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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来,你能从金环谷拿到“益功丹”以及四式爪谱,只因我对你的办事能力相当满意,别无其他。既然如此,你我废话少说,你同十九娘说有急事见我,这回又要什么?” “本门。”郁小娥道:“若无全本,缺得一式,可以一枚益功丹相补。” “你倒会喊价。”鬼先生淡淡一笑。“拿什么交换?若非有价之物,我可要生气啦。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委实可恼。” “小娥岂敢?”郁小娥心头一凛,硬着头皮恭恭敬敬道:“我近日得一女子,千金难易,或可入得主人法眼。”说了染红霞的身长、体重,胸腰臀的尺码,以及双腿之长。鬼先生于数字极是精细,闭着眼睛一思量,女子的胴体于脑海中自然浮现,果是迄今未见之美材,无论健美结实,抑或浮凸诱人处,均不逊正牌的玉面蟏 祖,睁眼笑道: “人在何处?” “尚未送至。”郁小娥撒了个小谎。“小娥欲与主人约期,便在我定字部禁道之外,一手交人,一手交谱。主人以为如何?” 鬼先生眉头一挑。“为何不像过去那样,直接送到金环谷来?” “我听说金环谷近日来了对头,武功厉害,过去送入谷中的女子,已有泰半被劫。小娥武功低微,恐押送有失,令主人失望;本部禁道内外,小娥有十二万分把握,纵使主人的对头寻来,也决计抢人不走。” 她这份盘算,在今夜之后自须大打折扣,但只要确定苏合薰不是细作,则定字部禁道仍是铜墙铁壁,主人便能由他部出入,难不成以他一人之力,能挑了天罗香不成?郁小娥在金环谷亦有秘密的消息来源,算准他非要这名女子不可,藉机狠咬一口,便是自此再无合作,也是稳赚不赔。 鬼先生呵呵笑道:“代使,做买卖没有“非要不可”这种事,你开得这般臭价钱,是成心不想做了,是不是?” 郁小娥不为所动,悠然道:“我只能说她是第二个雪艳青,主人便走遍天下,再寻不到比她更像的。” 鬼先生眸光一锐,倏然沈默。这条“李代桃僵”的计策,说穿了不值几文,但以郁小娥涉入之浅,竟一眼看穿,不能不令他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娘另眼相看。 他在谷中的另一条内线,并没有如此亮眼的表现,鬼先生决定冒险一回,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就算是雪艳青本人,也换不到全本的,更别提西贝货啦。” 他信手从锦幄之下摸出一只金灿灿的物事,递到郁小娥鼻下。“但是这个可以。代使曾于谷中,见过其他的部分么?” 觇孔之后的耿照悚然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郁小娥已代他将满腹的错愕一股脑儿吐出,惊呼道: “这是……这是门主的金甲!怎会……怎会在你手中?” 第百五十折弥恨洗冤,孰轻孰重 那是片鎏金胫甲,甲侧微凹的曲线滑润如水,教人想起雪艳青那双浑圆结实的长腿来。 耿照对这套形制殊异的异邦战甲印象深刻,只是不曾留意过细节。若成套披在女子身上,或可略辨真伪;孤伶伶拿出一只部件,反令人沉吟未决,不敢确定是否为雪艳青所持。 若然是真,便只两种可能:其一,逃离血河荡当夜,鬼先生始终尾随在两人之后,是以知晓埋甲的地点。但这解释也产生另一个疑点——无论耿照或雪艳青,皆是鬼先生亟欲取之的对象,岂容他俩逃离?既取金甲,后又纵虎归山,未免说不过去。 第二种可能,即是雪艳青伤愈离开栖凤馆,沿河回到埋甲处,取甲后为鬼先生所执。这么一来,鬼先生能自由出入冷鑪禁道,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天罗香之主是与禁道黑蜘蛛交换血誓的人,或知出入之法,或有促使黑蜘蛛履约的权力,连姥姥的一纸手书都能当作通行证,由雪艳青签署的谱牒,效力或还在姥姥之上。 “雪艳青落入鬼先生手里”的假设令他寒毛直竖,寻思之间,见鬼先生持甲询问郁小娥,胫甲反转过来,内里并无革垫棉衬,光滑一片,莫说是镌刻,连污渍都没见一块,蓦地省觉: “这甲……是赝品!” 按姥姥所说,雪艳青的金甲内侧刻着虎帅绝学,内置的棉革衬垫除了保护身体、避免摩擦,亦有掩去镌刻之意。鬼先生出示的胫甲虽仿制得维妙维肖,内侧却无虎帅之刻文,绝非由货真价实的“虚危之矛”所出。 退一万步想,鬼先生要找人冒充雪艳青,自须准备一套几可乱真的金甲,否则冷鑪谷中众目睽睽,断不能轻易过关。耿照并不知道鬼先生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东西只消看过一眼,便能深深印在心识深处,分门别类贮存起来,与他的虚境异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连看过的武功都能模仿个六七成,靠印象重新绘制、打造出雪艳青所披挂的金甲,不过反掌间耳。 却听鬼先生怡然道:“你家门主若于谷内,还有备用的甲衣,拿来与我交换截蝉指,一块甲片换一招。至于那名女子,我愿意以三招交换,便是现下传了给你也无妨,当是前订。” “六招。”郁小娥弯弯的柳眉一挑,笑得又腻又甜:“您先传我三招,连剩下的三招共六式图谱,咱们届时在禁道外,一手交人,一手交谱。” “代使做买卖的习惯,我实不喜。”鬼先生哼笑。“不考虑直接用抢的么?意思也差不多了。喊价若无根据、爱喊多少喊多少,结果就是浪费时间。你当抒发心情,我可气闷得紧。” 郁小娥道:“您先传我三招,小娥立时奉上一个极有价值的线报,包管主人满意。主人听了若觉不值,尽可以取小娥性命。” “喔?”鬼先生来了兴趣。“什么线报?” “主人手中的金甲虽是维妙维肖,与门主所持几无区别,但仍是赝品。”娇小冶丽的女郎眼波盈盈,瞬着弯睫轻道:“此间关窍,于主人可说价值连城。” “有意思!”鬼先生抚掌大笑,蓦地右手拇指屈起,余四指张如箕爪,翻腕急旋,似挥排扇,既非爪功也不像指力,却是变幻莫测,影若摇花。 他并未运使内力,接连变过几式,漫天爪影中忽穿出一指,指劲倏凝,贴着郁小娥的鬓边削过,带下一绺柔丝,“嗤!”一声锐响,桌上瓷灯已遭洞穿,圆鼓鼓的青花腹间留下前后两枚钱眼大的圆孔,不住汩溢着灯油,室里盈满豆香。 穿瓷不碎,可见指力精纯;而在瓷胎上穿出两枚圆孔的力道,竟未使瓷灯稍稍位移,亦足以显示力量之集中。郁小娥目眩神驰,忍不住也屈起拇指,依样画葫芦起来,尽管不能说是毫厘不差,但凭一眼的印象,竟能使了个七八成,悟性不可谓不高。 只见她袖底幻出连片残影,正欲戟出,才发现劲力俱扣在拇指上,决计不能如鬼先生所使,凝力洞穿瓷盅。““玉露截蝉指”共分五层,”鬼先生悠然道:“每层屈起一指,真正的劲力扣于屈指间,欲出不出,难以捉摸。我演给你看的招式不过是层,以食指发劲却是第四层的功夫;据说练到第五层时,劲不由指出,屈伸自如,能伤敌于无形间,堪称是一等一的绝学。” 郁小娥明白他的意思。略去了当中二、三层的招式心诀,便无隔空破瓷的惊人威力。她若想一窥教门无上绝艺,须得拿出够份量的情报来。 “门主之甲,其后镌得有字。”她老老实实交代,模样无比乖巧。“据说每片都有,须除去甲衬方可见得。” 觇孔后的耿照闻言一凛:“她怎么知道?莫非的秘密,天罗香的教使俱都知晓?”心想以姥姥之谨慎,不致如此轻率,转头望向苏合薰。苏合薰低声道:“她有个同期入门的姊妹,叫连云静,被选入天宫伺候门主。” 耿照想起姥姥说过,曾秘密选拔若干女子,让她们一人习练八阵字中的一门,却无人成功,心念微动:“那位连姑娘……现在何处?”苏合薰没应声,专注望向觇孔,恍若未闻。 耿照开始痛恨起这种随意翻阅天罗香的日常、都能不经意掉出一地牺牲者的情况。可以确定的是:连云静此际人已不在,她修习过某片金甲上的八阵字武学,郁小娥知道甲后镌刻,多半也是她漏的口风。 鬼先生不关心她如何得知,他更想知道那是什么。 “你见过上头的刻文?” 郁小娥摇头。 “没亲见过。是一……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那便是连云静了。 耿照看不清郁小娥的神情,只觉她口气木然,无悲无喜,不禁为那位素未谋面的连姑娘感到悲凉。郁小娥是为枉死的同期姊妹,才下定决心背叛教门,与鬼先生暗通款曲——这么想的话,似也能稍稍谅解她了,耿照却知郁小娥不是这种人。她的所作所为只为了她自己。 鬼先生对这个情报异常满意。透过秘阁的乌衣学士,他对天罗香做过极深入的研究,甚至溯及百年前的古老文献,从武功到教门源流,了解之透彻,自觉就算向“代天刑典”蚳狩云登门叫板,也有绝不会输的把握,才敢伸出黑手,在冷鑪谷中搅风搅雨。而雪艳青和她那出类拔萃的武功,仿佛是天外飞来,与他熟知的天罗香格格不入,对照古木鸢与郁小娥之言,答案已呼之欲出。 (那副甲上所刻的,便是!) 自血河荡的联心会后,雪艳青便不知所踪,重伤的蚳狩云也隐匿起来,使他的暗桩一直苦无下手的机会。鬼先生确信直到雪艳青离开冷鑪谷,蚳狩云该是未能视事的,否则以这位大长老的城府,非但不会教她做出伏击将军、自招死路的莽撞之举,怕也不让前往血河荡,以免雪艳青又中他人算计。 天罗香的武力与头脑,由此被隔绝在人力难越的禁道两头。实力号称“七玄”的天罗香,从那时起便埋下了灭亡的种子,只消把握机会,击杀两人中的任一个,天罗香即为囊中物,再无可忌惮处。 鬼先生思考着雪艳青潜回冷鑪谷的可能性。她是一名武痴,不通世务,从小在半琴天宫内长成,身边没了蚳狩云,说不定连吃饭穿衣也不会,绝不能在谷外孤身盘桓,而不露丝毫形迹。 与她一同坠河的耿照好端端现身三乘论法,鬼先生个念头便是耿照将她藏了起来;然而莲台崩塌后,监视符赤锦、横疏影,乃至镇东将军那厢的报告无不显示,并没有如雪艳青这般女子,在耿照的生活里隐匿休养的痕迹,这人似乎就此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而鬼先生安插于谷中的细作,始终未能提出有力的证据或反证,厘清雪艳青的行踪。现在他则有了另一个选择。 “代使此说,确值六招。”鬼先生又恢复了敬称,当然是刻意为之。他知道在受制于人的前提下,“代使”二字对郁小娥来说异常刺耳,但她若太过得意,就轮到他心里不舒坦了。“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一片甲,一招谱。你若能为我找出整副金甲,我便让你练成这一招。”指指了桌上的瓷灯。 “金甲不在谷内。”郁小娥面无喜色,波澜不惊,垂眸道: “此甲仅只一副,门主从不离身,谷内亦无备品。您开出这般条件,是成心不教小娥啦。” 练成第四层固是绝大诱惑,但吃不到嘴的糕,不比一片树叶来得香甜。郁小娥尽量委婉地表达不满,点出这份提议的不切实际。 “你家门主是真不在呢,还是假装不在?”鬼先生耸耸肩,一派满不在乎的模样。“莫忘了她能出入禁道,或已悄悄回谷也未可知。你只能说,若她真回了冷鑪谷,必不是走定字部这条路。” “对您来说,有嫌疑的就只剩六条禁道,六名代使了。谅必不难猜罢?” 鬼先生不理会她露骨的讽刺,取出一张数折陈纸,纸质粗劣,像是泡过水再晒干似的皱巴巴,边缘起毛,仿佛稍一搓便要碎裂开来。“你家门主失踪之前,与这人走在一块儿。你见过么?” 郁小娥摊开粗纸,眉目一动,半晌才低垂眼帘,轻道:“没见过。” “他现在的头发,应比图上短得多。数月前此人曾扮作僧侣,匿于莲觉寺。” 鬼先生笑道:“他与镇北将军的千金在三乘论法上比武,双双埋在莲台下,如今想见,也已迟了。你持此图在冷鑪谷周围打听,你家门主若曾悄悄潜回谷中,多半是这厮打的掩护。” “小娥明儿便着人去办,您尽管放心。”她袅袅娜娜施礼,模样乖巧极了。 鬼先生可没忒容易打发。 “你需多久的时间,才能确认金甲在不在谷里?” 郁小娥本想说“三天”,樱唇一歙,见糊纸面具的眼洞中迸出狞光,那是如野兽般饥渴的目光,全无道理可讲,若不能满足嗜血的欲望,牠会毫不犹豫把同行者当作饵食。少女定了定神,从容道: “后日寅时一刻,小娥在本部禁道外恭候大驾,除了将那名女子交付主人,亦将报告寻甲的结果。” 鬼先生笑起来。“那便是明儿夜里了,我很期待。”着好衣裤,从锦幄下摸出一只三尺来长的包袱,缚在背上,看似兵器一类。郁小娥暗忖:“原来他是使刀剑的。”依宽度推断,该是刀而不是剑,心思飞转,福了半幅道: “小娥送您出去罢。” 鬼先生啧啧两声,挥手道:“代使,咱们都不是小孩儿啦,省了高来高去,岂不甚好?”身影一晃,消失在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