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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带帮手的,一家伙来了仨,这般人模狗样、一搭一唱,老子都差点儿教你给蒙啦。” 符赤锦暗忖:“你若知自己指镇东将军夫人是骗子帮,脑袋还不吓得自动滚落,便似一只冬瓜?”红唇抿着一抹妩媚,正想上前给他点颜色瞧瞧,细圆的葫腰却被爱郎揽住,身子一酥软,兜上乳波颤摇,晃出一片盈目酥雪。 耿照遥对小贩道:“大哥误会啦,我们与老先生今日是初见,并不相识。” 小贩撇嘴冷笑:“是啊是啊,这儿谁不是初见?他奶奶的熊!”钻入摊后倒头便睡,再懒理会。符赤锦恼他无礼,轻轻挣脱未果,抬见耿照笑意温煦、摇了摇头,不知怎的大羞起来,芳心怦怦直跳,求饶似的细道: “沈……沈家妹子看着哩,快……快放开我!”身子却软绵绵偎着他,一松手便要瘫软在地,浑似一团温融融的香甜蜜膏。 所幸沈素云正一一检查玉石,符赤锦松了口气,灵机一动,对刁研空扬了扬枣皮籽玉,妩媚笑道:“老伯,我选这块。” 耿照心想:“这也未免太过赖皮。”才想开声阻止,刁研空却一本正经点头: “无妨。请姑娘说明,这石中之玉,该是什么模样?” 符赤锦一吐娇红舌尖,咯咯笑道:“我瞧这石子不小,这样好啦,请老伯给我琢一副羊脂玉镯,再替我家相公做个玉扳指。余料若还使得,奴家想要一对玉坠耳饰,正好来配镯子。” 耿照皱眉轻道:“宝宝锦儿!” 符赤锦笑着说:“有什么关系?老伯若说不成,那便罢啦。若给我说中,老爷有个漂漂亮亮的玉扳指,宝宝锦儿又多了副白玉首饰,岂不甚好?” 刁研空似乎全不放在心上,伸手向她要回籽玉,仔细掂量,片刻才道:“这件料子皮色正品、光感油润,只可惜缝裂甚深,若要全然取净,不免要杀去许多玉rou。为此有人说应全雕,也有力主巧雕的,似乎任其一都不免可惜,却从未想过分成零碎小件。” 沈素云见耿、符二人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微笑解释:“玉石之属,小件不如大件,零碎不如完整,器用不如摆饰。这籽玉质地虽好,只可惜裂隙颇深,顺着裂缝的形状局部雕刻,可保留最多的玉rou,即为“巧雕”。”听她的话意,似也觉顺着裂纹巧雕成山水、人物之类,最能凸显这件玉材的价值。 符赤锦吐舌道:“那可闹笑话啦。我要捞什子扳指镯子,又小、又碎、又都是身上用的,还不屈死了这块好东西?” 刁研空摇头。 “姑娘之说,乃是大破大立,如金钟玉磬,振聩发聋。这块玉材曾历许多方家法眼,提出的见解均不脱求全求大,或磨去裂纹,或变造裂纹,却无人想到分成小件,直置裂纹于无地!兴许姑娘是有缘人,我愿为姑娘一试,请姑娘三日后再来。” 符赤锦愣不过片刻,忍不住拍手大笑,娇娇地瞅了耿照一眼,得意洋洋: “你瞧!不试一试,怎知有没有机会?快,你也来选一个,这回我想要只好看的玉坠子。”耿照赧笑摇头,忙不迭地推拒。 刁研空皱起疏眉瞇着细眼,仔细端详二人,喃喃道:“依老朽看,姑娘要的不是玉坠子。二位戾气外露,眉间带煞,玉坠子玉扳指都不能解两位之急,姑娘要的是杀人钢刀。” 两人一凛,却见老人垂眉咧嘴,仍是讷讷傻笑,一时难辨他是话中有话,还是胡说八道。符赤锦定了定神,指着一旁写有“玉匠刁研空”五字的布招,乜眸强笑: “老伯拿着算命先生的布招,莫非精通看相?” 刁研空听得微怔:“看……看相?我不会啊。”又道: “姑娘,人心里想什么,都映在脸上,便如石中藏玉,终非顽石,在方家眼中,那仍是块玉。你二人皆非狠戾贪暴的性子,一旦起了杀心,可比狠戾贪暴之人显眼。老朽看见便说了,姑娘勿怪。” 符赤锦听不出深浅,点头微笑:“老伯忠告,奴家会放在心里。多谢老伯。” 沈素云忽然抬头,伸手道:“老伯伯,我选这个。”她专注石上,对三人的谈话充耳不闻,此刻才回过神,一比那獠牙似的嶙峋石笋,神情极是认真。 刁研空点点头。 “请夫人明说,这石中之玉,该是什么模样?” 沈素云檀口微张,霎时间竟有些踌躇,微带透明的指尖在石上轻轻抚摩,如绘形影,片刻才道:“我瞧制成玉如意……不,还是玉笏好了。”犹疑之色并未稍减,颦蛾深蹙,沉吟不决。 符赤锦大感奇怪:“不是说“器用不如摆饰”?玉笏、玉如意还不算器物,都不知什么是器物啦。”果然沈素云又喃喃自语:“或雕一只玉云龙纹镇纸……” 刁研空道:“老朽明白啦,便如夫人之意,开石一试。” 符赤锦只觉好笑:“到底是玉笏、如意,还是云龙镇纸?姑奶奶都没听出个准信儿来,你明白什么?”不欲久留,挽着沈素云笑道:“走罢,妹子。姊姊饿啦,咱们回城寻间分茶铺子,打打牙祭。” 三人将行出鬼子镇,沈素云骤尔省起,回头道:“老伯!我几时来与你相看?” 刁研空正取工具要碾玉,抬头笑道:“缘来即至,夫人自知。”不远处小贩一声冷笑,似杂几句粗口。 “妹子勿忧。”符赤锦径拉着她的柔荑往前走,直将那郊道荒集抛在脑后,笑劝道:“三日后我来取镯子扳指,再瞧瞧你的玉笏如意云龙镇好了没。” 沈素云噗哧一笑。 “说不定开了出来,仍是块哑巴石,里头连一粒玉渣也无,哪来的玉笏如意云龙镇?” 符赤锦笑道:“妹子多厉害的眼!奴奴姑且蒙到一副手镯耳饰,你拣的自是档上最最值钱的玉籽,怎能是块哑巴石?” 那牙状石笋是木档上最粗砾、最不似玉胎的一块,别的籽玉多少有些许油润剔莹的部分、行话中称为“漏rou”者,又或与石英玛瑙等矿脉共生,仔细端详可见其异。唯独这石笋灰扑扑、骨嶙嶙一条,半点不起眼,符赤锦见她拣选时毫不犹豫,似是成竹在胸,其中必有玄机。 沈素云以袖掩口,正色道:“不瞒姊姊,我挑的是全桌唯一一块瞧不出端倪的。其余各块均是货真价实的籽玉,我料老伯伯断不会掺块哑巴石在里头;越是不显眼,越可能藏有奇珍。” 此举胆大之至,近乎妄为。耿、符二人听得面面相觑,俱都说不出话来。 符赤锦料不到她一个娇滴滴的深闺贵妇,明明身具名家慧眼,却舍了满桌宝物不要,专赌一着暗子,不觉失笑:“妹子,看不出你还是个赌徒啊!乾坤一掷,忒也豪气,真个是艺高人胆大。” 沈素云也被逗粉颊酡红,轻缩粉颈,俏皮吐舌:“我自小便是小赌鬼啊!我阿兄带我来鬼子镇寻宝,我专挑看起来最旧最破的下手,要是押对了宝,那才叫一本万利呢。那时我才六岁,我阿兄可从没教过我这些道理。” 这话从镇东将军夫人的口里说出,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偏生她又生得娇俏可人,口吻神态均是文静秀美,教养良好;说有多不相称,便有多么不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十分怪异,蓦地不约而同捧腹弯腰,放怀笑作一团。 ◇◇◇ 慕容柔既说了申酉之交用膳,三人虽不敢耽误时辰,回到驿馆时也将近黄昏。一路上符赤锦与沈素云并头喁喁,状甚亲密;耿照则不远不近跟在后头,不致打扰她姊妹俩谈心,一旦变生肘腋,亦能及时护持,小心戒备之余,暗自又转心思。 “妹子,”进门之前,符赤锦停下脚步,握着她的手肃然道: “姊姊与你说的心事,断不能对人说。连将军大人亦不可说。” 沈素云神情凝重,点头轻道:“我理会得,姊姊不用担心。但你我既结成异姓姊妹,我……我想为姊姊分忧。将军大人英睿如镜、清澄如水,眼底颗粒难容,他若知晓个中因由,必有明断--” 符赤锦一按她的手背,严肃摇头。 “你夫君不比我夫君。”她轻声道: “指挥万军,将军纵横疆场无人能敌,但若变故生于一榻之外,万千兵马都不在身畔,试问谁人堪救?单论武功,那厮当世罕有敌手,冒冒然打草惊蛇,只怕对将军不利。” 一听“对将军不利”,沈素云旋即沉默,片刻才道:“我早知他不是好人。只是我一介妇人,不宜预闻夫君事业,但身边留着这等狼徒,早晚要受其害。便不为妹子着想,也断不能蔽了大人的清明,未能及时防范。” 符赤锦抚臂微笑:“此事我有计较,妹子尽管信我。” 沈素云似受鼓舞,俏脸上阴霾顿扫,露出花儿一般的灿烂笑容,便如依偎着长姊的天真少女,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三人跨过高槛,姚嬷、瑟香已在院前候着,相偕迎了上来,伺候夫人往后进更衣梳洗。 耿照本以为慕容柔公事繁忙,席上定是高朋满座,价水流的官场应酬;谁知慕容柔屏退左右,四人围着桌子吃饭,让姚嬷、瑟香布菜伺候,任宣守在厅外,除此更无旁人,吃的也是六菜一汤的家常菜。 耿、符二人大出意料,连沈素云也难掩诧喜,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更轻松愉快,沈素云破例饮了一小盅酒,雪靥醺红,分外明媚。慕容柔用膳时几不说话,三人自也不敢放肆,但将军的好心情俱在面上,席间悄静静地只闻持羹碰碗、牙箸点盘之声,反较白日厅里自在。 宴罢,慕容柔让人收拾桌面,沏了壶御赐贡茶,四人相对啜饮。 沈素云似惯了静默用餐的气氛,并无丝毫不快,对丈夫只留耿照夫妇用膳十分欣喜,微醺地端茶就口,巧致的唇瓣轻抿着细瓷杯缘,杏眸笑成了水汪汪的两弯,二十啷当的妙龄女郎顿成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欢快犹如一头小雪兔。 慕容柔全看在眼里,淡然道:“夫人今天可玩得尽兴?” 沈素云乖顺点头,瞇眼回答:“我爱符家姊姊陪我。”她不胜酒力,席间又无旁人,连口气也变得娇憨可喜,浑无将军夫人身架。 慕容柔望了符赤锦一眼。“有空常来走走。拙荆不爱官场应酬,难得有谈得来的姊妹淘,我让任宣与夫人一块腰牌,可自行出入驿馆。”符赤锦听得一凛,难辨其真心,正要敛衽施礼,却见将军一摆手: “坐下罢。茶余饭后,不必多礼。” “谢大人。” 慕容柔淡淡一笑,目光移向耿照。 “我不想扫兴。十日之期眼看又短去一日,耿典卫如此蹉跎,我料岳老师必加紧追查。此消彼长,不可不慎。”见耿照神思不属,笑道:“镇东将军府内,没有虚立的军令状,稍不留神军法临头,你未必吃罪得起。岳老师久任本镇幕僚,你要多向他学习。” 耿照回过神来,拱手低道:“在下失仪,请将军恕罪。” 慕容柔淡淡回答:“好啦,二位回去罢,明日早些来。瑟香、姚嬷,扶夫人回房歇息。”耿、符二人起身道别,相偕出了驿馆。 行至大路,符赤锦挽着耿照的臂弯,突然咯咯一笑。 “看来慕容柔挺喜欢你的。” “怎么说?” “他怕你输哩!暗示你盯紧岳宸风,必能得到赤眼的线索。” “喔?”适才席间他分神思索,别说是弦外之音,连慕容柔的话都没听全,连忙央宝宝锦儿解释。 符赤锦笑道:“你是独孤天威的人,便立了军令状,真要耍赖,溜回流影城躲将起来,死活不出,也就是了。独孤天威向与镇东将军不对盘,真给逼急了,就算原本无意庇护,也不会教慕容柔如愿。所以这张军令状虽然可怕,偏只你不怕。” 耿照摇头。 “我不会赖皮的。” 符赤锦噗哧一笑,见他神情认真,抚着他结实的胸膛柔声道:“奴奴的老爷是大英雄、大豪杰,说话算话,不像我们这些女子小人,说话跟放屁一样。”耿照也被逗笑了。 “但岳宸风不同。”她悠然续道: “他畏惧慕容柔,更重要的,镇东将军是他的晋身之阶,没有了慕容柔的重用赏识,虎王祠岳家庄不过区区一乡下庄园,不成门派,难道要做五帝窟的宗主不成?因此寻刀一事,岳宸风比你着紧;老爷可以不怕,岳宸风只怕连作梦都在找刀。只消盯紧了他,妖刀赤眼早晚要现形。” 耿照击掌赞叹:“还是宝宝锦儿聪明!这道理我便想不出。” 符赤锦娇笑道:“你心思都在别处,自然想不出。你出了一整天的神啦,恍恍惚惚的,在烦什么心?” 耿照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我在想,赤眼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人掉了包。” “十之八九是岳宸风……”符赤锦察言观色,微露诧然:“难道不是么?” 耿照沉吟不语。除了岳宸风,还有一个人有机会做手脚,但这么做毫无道理…… 他已陷在这矛盾当中一整天,终于明白是无解的难题。 对付岳宸风就像秤上求平,只要增加秤铊,使与秤物等重就不会输;一旦秤铊重过了秤物,秤杆斜向己方,便可能杀除岳宸风。 但赤眼却不同。 岳宸风的嫌疑最大,除了耿照,那厮持有赤眼的时间最长,但这样做对他全无好处,简直自打嘴巴。因他出手夺刀,引来天罗香、集恶道阻截将军,几乎演变成一场成功的刺杀行动;捅出了偌大篓子,末了居然无刀可献,只得到将军“无能”二字考语。自绝前程若此,还不如横刀抹脖子算了。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