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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深深,似含异彩。出身高贵的皇家公主,他的弟妹。她很高,加上发髻比自己还高,华美的衣衫掩不住半分本人的风采,他的妻子也是美人,论相貌并不输人,却少了她的风神,半垂的眼,腻白的肌肤,唇上艳红的唇脂……无一处不美。陈媛徐步行走在众人的目光中,感受到身边人暗藏火热的眼神,无聊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一看就知道是个颜控。婚礼自有仪程,新郎的部分全由程四公子代劳。这时候的婚礼比较庄重,没有什么让人尴尬的部分,众人也知道两人不是真正的夫妻,开的玩笑也比较有分寸。隔着无数宾客,陈媛只抬头看着最需要她注意的人,镇国公夫妇。她不是没见过这夫妇二人,但双方仅限于认识,并没有深交,陈媛的交际圈子与镇国公家也不重合。虽然在决定介入夺嫡之争并支持燕王时,陈媛曾着力研究过朝中的势力分布,但势力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知面前的人奉承了些什么,镇国公正抚着长须开怀大笑,反倒是镇国公夫人没有太过喜色,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她的身上,陈媛觉得像鹰隼。程夫人一生顺风顺水,只有小儿子是她的缺憾,但她这人生性要强,不肯承认自己不如人,自己的儿子不如人,硬撑着不肯给小儿子娶小户女。一直等到今天,她的小儿子,她人生唯一的缺憾也得到了弥补。有童家血脉的皇室公主,正当妙龄,美若天仙,这才是她应有的儿媳妇。陈媛不知道程夫人的脑子里都在转着些什么念头,只知道这位夫人的目光让她莫名的浑身发冷。不知不觉,夜深了,喧嚣的鼓乐也消失在了云间,宾客们尽欢而散,俊美的公子离去,宽敞的房间里只留下紧张了一天的宫人和盛装的公主。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陈媛刚挨到梳妆镜前的凳子,就不得不起身去查看。程夫人还是先前的盛装,有些松弛的白净面皮上一左一右点了两个红点,近看实在滑稽得很。她脸上带笑,弯腰对躺在藤榻上的人温柔地道:“乖乖,这就是你的媳妇儿,你瞧瞧,喜不喜欢她?”几个健壮的仆妇合力抬着一张藤榻正在进门,那藤榻足以并排躺下两个成人,却只躺了一个人形的东西。宫人们接到陈媛的眼色,忙上前拦住呵斥,不许她们再上前。程夫人脸一放,沉声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竟有几分声色俱厉的感觉。陈媛扶一扶头上微歪的凤冠,走路带风,凑到榻前一看,只见榻上躺了个苍白瘦弱的年轻人,正歪着头看她。她眯了眯眼,也不知这程五公子是程夫人怎么教出来的,瞧了她两眼,竟然快活地叫起来:“娘,娘,这个媳妇儿好!比四嫂和三嫂还漂亮!”声音回荡在屋宇里,听得人打从心里直往外冒寒气。陈媛的妆还没卸,一张脸抹得红是红白是白,她自己嫌弃得不行,在这个朝代的审美观里却是明艳的。程夫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笑安抚儿子:“是你的,是你的。”陈媛不歧视残疾人,但这时候心里真是烦透了,见程夫人竟然敢装傻充愣,想赌她其实好欺负,把她儿子送进来,当即冷嗤一声,直起身道:“夜已深,本宫要休息了,夫人这就请回吧。”说完就利落地转身走了。程夫人的嗓音在她背后淡淡响起:“公主,这就是你的夫君。”她似是十分不能忍受,脖子上暴起几道青筋,三步并作两步赶上陈媛,极为讽刺地笑道:“你不会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嫁来程家的吧?”“……”陈媛退后几步避开她可能的失态举动,喝道,“还不请程夫人离开!”屋里伺候的毕竟都是宫里的人,身家性命掌握在公主手里,程夫人虽然贵为国公夫人,这尊贵身份对她们也不起作用。程夫人和程家仆妇都被清了出去,陈媛淡淡扫一眼无措的程五公子,偏头吩咐道:“这个也请出去。”红青二色的绫纱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烛光摇曳在墙壁上,陈媛披散着长发,洗了一把脸,深深吁了口气。宫里跟来的傅姆担心得坐立不安,直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陈媛顶着一张满是水珠的脸抬起头,接过布巾盖在脸上,平静地说:“放心吧,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镇国公府是不要脸面的?”傅姆一想也是,抛开君臣之分不说,儿媳妇嫌弃儿子不肯同房,这事儿就是放在普通人家,也不算什么塌天的祸事。这么一想,她就心安理得了。没有了老傅姆的唠叨,陈媛得以安静地用了一顿宵夜。热腾腾的乳饼切成小块,堆了厚厚的一叠,四五样精致的点心码在盘子里,宫人手巧,还摆了个好看的造型。陈媛就着热汤吃了两块儿蜂蜜千层饼就不吃了,剩下的被屋里伺候的宫人们嬉笑着分食一净。服侍着她安稳地睡下,帐外只留了一盏小灯,晕出一点儿匀净的光。老傅姆出了内间,对守夜的阿萝抱怨道:“才新婚就这样过,以后可怎么办!”阿萝坐在门槛上望月亮,闻言惊奇地转过头来道:“您老人家挺明白啊!”傅姆撇了撇嘴:“不过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罢了。我再明白,殿下不听我的,不还是这么着?”又唉声叹气一阵。其后的日子却并没有老傅姆想的那么难过。过了新婚之后,陈媛就带着自己的人手搬进了长乐公主府。公主出阁和皇子成婚一样,都是成人的重要标志,从此可以拥有自己的势力和财富,从父母的羽翼下独立出去。按制公主府也有属官,可以由朝廷安排,也可以由公主本人任命。陈媛终日忙着料理家务事,等闲下来的时候,就到了八公主出嫁的日子。参加完八公主的婚宴不久,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是陈媛有记忆以来,京城下雪最早的一年,其中潜藏着一个不祥的讯息。那时她还没有什么预感,只是烦恼派出去的人能不能顺利到达平江郡,希望信使不要被大雪阻了归程。……平阳侯府,二公子的院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袁二公子就得了喜静的毛病,睡觉的时候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得,下人们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一大早,宋瑛从睡梦中醒来,迷蒙间看见有隐隐天光透过屋子,还以为是自己睡得太熟,起晚了。她小心地揭起被子,披衣下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走到窗前一看,才发现天边还是浓黑的一片,无数璀璨的星星齐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