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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渡长江北上,以摧枯拉朽之势,不到半年就打到了北京城下。这些年来,老迈的康熙性情越发偏执,他本不信任汉人的忠心,也不信任满人的能力,但为了笼络众多的汉族地主,大权还是不可避免地向汉人手中滑去。而汉人高官各怀心思,对于镇压本乡本土的年轻士人根本不热衷,甚至不仅不热衷,还与他们有着藕断丝连的种种联系。随着南方的共和国一日比一日更兴旺繁荣,北方的局势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康熙是个有着极强掌控欲的人,但形势比人强,他已无力控制自己治下。为了逃避内心的痛苦,他竟宠信起了郎世宁、白晋等西洋传教士,令他们以西法为自己铸炮,并以天主教的教义寻求解脱。他稀少的几个忠心的奴才和儿子们也劝过他,但都不了了之。此时的雍亲王正端坐在王府内,等待着城破殉国时刻的到来。他一贯是个清醒务实的人,早早就抛开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为自己准备好了人生的终局——饮毒酒,死社稷。这应该是一个王族所能做的最后的反抗了。沉默会消磨人的意志,他坐了一会儿,又心神不宁地琢磨,是否应该效仿前朝崇祯皇帝,斩杀妻妾儿女后再死,以免她们受辱于低贱士卒之手。这个念头一升起,立刻被他的头脑所接受了。他对着门外叫道:“苏培盛!”他忠诚的心腹奴才隔着门应了一声:“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福晋和诸位侧福晋在哪儿?”他取下挂在墙上那柄往常只作为装饰的长剑,提着它走到门口,问道。苏培盛一见他提着剑出来,便知不妙,抖着腿指了指后院的方向,颤声答道:“几位女主子今儿都没出去,都在府里哪。爷,您这是要干什么?”胤禛不答,他提着剑往福晋所住的院落走,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无不眼神惊恐,匆忙躲避。苏培盛跟在后面,心焦如焚。福晋的院子里安静得过分,一丛美人蕉掩着窗户,往日里看是幽静怡人,这会儿平添几分阴森可怖。乌拉那拉氏正在自己的屋子里,身边只有她的一个老嬷嬷陪侍,她的独生子弘晖已经长大成人,甚至都做爹了,尽管她很想像他小时候一样,叫人把他抱来搂在怀里,也不再可能了。她穿得齐整,一身崭新的锦缎衣袍,细细梳了两把头,佩着宝石首饰,点唇涂脂,打扮得极为精致。胤禛一掀帘子,她就看了过来,两人眼神相交,互相凝视,彼此的瞳孔里映出来的都是深深的恐惧——乌拉那拉氏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明明保住了弘晖的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四爷登基,她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而弘晖就是顺理成章的太子,她们母子会享尽荣华……对了,是妖孽年妃!年嬿婉,她就是个妖孽!要不是她,自己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自己即将跌落云端,她却在城外笑!“爷,你是要去斩杀年氏那个妖孽吗?”她动了动嘴皮,轻轻的吐息。胤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她的话,甚至没有看见她嘴皮在动,他问道:“福晋,你愿意和爷共赴黄泉吗?”乌拉那拉氏的眼睛里露出惊恐之色,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偏偏手脚僵硬得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递到自己面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头奔来一个小太监,说道:“宫里的公公传旨,奉上谕,请王爷往乾清宫见驾!”康熙皇帝已经久不私召儿子们了,胤禛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收剑回鞘,转身大步而去。乌拉那拉氏委顿在地。乾清宫东暖阁里已经围了一群人,有御医,也有满汉重臣,但都被大太监梁九功挡在了内室之外。直到胤禛到了,梁九功才一甩拂尘,请他和诸位大臣进去。即使在眼下这种境况,这位大太监也颇有些点尘不惊的味道。胤禛的心脏咚咚的跳,慢慢走到龙床前,未及请安,先看见了他的皇父康熙皇帝的脸,枯瘦、干瘪,像失了生命力的草。他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掺在大臣们的声音里,说:“儿臣给皇父问安。”小太监扶起康熙帝,轻轻地摇晃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两只眼睛转了转,用老人特有的干哑声音吩咐:“拟诏。”侍读学士张廷玉立刻走到案前,打开一张明黄色绢帛。他是老臣张英的儿子,尽管年轻,为人却十分稳重,深得康熙帝信任,最近几年,康熙帝的诏命都是由他主笔。“着,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在朕死后,可继大统。”康熙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才把这一句话说完。尽管早有预料,当事情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胤禛还是失态了,他不知内心是喜是悲,只知道伏地磕头:“儿臣薄德,不堪承继大位,请皇父收回成命!”康熙帝枯瘦的脸皮哆嗦了起来,他朝着胤禛伸出手:“来……来。”身边人忙夹起胤禛送到了龙床前,康熙帝握着他的手,叫道:“往关外走,回祖宗之地去!把这京城、这紫禁城一把火烧了,别给他们留下一点儿!”他叫完这几句最牵挂的话,就头一低,在小太监身上昏过去了。胤禛浑浑噩噩的坐在暖阁外边,和诸臣一起等着。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张廷玉经过他身边,塞给了他一张纸。他展开一看,是农工党印刷的宣传单,但和别的宣传单不一样,这一张印的是呼吁京城和平投降,不要破坏古都文物,保护京城的可以宽大处理,破坏京城的严惩不贷。……当晚,康熙皇帝咽了气,新帝胤禛并没有照他说的那样做,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京城选择和平投降,而农工党要保证新帝的人身安全。条件谈妥的第二天,北京城门大开,清帝胤禛着素衣,捧玉玺而出,向共和国全体军队的统帅年嬿婉投降。清朝灭亡。第54章番外今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冷些,一大早,李素心就艰难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到厨房里通开了煤炉。她长长吸一口早晨冰冷的空气,坐在炉边发了会儿呆,看火着旺了,照得炉壁火红一片,又夹了两块蜂窝煤放入。这幢不大不小的房子里里外外只有她一个人住,女儿出嫁后病死了,两个儿子在新疆支援建设,而四爷——金胤禛,作为前朝末帝,另有住处。十几年前,农工党的大军兵临北京城下,将北京围得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清帝金玄烨病逝,而继任的新帝连玉玺也没捧热乎,就大开皇城门投了降。那时她作为雍亲王的李侧福晋,外面的事一点儿不知,只能将孩子们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