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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腻腻地铺开去。广场上瞬间寂静如死。文臻的喊声撕心裂肺:“老师!”三两二钱行动如电,然而终究快不过大司空那一霎的决心。单一令依旧跪在自己的血泊里,双手紧紧抠住地面,用最后的力气嘶声道:“陛下,老臣以死戒断!”“老臣依旧是这朝臣第一!”“老臣为官三十载,门生无数。这天下百姓,都知司空姓单!”“开国皇帝有训,为君者不可逼臣死谏,若有死谏事发生,若有重臣横死,一切旨意当搁置再议!”“请陛下收回成命!”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空旷又拥挤的广场之上,整个天地都似乎在此刻丧失了声音。群臣盯着那片黑红黏腻,一地碎片,只觉得浑身发冷,颤抖剧烈不能止,而苍天如穹顶,重压于头颅之上。重重兵甲之后,文臻忽然跪了下来。“尚书令文臻,上禀于永裕帝驾前。”她的声音十分清晰,传遍广场,“陛下乱命,臣不敢接,请陛下收回成命!”众人骇然看她——她是气疯了吗?永裕帝?!厉响忽然嘿地一声冷笑,砰地也磕了一个头。“鼎国公厉响,上禀于永裕帝驾前!请陛下收回成命!”李相推开执行廷杖的太监,老泪纵横地翻下了刑凳,爬到汉白玉石阶前,“丞相李绝非,愿为死谏第二人,请……永裕陛下收回成命!”周谦以首顿地,“请陛下收回成命!”那几个年轻官员砰砰磕头,额头带血,“请陛下收回成命!”刚才走开的一个官员又走了回来,捂住脸肩头耸动,半晌一个头磕下来,“请陛下收回成命!”越来越多的人走回来,跪在单一令身后,于冰冷的广场上,低头看着老臣的血迹缓缓流过自己膝前,想着方才文臻那声称呼,心头如被雷霆劈过闪电照过,裂出无可弥补的缝隙和终于洞明的真相来。原来一切都是骗局。原来所有人都被那金殿之上的人翻覆于掌心玩弄。“请陛下收回成命!”人群越聚越多,呼声越来越响,金殿似乎在朝臣越来越愤懑的呼声中微颤,传旨的太监白着脸,一步步向后倒退。文臻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林擎和燕绥,已经被你兔死狗烹了一次。他们不计前嫌,还在前线捍卫东堂,你就要兔死狗烹第二次吗?”“你凉薄如此,恶毒如此,对得住这些曾经为你的江山殚精竭虑,为你的皇朝耗尽心血,甚至为你的所谓死亡痛哭流涕的臣子们吗?”“你的白骨皇座,垫着燕绥和林家父子的血,垫着大司空的血,垫着安成帝永嗣帝的血,还需要这广场上的无辜臣子们多少的血浇灌,来维持你那虚假的光辉呢?”她的声音引起回音无数,“白骨白骨”地荡漾开去。群臣们仰着含泪的脸,像看一场忽降却不肯停的大雪一般看着沉默的仁泰殿。只有单一令,软软地垂着头。他在血泊里照见自己枯槁的颜容,最后一刻却绽放安慰笑容。“回陛下……问话……老臣……再也不用抽烟了……”……第四百七十二章你后不后悔!天京城外,长长的载满粮食和武器的车马等候在渡口,而在渡口侧方,也有一条官道。渡口顺溜而下,可前往衡州等地,而转身往官道走,则能北上青州。押运粮草的军队已经集齐,盔上青缨迎风飘扬,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马上的运粮官。运粮官,由姚太尉亲自兼任,此刻他端坐马上,紧锁眉头,不住回望天京方向。一个将领策马过来,轻声道:“太尉,时辰已经过了……”这一批粮草原本要押送去青州,却临时接到通知要求上船去衡州,最前头的已经装船了,被姚太尉拦了下来。他说还有重要的事,迟迟不肯走,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姚太尉神情染上一丝焦灼,吸一口气,道:“再等等……”这一批粮草军械一旦运上船顺水走,就再没有可能运往青州了!虽然不清楚宫内发生了什么事,但姚太尉多年主管军事,立刻嗅见了这件事里包含的危机和杀机,下意识地便要拖延。眼看官道上安安静静,姚太尉不禁焦灼地握紧掌心——老单他们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粮草断绝对青州的后果吗!难道不晓得进谏陛下吗!忽然有马蹄声响,远远一个内侍带人驰来,姚太尉精神一振,急忙迎上,却听那内侍尖声道:“太尉,陛下命小的前来验看粮草装船,如何至今尚未装完?”姚太尉脸色微变。陛下竟没有改变主意吗!那内侍见他不动作,也不说话,竟绕过他,直接指挥将士们将粮草装船,姚太尉瞧着,心里乱糟糟的,眼看那些粮草军械一车车地往船上去,那内侍急急吩咐开船,他抬头看看天色,忽然一咬牙,大步上前去,道:“大伴……”内侍回头,姚太尉忽然脚一滑,高大的身躯直撞过去,竟然将内侍撞进了河里!与此同时他自己好像也收势不住,也滑入了水中。一把年纪两个老头都泡在水里,内侍扑腾挣扎叫救命,姚太尉自己默默地把脑袋往水里一扎。之后自然是一阵乱糟糟的救援,内侍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冻昏了,也没有力气指挥开船了,姚太尉不停地打着喷嚏,湿淋淋地裹着毯子,一边要求烤火,一边不住抬头看着前方官道。这么一拖延,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等到了另外一队驰来的内侍队伍。姚太尉立即掀开了毯子。片刻后,接完旨意的他,一边咳嗽着一边上马,下令:“把装船的粮草军械再卸下来,最快速度!”有将领问:“太尉,卸下来?那我们不去衡州了?”姚太尉阿嚏一声,惊天动地喷嚏声后,高声道:“去青州!”……仁泰殿前,尚书令三问,问得广场无声。连金吾卫都露出了震惊神色。却有金属交击之声响起,逼近,又一拨青甲士兵快速冲进广场,竟然是京畿戍卫大营的兵——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进京。现在广场上精兵上万,将里头的人团团围住。片刻后,大殿里那声音冷笑一声,道:“收回成命。也行。但帝王金口玉言,岂可轻易毁旨?既如此,尚书令孤身进殿,亲自拟旨,朕便应了你们。”文臻想也不想便道:“多谢陛下相邀。臣也十分思念陛下,也不知道数年不见,陛下在地下呆了这许久,是不是更灵便了些。”反正也撕破脸皮,她嘲笑这老鼹鼠毫不客气,里头又是幽幽一声冷笑,随即拦在文臻面前的金吾卫和龙翔卫,让开一条道路。文臻坦然而过,经过单一令身边时,蹲下身,手一伸,立即便有一个湖州出身的年轻官员,脱下外袍递过来。文臻将外袍垫在地上,抱起大司空,触手心中一恸——老人这么轻!这么轻!她将大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