的陈金默比。连我这莽村出来的,都比你有做二流子的潜质。 但为了不打击好友的自信心,李响就把陈金默给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安欣听了。 从小长在家属区,吃穿用度都不愁,阳光开朗天天向上浑身都是正能量的安太子立刻抓住了自己失败的关键点在于原生家庭的不同。他自觉这点是没法改变的,才终于消停了些。 陈金默前几天找过李响一次,他说:“那个疯驴子认出我是旧厂街的人了。他说小学的时候,他就特别崇拜我。”说到这里,陈金默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那个时候吧,喜欢当老大,属于是这一片的孩子王。还喜欢……打架。而且打的时候……下手是狠了点,但主要还是不想让别的地方的混子欺负我们旧厂街的小孩。就……不太懂事……” “你也是好心嘛。”李响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呵,的确挺好心,对高家的老大是特别好心。从小好心到大,等中年有孩子了还能接着好心。旧厂街居委会怎么不颁个世纪好人奖给你,再盖个公章,和你那张监狱发的进步奖状挂一块呢。 李响越想,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奇异。倒是陈金默顾着说自己的情况,也没太在意“直爽”的李警官那逐渐扭曲的脸。 “然后他说我现在能跟他玩是他的荣幸,还给小弟介绍我是他哥们,让他们敬着我。这两天出去做事的时候也会带上我,根本没有避着我的想法。” 听到“做事”两个字,李响把心神收了回来,问到:“他们带你去做什么了?有没有提到上山?” “有两次说过这个词,但他们说最近条子盯得严,暂时就不做这事了。其他的就是些抢地盘收保护费的事。好像是在收一个叫白江波的老大的剩余场子。” “行,我知道了。”李响点头,从胸前的暗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金默,“我们已经去找过瑶瑶的外婆了,还向她说明了你的情况。告诉她你现在可是做好事的无名英雄。我想,等事情结束以后,她也不会再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带瑶瑶了。我本来是不希望瑶瑶现在就知道你的事的,但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可能被她听到了。她就找到我给了我这个,让我交给你。” 李响把纸放到陈金默的手上,他注意到了对方接纸的手在止不住地轻颤。这个连蹲监狱时都没露出过软弱一面的男人,在说到有关于女儿的事的时候,真是意外地脆弱。 要不说高启强聪明呢,前世他就抓到了陈金默的这一弱点,勒住了这头猛兽的脖颈,才能让他的事业顺风顺水,步步高升,最后还踩着他的脊梁爬到了更高的地方。 而安欣也因为对陈金默释放过善意被他记了一辈子,到死都不愿意去伤害帮自己找到女儿的恩人。 既然高启强和安欣都能因为黄瑶而被陈金默感激报恩,那么他李响当然也可以。只需要一些小手段,陈金默就能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慢慢地脱离前世的命运,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可能没有跟着高强做事来的那么富有,但也足够安全。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李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金默的肩膀:“辛苦你了,我先回去了。” “哎,好。” 陈金默等李响走远以后,才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打开了那张被紧张的自己捏得有些皱的纸——他真的很怕这张小小的纸上写满的是女儿对自己的怨恨。 但是他想错了。 这是一幅很温馨的画,画上有蓝天白云,太阳小鸟,小花小草小房子,还有四个人。 陈金默能认出来最旁边的老人是瑶瑶的外婆,牵着瑶瑶右手的高个子男人是他自己,然后是瑶瑶自己。 瑶瑶把自己画得很漂亮,她扎着两只高高的双马尾,戴着大大的蝴蝶结发夹,还穿着蓬松的粉色公主裙。 看到这,陈金默笑了一下。 但除了他们三个,瑶瑶的另一只手还被一个脸圆圆的男人牵着,这是……谁啊? 陈金默想了下,觉得有可能是邻居的叔叔之类的。 画的最底部,还有一行写得歪歪扭扭、加了拼音的字,内容是:爸爸,你好好工作,我和妈咪在家等你回来。 妈咪?饶是没怎么读过书的陈金默也是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是mama的。 谁是妈咪?哪有妈咪?瑶瑶把自己的姨娘之类的女性当成自己的mama了? 陈金默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 他摸了摸画中小女孩幸福的笑脸,心也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等事情做完,他就去找瑶瑶,然后跟李警官说的一样,换个城市,开启新生活,好好地和家人生活下去。 想到这,他顿了下,但其实,他还想去见一见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