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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第659节

    “但我还?是觉得,初恋所?系之人,多是幻影。”她回?忆往昔,感慨道,“十五年前为你寤寐思服的少女,今时今日,念你如念春日杏花,舟中晚霞,都是很美的东西?,可都不是你。”

    他眯眼:“是吗?”

    “我是这么想的。”程丹若随口道,“以前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拉长脸。

    程丹若:“……我说的是你。”

    谢玄英:“何时的事?”

    “王家的赏梅宴?”她有点记不真切,“我好像是对絮娘说的。”

    他意动:“所?以当年……”

    “没有。”

    他又悻然了。

    “快吃饭。”程丹若没好气,“菜都冷了。”

    谢玄英挑一筷子春不老?,抱怨道:“宁可对不相干的人说,也不肯和我说两句好听的话?。”

    她:“……”

    “那会?儿我见你,次次被你气,就知道对我板着脸,笑?影都没一个。”他不肯善罢甘休,“叫我一句‘世兄’,把你为难坏了。”

    程丹若:“有这事吗?我怎么就记得谁的箭擦过?我的脸,痛了我好几天。”

    话?音戛然而止。

    “还?有,难得参加人家的宴席,结果摔了个狗啃屎。”她叹息,“好在那会?儿没人认得我,不然怕是要被嘲笑?好几年。”

    他安静了。

    良久,“吃饭吧。”谢玄英若无其事,“明天我就去惠元寺。”

    第538章 社畜日

    一到?冬天, 起床就变成了?桩艰难的任务。

    程丹若的生物钟已经醒了?,但不想?起来, 搂着身边的热源继续睡。

    谢玄英睁开眼, 拿过?枕边的怀表:“该起了?。”

    “几点了??”程丹若埋首在他颈窝,睡眼惺忪,“偏我没有休沐。”

    谢玄英上十天班就有一天假期, 节假日不算, 她?倒好,连续两个月无休了?。就算是顶级社畜的医学生, 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今年重阳过?生辰, 也是在宫里过?的。皇帝赏了?她?寿面, 好像很了?不得, 但谁稀罕一碗面啊。

    她?想?放假, 放一天假。

    可皇帝显然不容许她?偷懒,事实上,若非谢家?离皇宫真的很近, 她?都怀疑皇帝打算把她?扣在皇宫里值班。

    “那就再?睡会儿。”谢玄英按住她?的脑袋, “一会儿再?起。”

    这怎么行呢,会迟到?的。

    她?醒醒神, 还是顽强地爬起来洗漱,顺便督促他:“你该晨练去了?。”

    他上早朝三点起,她?可以继续睡, 她?六点钟起床上班,他就算休沐也不能赖床。

    谢玄英自律性奇佳,不需要她?多说就穿好衣服, 出去锻炼了?。徒留程丹若兵荒马乱地吃早饭,梳头换衣, 清点药箱。

    七点钟,她?准时出现在北安门。

    宫道狭窄,初冬的冷风一吹便呜咽作响。

    内侍们换上了?冬天的夹袄,灰绿色的袍子像是斑斑点点的苔藓,生长在宫廷的每个角落。

    红墙还是鲜艳,天空还是蔚蓝,笤帚的“沙沙”声回荡在空旷的夹道。三三两两的宫女手捧着各色物什?,脚步匆匆,发辫飘散出桂花头油特有的馥郁甜香。

    看见程丹若迎面走?来,他们便像是被刀切开的豆腐,温顺地分隔到?了?两边,垂首静立,不言不语。

    她?没有过?多注意她?们,上班要迟到?了?。

    承华宫有点远,她?加快脚步也至少走?了?二十分钟。

    紧赶慢赶进了?宫门,周葵花立马出来回禀:“皇次子尚安。”

    程丹若吐出口气,放松了?。

    皇次子在保温箱里待了?两个月,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既不能用药也不能打针,完完全全地看天命。

    这段时间,程丹若最害怕的就是宫人忽然大?喊“皇次子没气了?”,或是大?清早上班,周葵花冲出来就是一句“皇次子有恙”。

    心?脏病都要吓出来。

    但不知道是谁积了?德,皇次子虽然蔫蔫的,好像马上要断气,居然在保温箱里一天天熬了?过?来。

    生命的顽强程度,总是让医生一次又一次惊叹。

    走?进殿中,里头也点上了?炭盆,热烘烘的,热水里放着碗,里头是奶娘刚挤出来的乳汁。

    她?接过?蒸汽消毒过?的针筒,抽取了?一点奶汁,放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正好。

    于是打开保温箱的隔板,将?针筒凑过?去,喂到?婴儿嘴边。

    这个针筒是她?专门改造过?的,在针头部位黏了?点鱼胶,软软的不磕嘴,尽量模拟母亲喂养的感觉。

    婴儿含住针头,吧嗒吧嗒地吸吮起来。他没什?么力气,好在针筒会慢慢滴落,只要肯吃,总是能吃到?。

    艰难地喝完了?半针筒的奶水,他又睡着了?。

    程丹若给听诊器套上布袋,放怀里捂了?一会儿,确保暖和了?,才小心?伸进去,按在他胸前听音。

    心?跳还算正常,可肺部的声音不好。

    “换气慢一点。”她?嘱咐旁边拉绳转风扇的宫人,“把窗细开一些,再?搬个屏风挡风。”

    冬天将?近,室内通风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保温箱有简易的换气装置,利用人力转动风扇,排出里面的空气,同时,过?滤网能粗浅地滤掉空气中的灰尘,尽量给孩子提供洁净的空气。

    但屋里点着炭盆,如?果?久不通风,室内人又一直很多,氧气含量会降低,成人可能感觉不到?,对肺部发育不完全的孩子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

    “是。”宫人连忙去喊太监搬屏风。

    奶娘则去查看温度计,见温度已经缓慢下跌,忙道:“快烧热水备用,一会儿该加水了?。”

    小宫人立即去厨房要水。

    比起皇长子身边的人,伺候皇次子的奶娘和宫人听话得不可思议,无论她?吩咐什?么事,她?们都会不打折扣地做好。

    程丹若知道,她?们这般顺从,主要还是不想?担责任,别看娴嫔已故,何家?满门被处置,皇帝既然保留了?何月娘的身份,就代表他认这个儿子。

    皇次子的价值不如?皇长子,也是主子,足以要她?们全家?的命。

    可清楚归清楚,顺心?也是真顺心?。

    照顾皇长子的时候,她?说一句,一群人跳出来反对,真是受够了?。

    “炕烧了?吗?”

    “烧了?。”

    宫里都是木炕,炭盆烧热后放到?炕床下方,再?找出屏风,将?炕团团围拢,形成一方小暖阁。

    木炕烧得热热的,换好干净外衣的奶娘坐在炕上不动,两个宫人打开保温箱,小心?翼翼地抱出了?幼儿。

    奶娘接过?他,放在炕上给孩子清理身体。

    湿润的纱布不冷不热,不干不湿,正好擦拭身体,脏兮兮的尿布解下,换上崭新的尿布。

    两个小宫人快手快脚地清理暖箱,取出脏污的褥子,换上干净的新褥子。

    嬷嬷小心?翼翼地拧开阀门,凉水泄出,大?宫女提起水壶,慢慢注入热水,还有一个宫人半蹲着观察温度计的指数,见温度有所?回升,立即叫停。

    他们维持住保温箱的温度,等到?皇次子清理完毕,重新被放了?进去。

    如?此,早晨的头一道流程就算做完了?。

    周葵花上夜班,此时就可以回去休息,奶娘们该吃饭的吃饭,换班的换班,留两个盯着孩子。

    宫人留四个,两个打扫卫生,两个盯住温度计。

    程丹若坐下喝盅茶,写?今天的医案。

    九点钟,日头亮灿灿地照在庭院。

    她?转移到?偏殿,给安乐堂的女医答疑讲课。

    十一点钟,再?去看望皇次子,询问奶娘九点、十点的喂奶情况,酌情看是否要给孩子换一次尿布,听胎心?,记下心?率。

    十二点吃午饭。

    饭后小憩半个时辰,主要是独自在偏殿翻小儿医书。

    下午一点,叶御医前来诊脉。

    两人探讨了?一番皇次子的病情,双方都没有什?么办法,早产儿能不能活,主要看命。

    下午三点,皇帝召见。

    她?安排好承华宫的事务,去光明殿等候。

    四点钟受召,开始回禀皇次子今天吃了?多少奶,心?率多少,拉了?多少次,情况怎么样?。

    皇帝每次都听得很认真,也每次都要问:“几时能好起来?”

    程丹若道:“皇次子每熬过?一日,都是极不易的事,每过?一日,好起来就更?容易些。如?今足月了?,比起之前总是更?好。”

    皇帝不是很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早产儿易夭折,太医也说过?不止一遍两遍,加上是皇次子,不是长子,他勉强能克制住怒火,慎重道:“务必尽心?竭力,不可懈怠。”

    程丹若道:“臣妇明白。”

    她?应得平常,并未赌咒发誓,但皇帝并不觉得她?敷衍了?事。相反,多年办差,他深知程丹若的为人,不喜夸大?其词,办事却?不吝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