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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只要跟在下回去,亲眼一见,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再说了,婷姑姑若是执意不肯,在下职责在肩,说不好,只能派手下拿人了。” 筠儿娇声撇嘴道:“姨娘……你别听他的,他是拿你去换大哥呢。” 商怡婷凄婉的腻声一笑,抬头眨眼道:“我跟你走,你便将她们都放掉,成是不成?” 那衙役喜道:“如何不成,大人只说要婷姑姑你一个,别的……他可没提。” 身边一群小丫头们急叫道:“姨娘,你……你作甚么?” 商怡婷满面笑意的垂下头来,几滴璀璨的珠泪顺着香腮滚落,她哽咽的怅然无限道:“你们……你们个个都是好姑娘,日后都要和志儿成婚的,而我……而我却是人老珠黄啦,不中用的,况且婉儿有孕在身,我又怎么忍心她劳累奔波呀。” 一群小丫头们放声大哭,何淼儿咬牙愠怒道:“姨娘,我……我不放你走,我去跟他们拼命!” 商怡婷拉住何淼儿,走到倩儿的身边站定,伸手拂去倩儿娇美脸蛋上的清泪,咯咯腻笑道:“小丫头啊,你……你爱你志哥哥,你就尽管放手去追,开口去说就是,志儿他的心肠好,往后定然不会拒绝你的……” 她说到这里,竟然再也说不下去,心下凄切:“坏志儿啊,婷姨也是这么爱你呢,一点也不比倩儿她少,婷姨的心为你碎了又好了,好了又碎了,可是婷姨……却是万万开不得口的呀!” 她口中嘤咛一声,不忍再看倩儿,而是快步走到李十二娘的面前,牵住她的小手儿,微微露齿一笑,李十二娘从背后的包袱中拔出长剑,大哭道:“姑姑,你别去,十二娘……十二娘……” 商怡婷诶的一声,咬着红唇道:“乖,十二娘你说要跟着志儿学习兵法,哎,你……你这口不对心的死丫头,当在洛都偷偷收留志儿,从自己的皮囊中掉出和志儿一模一样的泥人,我便什么都知道了呀,你……你这么死命忍住,终有一天会后悔的,我现在就好后悔啊,要是早一些……早一些,呜……” 两人放声哭作一团,商怡婷一咬绯唇,放脱李十二娘,走到何淼儿的身前站定,何淼儿低头嗫嚅道:“姨……姨娘……” 商怡婷挂着珠泪,拉起她娇软的小手儿,咯咯笑道:“淼儿……你和志儿已经是欢好夫妻了,姨娘打心底里为你高兴的,但是你这性子真个要改一改,总不能动不动就要和人家动手的吧,志儿的脾气又臭又硬,他忍得下你,那是他让着你,可你千万别把他得罪狠了,不然姨娘……不然姨娘心里头也不好受。” 她说到这里,将手中的一个虎皮雕花的木箱轻轻放在何淼儿手中,转身再也不敢看大家一眼,垂着脑袋,颤抖着娇躯随着那群衙役们远去。 何淼儿咬紧红唇,看着商怡婷迈着一扭一摆的小莲步渐渐走远,火把渐渐湮灭消散,她只觉得眼眶被热热的泪水充盈,模糊不清,低头一看,何淼儿随手打开面前的虎皮木箱,眼前一阵光亮闪过,只见到木箱中俱都是珍珠白玉,一样样仿佛鲜活无比……一件件俱都价值连城。何淼儿却是忽然面色大变,她方才心神不属之下,那一直在自己手心中的锋利匕首,竟然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冷风中,秦玉婉长叹一声道:“咱们……咱们还是快走,只有找到九哥哥,才能救出姨娘,咱们不去幽州城了,改道去关外。” 筠儿和印荷心疼的道:“你受得了么?” 秦玉婉面色苍白促气半晌,咬牙道:“我……我没事的。” 一行人便快步出了北门,朝东北方向走去,众人脚步沉沉,商怡婷被带走后,她们更像是丢了魂魄,不时的,还能听见李十二娘用手捂住的小小抽噎声,何淼儿沉着秀脸跟在身后,心头如雷电闪烁,想想那匕首分明被自己捏在手心里,怎么会不见了呢,她已经低着头在四周找了许久,那匕首精光闪闪的,若是在的话,定然能够看见。 可是她凑着脑袋寻了好半晌,直到索紫儿等人开口来叫了,她才惴惴不安的跟了上去,心下回忆:“刚刚姨娘和我说过话之后,那……那匕首便不见了,她说话时,好像牵起了自己的手,把木箱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何淼儿面色一愣,恍惚的停下了步子,想起今夜秦玉婉曾对索紫儿说道:“紫儿呀,你是……你是害怕连累九哥哥,所以才要来抢这匕首的,好随时自刎的,是不是?” 何淼儿妩媚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手脚冰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身前索紫儿等人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开口叫道:“淼儿……淼儿jiejie,你作甚么?” 何淼儿抬起头,咬住红唇,拧声道:“我……我不走了,我……我要回去救婷姨。” 筠儿急道:“jiejie,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们都跟你一样,但是我们全是女子,这么闯过去,不是自投罗网么,徒然给大哥增添烦恼。” 何淼儿死命的摇了摇头,痴瞪着杏眼,顿足大哭道:“婷姨……婷姨她把我的匕首抢走了呀,她……她是不想活命啦,她对淼儿这么好,我怎么能亲眼见到她去送死呀?” 身前一干人听得大惊失色,沉默半晌,岳静忽然站出来道:“淼儿meimei,我跟你一道去。” 她转身又道:“筠儿,紫儿,你们去找……找他,我和淼儿去跟着婷姨,若是不好下手,我们便远远的护住婷姨,等到你们把……把情郎他找来了,我们再一起行事救人。” 这些日子相处久了,大家对岳静倒是多了一些了解,这姑娘性子温婉有礼,却又沉稳的紧,甚至羞涩腼腆,再说她是峨眉剑派的大师姐,功夫自然也差不了,筠儿等人忧心如焚,转头去看半躺着的秦玉婉,秦玉婉咬着嘴唇沉吟半晌,缓缓点头道:“好,静儿jiejie你们就去吧,切切记住,不等到九哥哥来,一定不要显身露面,十四哥去了这么久,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把九哥哥找来了。”…… 杨宗志轻轻咳嗽一声,举目四顾看去,见到自己坐在首座的座位上后,身前的一堆汉子们眼中俱都透出热烈无比的目光,那目光中既有崇敬,又有期盼,人人满脸通红。方才史艾可冲动之下,将自己的身份一不小心亮了出来,杨宗志本以为她又给自己找来了麻烦,哪里想到……这些汉子们听见了,不但不提什么反贼的事情,甚至……一个个冲将上前,便要拜倒在地。 杨宗志伸手扶起了两三个,可是身前黑压压的跪了一长排,甚至楼下面也传来阵阵冲天的喝彩声,方才那主事人站起来,哽咽道:“咱们争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个好主意,苍天怜见,杨大人你却是赶来了,从今以后,咱们人人都听杨大人的指挥,他说向东,咱们决不向西,大家说,好不好?” 楼上楼下齐声大喝道:“好!” 杨宗志皱着眉头,左右推拒道:“这……这怎么行?” 那主事人高声道:“怎么不行,要说到打铁,我郑老广可是从不服人,但是说到带兵打仗,这天底下便没有一个人敌得过杨大人你了,你过去带领朝廷兵马南征北战,未尝一败,咱们谁没听说过。这个位置……除了你杨大人,别人还有谁能有资格来坐下?” 杨宗志苦笑道:“我……我不是说这个不行,我是说……” 他本想说自己是个反贼,在大家身后面出谋划策,又或者隐姓埋名的上阵杀敌,这都没问题,但是要是大张旗鼓的露出姓氏来,这一件天大的好事,说不定就要变成坏事了。皇上和洛都城里听说后,他们会怎么想,他们岂会管自己是不是在帮南朝抗敌,只会以为自己这个反贼还要聚众谋乱,这义军汇集的人数越多,他们便会愈发忌惮。 这当儿还没等到杨宗志把话说出口,一群人便齐手齐脚的将他推着后退了好几步,史艾可和柯若红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杨宗志,想想自己的杰作,不禁更是得意非凡,杨宗志迟讷的就是不肯坐下,忽然身前走过一个人影子,嘿的一声用力,便将他死死的按在了太师爷椅子上,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杨宗志抬头一看,见到原来是忽日列抢出来摁住自己,他微微一愣,暗想:“这小子作甚?” 转念又怫然的沉吟:“他方才口出不逊,引得自己和可儿她们上楼来,接着可儿受不住质疑,将自己的身份都泄露了出去,这一切……难道都是忽日列早就打算好的?” 不然的话,他一个吐蕃人,为何这般气怒不平,偏偏要忍不住去开口得罪这义军中人。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中暗念:“忽日列他这么做,想来……想来也是一片好意。” 毕竟眼前一千号人生死命在须臾,倘若真的依他们原先的计策去偷袭蛮子,那能够回转北郡的,恐怕不会剩下十分之一,这种时候,自己若不出头拦住他们,真的要看他们去送死不成?而拦住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威望足以服众之人站出来才可,忽日列是吐蕃国的大王子,猛士,但是在南朝人心目中,听说过他名字的便少之又少,听说过他生平事迹的更是寥寥无几,不过一旦提出自己的名讳,那效果便大不相同了。 无论如何,现在是要命的时刻,总不是自己推拒故作谦虚的好时间,杨宗志心神渐定,只觉得胸中豪气云集,当下哈哈一笑,便稳坐在高堂上,再也不站起来了。 身前人一个个面露喜色,嘴唇嗡动的想要亲热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楼下面一个稚嫩的嗓音高声传来道:“杨宗志……我可以上楼来看看你么?” 余人哈哈大笑一阵,楼下便又有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来,笑嘻嘻的骂道:“呸,杨宗志这名字是你能叫的么,咱们都要叫他杨大人,或者杨大将军,听到没有?” 杨宗志摇头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大将军了,我的事情,大家或许都听说过了,我方才一直不肯露面,便是不想牵连到大家,但是义军要去抗击蛮子,这件事我总是不能坐视不理,因此我便想来投奔大伙,作个最普通的军士亦可。” 身前一行人齐声道:“我们可不管什么反贼不反贼,谁能带领我们大伙打退蛮子铁骑,咱们便听谁的话,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众人又一道轰然应是,霍二哥激动的满面通红,小声惴惴的道:“小……小,杨大人,我……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去年那个领兵杀退蛮子的少年将军,我……我过去竟然一直还叫你小兄弟,我……我……” 杨宗志哈哈笑道:“什么将军伙夫,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大家本就是因为志同道合聚在一起,亲如兄弟一家,从今往后,大家便兄弟相称,谁要说再说什么杨大人,大将军……我便送他出去杖责十大板子,让他再回来好好叫我。”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心悦诚服的开口叫道:“杨兄弟!杨兄弟!” 史艾可和柯若红对视一番,露齿咯咯嫣然一笑,这死哥哥的话说得粗俗无比,却是正对了这些粗汉子们的胃口,他只有将话说的越粗俗,这些汉子们才会愈发觉得和他没有距离,亲如一家。转头看看,唐小婕蹙着细眉,牵着小婵姑娘站在一边,小婵姑娘鹅蛋般的脸蛋上倒是挂着淡淡的满足笑意,唐jiejie却是有些忧心忡忡的神思不属。 楼下面有人大喊道:“杨兄弟,你来说说,刚才你讲到咱们有两步棋可以走,一是聚众,二是探听蛮子动向,咱们这些人手怎么分配?” 杨宗志皱眉道:“嗯,不急的,打起仗来往往是瞬息间的事情,可是事前的准备工作却要作充分,只有这样,才能知己知彼,我们现在一不知道蛮子来了多少人马,二不知道领兵的大将是谁,如何分配兵力,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充实队伍,壮大实力,只有人越多,这仗打起来才越有把握。” 霍二哥重重点头道:“我听说过你去年领了朝廷十五万兵马,一个月内将北郡通通从蛮子手中抢回来,太行山的方师爷告诉我的时候,我激动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杨兄弟,左右现在无事,你便跟我们讲讲你去年是如何领兵的,成不成?” 楼上楼下轰然应好,杨宗志愣住苦笑道:“我去年……我去年领兵出征,那全是我年少胡闹之举,今年若是再碰上这样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请缨的,哎……大家既然想听,那我便说一说,大家听了之后,可别笑话我。” 一群人哈哈大笑道:“杨兄弟何必过于自谦,咱们哪有这个资格。” 杨宗志咳嗽一声,瞥眼看着聚义楼窗外星空点点,不禁心下一迷,缓缓凝想道:“去年蛮子趁雪势出兵抢占北郡十三城,来势极快,洛都城里乱作一团,还未生出反应,有一天,皇上召见宰辅卢圭伯伯和我爹爹去御花园饮茶,让他们二人都带了子嗣过去,也就是我和卢闻达大哥,我和卢大哥站在他们身后,低着头听皇上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开场白,忽然话锋一转,却是提起了北郡之忧患,说蛮子的使者就要到洛都了,咱们怎么应处?我低着脑袋听他们议论半晌,心中忍不住热血翻腾,哎……那个时候的我,的确是……的确是年少气盛,不知深浅,便在后面插话说道:‘既然北郡已落入贼子之手,咱们势必要先取回来,然后再坐下来谈,不然两边气势不同,即便是坐下来,也都是一边挨打不敢还手,另一边盛气凌人的局面。’”楼上楼下人俱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声,生怕听漏了只字片语,这些人要么是些普通庄稼汉子,要么打铁的,卖艺的,哪里曾亲眼见过皇上,又哪里听到过朝廷议政,他们个个捏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