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烟波楼(1.1)
作者:子龙翼德 卷:烽火不休烟波起 楔子:救赎 韩显缓步行走在「救赎营」中,心下惴惴不安,虽然这临时搭建的军营四周 已布满了近三万禁军,但当他望着这营中那一双双嗜血、贪婪的眼睛,他难免心 下打起鼓来:「也不知那钟尚书何意,派一弱女子来这军营cao练,唉!」眼下边 关危急,流民四起,今上不思退敌之策,却再此信妇人之言,真乃亡国之兆。 虽是心下非议,但行至将台,却迅速化出一副唯唯诺诺神色走了上去,高台 女子已是注意到了韩显,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他娘的!」韩显虽是早已见过这高台女子的绝色姿容,但今日这女子换了 一身亮银甲,将本已火热的曼妙身躯重重包裹起来,胸前银甲更是特制了两处凸 起浑圆,更加引人遐想,身后白色披挂在微风中不断摇曳,显出一股威风煞气。 「却是个绝色佳人,可惜这般美娘子不在家中绣花,来这军阵之中捣乱。」韩显 心中微微叹息,朝着女子行了一礼,拜道:「大人,卑职燕京禁军统领韩显,奉 命押解燕京及周围州县死囚、逃军共计七千三百五十六人,请大人指示。」 这女子依然面带微笑,在韩显汇报之时便一直打量着这名年纪轻轻的禁军统 领,言道:「韩统领押运辛劳,但却不知今早陛下已下旨封我为护国将军,统领 你麾下禁军三万十日后出大同府迎敌。」声色虽是娇魅婉转,但将边关出战如谈 笑一般说出,却是令韩显惊骇当场。 「将、将军?」韩显虽是心中极其不愿认此女子为主,但身为一军统领,也 知服从二字。 这女子却是看出韩显面色焦虑,当下也不赘言,只道:「韩统领,这台下有 你带来的七千死囚与逃兵,亦有我这两日闲来狩猎所俘的一些山贼响马,现我命 你撤去他们枷锁。」 「啊?」韩显大惊失色,这台下之囚约近万人,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此 营本已是如履薄冰,不敢妄动,哪料这女子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将这群人枷锁 撤去,当下顾不得尊卑,出言荐道:「将军,万万不可!这帮贼子人数众多,此 营只有三万禁军把守,如若撤去枷锁,引起哗变,万一伤着将军…」忽然韩显停 下劝谏之舌,因为这大言不惭的女将军已是敛起笑容,面色冷峻的望着韩显: 「韩统领,当知将令不可违!」韩显被噎得无言以对,心道:「也罢,我禁军男 儿皆是英勇男儿,盯得紧一点想必也不会出甚大事。」当下令身边亲卫传令,撤 去营中囚徒枷锁,心中暗暗渴求这女将千万别再想出什么骇人举动。 . 台下囚徒虽然俱是亡命之辈,被押至这布满禁军铁卫的大营也不知其何意, 只远远便能瞧着禁军手中刀戈齐整、箭弩具备,倒也不敢妄动,如今又见禁军前 来撤去枷锁,俱都心下欢喜,想必不是甚坑杀之举,也便放宽了心,三五成群懒 散一地,嘈杂一片。韩显见状倒也轻舒了一口气,回到台上听候调遣,心下暗道: 「此女年纪轻轻又从未听闻,为何今上如此信任,竟是封她为护国将军,如此不 智之举,莫非另有深意?」韩显望着这前凸后翘的窈窕佳人,却始终想不出个因 果,眉心皱起,此去大同,怕是凶多吉少。 「韩统领可会击鼓?」 韩显自幼从军,虽也蒙了些许父辈余荫,但也是从小卒历练而来,焉能不会 击鼓,当下一股傲意顿生,朝手边亲卫喝到:「拿鼓来!」 「咚~咚~咚!」三声鼓起,端的是响彻八方,豪气干云,韩显凝眉怒目, 拿着手中鼓槌奋力而击,引得慵懒一地的囚徒尽皆侧目,纷纷朝着高台望来。 但见一女将傲立台前,身姿健美,威风凛然,此刻的女将军已不是言笑晏晏 之色,而是面色冷峻,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寒铁长枪,背中亦是多了一张锦绣 雕龙玉弓,锐眼朝着台下轻轻一扫,终是发声:「吾名惊雪,尔等谨记!」声若 洪钟般响彻全营,竟似是盖住了韩显的鼓声,韩显顿觉诧异,却是渐渐停下手中 动作。 然而营中之人虽是被声音吸引,但却纷纷不以为然,只微微侧目一番便又恢 复了懒散模样,三五成群睡倒在地。 「此营名曰救赎,吾便是给尔等一次救赎机遇,服从与我,便是尔等之机!」 惊雪全不顾台下众人举止,继续冷言厉声训示,但在她眼中所见的慵懒之象一一 飘过,她的眼中已渐渐露出血红之色。「我要的件服从,便是禁声,自此刻 起,若出言惊扰者,死!」一个死字倒是咬字极重,却将台下之囚唬住几分,但 也仅仅只是片刻,便有人轻斥一笑:「小娘子不在闺中厮磨,跑到这鬼地方谈什 么生死,是否你家中男子…呜」话音未落,只闻「嗡」的一声弓响,一只白羽铁 箭直插喉颈,就此污言顿止。 「啊?」这死人身侧几人纷纷惊叫出声,正欲侧目询问高台之将所欲为何, 可转头回顾之间,便见几支铁箭映入眼球,还未想个明白,便再也问不出声来。 . 宁静!真正的死一般的宁静!所有人都望着将台之上的惊雪,依旧是银甲鲜 亮,依旧是身姿绰约,但不同的是,手中弓弦未止,依旧回荡着刚刚射出的后劲, 而这女将眼中,早已通红一片,却是如血一般的火星灼烧。即使是满脸的难以置 信,即使是满腹的莫名其妙,但依旧无人再敢出声以对,因为这箭来得太快、太 狠。 「记住!禁声!」惊雪言语之间竟是越发妩媚起来,轻轻将手绕至脑后,将 头上凌云髻缓缓解下,一头长发漫卷而下,更是风华绝代,曼妙无双。惊雪眼中 露出一丝狡谐之色,收起冷峻神情,笑问道:「我美吗?」这一句娇魅之音却是 勾人心魄,但台下上万男儿却是无一人胆敢肆言,纷纷噤若寒蝉。 惊雪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双手继续向下,几个盘旋,却是双手一甩,将那亮 银甲胄猛地卸下,连带着纯白披风,一齐抛洒于地,露出的却是一身不着片履的 雪白之躯。傲挺的双乳迎风摇摆,盈盈一握的腰肢不留一处瑕疵,而更为诱人的 无疑是紧致双腿之间的芳草茵茵之地,自台下望去,犹如仙子降临,而这仙子, 却又如降至凡尘一般,坦胸露乳,任君观摩。 「将军!」韩显轻咽一口,看着眼前佳人玉体,竟是心下产生一丝不忍,他 出身尚可,自小见过不少美貌女子,但眼前这一军之将竟是在万人面前宽衣解带, 将曼妙胴体展露于台前,实在,实在是有辱斯文,自小厌恶读书斯文的韩显却是 心中暗骂了一句,竟是微微动了些恻隐之心。 「我美吗?」惊雪并不理会韩显,继续娇魅发声,这一声伴着她那诱人体魄, 更加魅入骨髓,引人躁动难耐。 「他娘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豁出去了。」 「兄弟们上啊,咱们一起cao了这婊子!」 「她就一个人,我们拼了。」 离高台最近的几人最先忍耐不住这股诱惑,却是当先跳了出来,一时群情激 奋,台下众囚尽皆「嗷嗷」轰叫,尽皆朝着高台涌来。 「保护将军!」韩显心中暗道「坏了」,当下拔出长剑,朝着高台之上的惊 雪奔去,意欲将惊雪拦在身后,却不料他人未至,那赤身裸体的女将便一个纵身 朝着高台之下跃去。「将军!」韩显大急,迅速朝着台下探看,却被眼前之景愣 住。 但见浑身赤裸的惊雪手持一杆亮银寒枪,于台下掀起无边血海,横扫猛刺, 每一次挥动长枪,便是伴随着一阵悲凉的嚎叫,自高台而下之地杀入,一人一枪 犹如嗜血妖魔一般不断收割着妄动的兵囚,而被鲜血和杀气冲昏理智的囚徒们, 早已没了先前的慵懒之状,虽是手无兵刃,但却不断人潮涌动,朝着惊雪团团围 去。 . 韩显毛骨悚然的望着台下如海浪一般的血涌浪潮,从军多年的他竟又有了幼 时从军的恶心欲吐之感,他的身后围满了禁军,纷纷引弓屏息,将目标对着台下 还在不断杀戮的女将惊雪身侧,不,与其说是将军,不如称之为恶魔更为合适。 整整两个时辰,惊雪一人鏖战于这台下的乱军囚徒之间,未曾停歇分毫,此刻的 惊雪已是浴血裹身,早不见了先前的雪白肌肤,自发际到脚趾都已是染上鲜血。 终于,乱军停了,或许是两个时辰的对峙力竭,或许是被同伴前仆后继倒下的心 灵震撼,又或许是对这血身女魔的畏惧,没有人再敢发一言,亦没有人胆敢再越 雷池半步。 惊雪长枪驻地,微微伸舌舔舐了一番唇边鲜血,本是苦腥扑鼻的味道却倒让 惊雪双眼发亮,血红覆盖下的美颜微微一笑:「尔等已知件服从,甚好!」 当下身躯一甩,一个翻转跃上将台,朝着韩显微微张嘴,露出狰狞一笑,韩显亦 是吓得后退几步,身边亲卫禁军更是手脚颤抖。惊雪收起狞笑,又是回身转目, 神色冷峻再道:「第二件服从,便是嗜血!尔等之中,我只要一半人活下来!自 今日起,这救赎营便只准备一半的伙食。」清冷的话语伴着鬓间鲜血微滴,煞气 尽显,寒气凛冽。 台下之人依旧不敢妄言,更加不敢妄动,只是仇恨怀疑之色尽显,朝着身边 之人望去,纷纷露出些许狰狞面目。韩显似是赶到杀气弥漫,朝着惊雪鼓足勇气 问道:「将军,这是要?」 惊雪并不回头,而是漠然望着台下万千囚军,冷声道:「韩显,自今日起你 便负责cao练此营人马,今日之后,当余五千人,我已将伙食、军妓尽皆备好,十 日之内,昼夜不息,十日之后,我只要三千人!」 「啊?三、三千人?」韩显惊诧的望着这魔鬼一般的血人,脑中早已乱作一 团。 「你若是不知如何cao练,也便不必随我前往大同府。」 韩显心中虽是震撼,但今日所见这女魔头这般雷霆手段,又想到今上对其信 任有佳,莫名的心中燃起一股战意,自幼从军的他也曾于边关出生入死,但父辈 福荫之下,没过几年便将他调入燕京城中,凭借着边关阅历与家学渊源。一路飙 升至如今的禁军统领,然此刻家国危机,他自是渴望能如先贤名将一般一展抱负, 守境安民,御敌于国门之外,眼下这般机会,他又怎能轻易放弃,当下不再犹豫, 沉声道:「末将韩显,定不辱使命!」 惊雪终是闭上了被鲜血染红的眼眸,深吸一气,不再言语。 章:烟波楼 大明历七十一年,第三代皇帝萧烨昏庸老迈,沉迷女色而久不临朝,加之天 灾频频,一时间暴乱四起。北境匈奴王拓跋宏图年富力强,自引曾被大明武皇帝 险些灭族的两千匈奴铁骑崛起于大漠,一路征战于大漠各族之间未逢一敗,以不 到五年时日竟是统一了北境,这号称「北境之光」的匈奴王励精图治而又不安现 状,于大明历七十八年开春之际引兵五万南下,大破明军二十万,一时间朝野镇 动,烽烟四起。皇帝萧烨匆忙集结大军三十万,命老将贺通虎为帅,于雁门关外 阻击匈奴,但不料那拓跋宏图jian诈诡谲,引三万降军诱得贺帅主力尽出,于雁门 关外葫芦岭设伏,一役而功成,此一役,三十万精锐尽皆折损,老将贺通虎自刎 而亡,匈奴铁骑直下而来,进逼着燕京城外最后一道关口——大同府! 燕京城民俱是人心惶惶,「亡国」的声音似是笼罩在了军民心头,而燕京皇 殿之上的萧烨亦是不安的来回走动,焦躁急切。 「报!」一道尖锐之声响彻皇宫,引得殿上众人纷纷侧目,萧烨当下顾不得 威仪,当先迈步走出大殿,望着自远处宫门而入的士卒健步跑来,大声问道: 「有何奏报?」 . 「报!大同军报!」那小卒离着尚远,听不清萧烨所命,只知一个劲朝皇殿 跑去,口中不断扯嗓遥喊。 「念!」萧烨掷地有声,声若惊雷一般,却是唤住了那报信小卒。 小卒呆立一会儿,却是猛然惊醒眼前之人竟是大明天子,当下跪拜俯首,面 露喜悦:「大捷啊陛下,我军大捷,我军大捷!」 「大捷!」一时之间群臣皆喜,纷纷念叨出声,守卫皇殿的金甲士卒亦是面 露喜色,纷纷响应喝道。 「天佑大明!」萧烨顿感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大捷的消息瞬间传遍燕京的大街小巷,城民们纷纷张灯结彩起来,当今陛下 虽是老迈昏庸,但大明毕竟国泰民安七十余载,百姓早已安于这盛世繁荣之下, 哪里禁得住战争摧残,闻得大同捷报,尽皆喜极而泣,有三五士子把酒畅饮、亦 有二三纨绔邀约青楼,上至世族公子,下至贩夫走卒,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庆贺着 这场久违的胜利。 与众人开怀展颜不同的是一顶黑布小轿,四名身形矫健的轿夫飞快的行走于 小巷之间,不发一言,极为隐蔽,终是避过热闹喧哗的人群,将黑布小轿抬至一 简陋小院门口。黑布轻启,却是一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抱着一个黄金雕琢的长盒 踏下,朝着这小院微微凝目,小心上前,小院大门却是自内向外微微开启,一名 婢女打扮女子微微出迎拜服道:「可是萧公子?」 「哦?」 这婢女见状笑道:「公子勿惊,我家主人曾言今日有萧姓公子临门,命我前 来迎候。」 萧姓公子轻声一笑,也不多言,径直朝院内行去。小院不大,但刚刚跨过院 门,便闻着一曲舒缓琴音响起,这琴声婉转悠扬,令得萧姓公子停下脚步,轻声 询听,这小院自院门到楼阁仅有百步之遥,但随着琴音浩渺,竟令人脑中幻化出 小山逡巡、砚池洗墨、竹亭四立之景,听得这萧姓公子如痴如醉,宛如身处江南 水乡园林之间,于夏荷秋菊之间静卧而眠,好不惬意。 「萧公子到访,还请院内一叙。」忽然,琴声骤停,一声动听女音自院内楼 阁之上响起,声如黄莺清澈动人,将沉浸在琴声悠扬之中的萧公子唤醒。 少年公子当下收起沉浸之状,微微打整一番衣着,昂首轩步跨入楼阁之中, 入得阁中,但见一绿色素衣女子端坐于堂,身前摆着一六尺长琴,显是刚刚弹奏 之物。素衣女子不施粉黛,手中长琴不加雕琢,然而在这萧姓公子眼中却有如天 仙一般迷人心魄,素衣女子面色清丽,莹然而座之间透着一股高绝睿智之气,到 叫这身份崇高的萧姓男子一时忘了来意,看得痴了。 . 「小女斗胆妄测,萧公子可是来报捷?」那素衣女子停下琴音,于琴摆之间 取出早已备好的茶盏,缓缓奉茶以迎。 「啊?」萧姓男子幡然醒悟,却是迅速收敛举止,朝这素衣女子款款一拜: 「大同一役全仗烟波楼出世相助,萧驰奉父皇之命,特来拜谢素月姑娘。」 素月款款回了一礼,婉声道:「萧公子何须多礼,你贵为太子,焉能拜我一 介草民。」 「当得起,当得起!」萧驰却是有些激动:「今日奏报,大同府军与匈奴交 战之际,令妹惊雪亲率一只三千人的黑甲军杀出,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竟是杀得 所向披靡的匈奴铁骑胆寒而逃,据说匈奴人将那三千黑甲比作茹毛饮血的兽人, 战阵之间不光杀敌夺旗,而是生食人rou,烂饮人血,「饮血」军之名已是威震大 同了。」 素月略微皱起秀眉:「雪妹行事有伤天和,他日我定劝教于她。」 萧驰急道:「没有没有,依我看,对付这帮匈奴蛮夷,就要行雷霆之举,不 可做妇人之仁。」 素月见得萧驰说起战阵之事眉飞色舞,却是温柔一笑:「萧公子也喜行伍军 阵之事?」 萧驰见素月突发此问,当下却是收起孟浪之状,摸了摸后脑勺,苦思一会儿, 方才言道:「行伍军阵,自是男儿应当喜欢的,但我身为大明太子,当知万民疾 苦,不可行穷兵赎武之举。」 「小姐果然所料不差,太子殿下会是个好皇帝。」素月温婉一笑,满是欣慰。 萧驰听得「皇帝」二字,却是心中有了一层动荡,望着眼前丽质佳人,忍不 住开口:「素月姑娘,我真能成为好皇帝吗?」 「太子生性温良,又不乏男儿气魄,若是日后能体察民情,励精图治,必然 能造福天下百姓。」素月便温言以应,不时轻扣茶盏,谈吐之间典雅芳华。 「你家小姐?」萧驰心中瞬时浮想起来,惊雪杀气凛然、素月温婉端庄,这 二女俱是神仙画中一般的绝色佳人,却皆是烟波楼中一小婢,这烟波楼的力量, 莫非真如传言那般「得烟波楼者可得天下?」想起那日父皇临危授命,拿出一幅 地图命自己悄悄前往江南洞庭一带寻这烟波楼,而烟波楼主仅派了这两位弱女子 入世相助,便解了大同之危,也不知父皇与烟波楼有着何种渊源。 「萧公子此来怕不只感谢二字吧?」素月问道。 「自然,自然!在下遍访天下,寻得一宝物赠与姑娘。」言罢小心取出怀中 金玉长盒,轻手放置,缓缓打开,却是一张木琴。 素月端坐于前,不动声色的看着萧驰忙碌,但木琴呈现的那一瞬便将素月眼 神吸住,素月轻声赞道:「七弦梧桐,尾有焦痕,太子礼重了。」 萧驰面露自豪之色:「素月姑娘客气,宝剑赠英雄,早先我还担心素月姑娘 是否喜欢,而今听得姑娘琴音,顿觉这焦尾琴能伴姑娘身侧,亦是这焦尾之福。」 「也罢!既然太子如此馈礼相赠,素月自不推让,后日的灯宴,素月自当前 往一贺。」 . 「啊?素月姑娘怎知?」萧驰收起笑谈之色,却是惊异万分,此琴却是父皇 自皇宫宝库之中寻得,让他来带赠与烟波阁人,并让他务必邀得烟波阁之人出席 后日的庆功灯宴。而这素月端坐于深闺之内,却是一语道破,怎不叫萧驰惊异。 「后日元宵,恰逢大捷,今上好大喜功,定会办一场浩大的晚宴以告万民, 眼下雪妹不在京中,恰好素月有命在身,也正要面见今上,太子以为如何?」 萧驰望着这窈窕佳人,更觉影形魅人,这素月一身素衣却丝毫不叫人轻视, 反而烟波流转,于谈吐之间尽显贵气,到比那些萧驰平日里所见的宫装妃嫔们不 知高出多少。「既是如此,那素月姑娘,在下便于后日在此恭迎姑娘。」 素月淡淡一笑,躬身一礼送走满面春风的萧驰,缓缓朝着后院走去。这后院 本是素月休息之所,平时自是无人打扰,可今日素月刚刚推开院门,便觉一股芳 香扑鼻,瞬间精神大振,疾步朝着里屋而去。里屋内迎门便是一道屏风,透过这 精致屏风,依稀可见得有人影闪烁,「小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会素月一声?」 素月绕过屏风,笑问道。 「她们俩耐不住性子,见小雪出了风头,都跟着要入世玩耍一番,倒余了我 一个人,这便来寻你了。」声若惊鸿,宛若碧波之水,虽只闻其声,但亦是清澈 动人,沁人心脾。 素月笑道:「真是的,小桦不靠谱也就算了,怎的小枫也跟着胡闹起来,小 姐也是太过宠着她们,您身边没个人怎么成,这段时日就留在素月这里,素月好 好服侍您。」 「我也甚是想念你泡的素茶了。」 「好嘞小姐,这便为您去泡茶。」 「且慢,我倒有一事想与你聊聊。」 「哦?」素月停下意欲泡茶的脚步,缓缓坐下,心知小姐此来定有大事。 「你观那太子萧驰为人若何?」 「啊?太子?」素月微微一愣,想了一想,旋即笑道:「小姐看人自是不会 有差,那萧驰虽是少年,却礼节有度,品行端良,加之亦有重整河山、心系天下 之念,当是不错的储君人选。」 「素月。」 「啊?小姐请说。」 「若是我有意让你与他结为秦晋之好,你意若何?」 素月俏脸瞬间一红,急道:「小姐怎生拿我开玩笑,素月只愿此生长伴小姐,」 「我观那太子似是对你有意,你有经国之才,较之她们三个更是识得大体, 你若能辅佐于他,却是万民之福。」 素月低头不语,似是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抬首问道:「小姐若是有命, 素月自当遵从。只是素月一介婢女,又怎能?」 「婚姻大事自是不能草率,我怎么会强求与你,你亦可多加斟酌,若是觉得 不错,我自有办法。」 「小姐。」素月娇哼一声,似是觉得有些羞燥不堪,当下围着这小姐打闹起 来。却是只见屏风之内,两道窈窕身影扭在一团,娇声此起彼伏,甚是香艳动人。 「小姐,你说那皇帝会答应吗?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大事啊?」打闹之余,素 月却是念起小姐先前交代过自己的一桩大事。 「他会的,萧氏一脉自有祖训,他能寻得烟波楼,那便知道规矩。」 . 漠北边关之地自古气候便是风沙漫天,鲜有人烟,一脸沧桑的拓跋宏图骑着 战马缓缓行走在返回大漠的归途。惨烈!拓跋宏图纵横披靡的一生何曾有过如此 落魄之时,他自命天降之王,五年时间便统一了朔北大漠,一生之中未逢一敗, 雁门关一战大破明军三十万更是将他的威望升至顶峰,挥鞭中原,问鼎天下似乎 尽在眼前,然而在大同关外,一向以凶狠著称的匈奴铁骑却遇见了真正的死神, 「生食人rou、烂饮人血」的饮血军从天而降,只三千人奇袭他匈奴王仗,却是将 他王仗上万精锐追得四散而逃,引得前军纷纷回援,而这出人意料的饮血军更是 在他军中起舞一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却是叫习惯于杀戮的匈奴铁骑杀 得胆战心惊,人仰马翻。几进几出之间,匈奴铁骑再难支撑起战意,拓跋宏图无 奈之下只能率军撤退。 屈辱!他拓跋宏图竟败得如此惨烈!如此荒唐!哨探今早才来回讯,那饮血 军主将却是一名女子,虽早知大明人才济济,可他实在不甘败于一女子之手。然 而败局已成,他亦是无力回天,好在他积威尚存,又是精壮之年,此番回去修整, 不出三年,定能重整旗鼓,杀将回来。 正当这拓跋宏图陷入沉思愤懑之时,突然,风沙瞬起!这大漠之中风沙自是 寻常,北漠军民亦是时常面对,当下纷纷取出面巾覆住脸部,以防风沙迷眼,这 一眨眼功夫,一道极影自拓跋宏图马下沙土忽然炸出,一道紫光向上划出,却是 电光火石。 拓跋宏图亦是弓马娴熟,稍觉战马有异,便一个猛扑跳下马来,脚刚落地, 便听得战马轰然倒下,而他立足未稳,便觉有另两道紫光朝他飞来,他纵身一跃 连续两个翻滚,只见两柄紫色飞刀自眼前几乎贴着身子划过,拓跋宏图暗道一句 好险,然而当他扭过头来,却见胸口之间正有一柄紫色飞刀再度扑来,这道紫光 却是扔得无声无息,却是不知何时发作,拓跋宏图退无可退,唯有使出全身力气 才拼得将壮硕的身躯扭动半圈,紫刀轨迹自胸口位置偏离半寸,却是在肩头划过 一道血印。 「唔!」拓跋宏图吃痛不及,急忙捂住伤口,倒地不起,而身侧的亲卫迅速 将那道极影包裹起来,而那极影却是黑袍裹身,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缝隙与人,根 本无法辨别这杀手样貌,但拓跋宏图耳边却是传来了银铃一般的诡笑:「嚯嚯, 嚯嚯嚯。」却似一个女子声音。 拓跋宏图听得毛骨悚然,却是忽感肩头疼痛起来,撤下捂住伤口的手定睛一 看,却见伤口处已变得漆黑一片,显是中毒之兆。「杀,给我杀,杀了她!」拓 跋宏图盛怒之下,连呼喊都变得极为艰难。一众护卫集齐而攻,刀枪剑戟夹在一 起,纷纷朝着这黑袍女子杀去,而黑袍女子继续嚯嚯一笑,却是往脚下一钻,却 是瞬间隐匿在了沙尘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记住我的名字!烟波楼—琴桦!嚯嚯嚯!」伴随着这阵噩梦般的诡笑之音, 一众护卫尽皆双腿发软,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漫天的沙土和受伤倒地的匈奴王 拓跋宏图。 「大王!」不知何人率先发觉拓跋宏图神色异常,已是满脸黑煞之色,当下 大呼起来。拓跋宏图已是气息奄奄,双目暗淡,对着那蔚蓝天空与无边草原久久 凝视,终是支撑不住,大吼一声「烟波楼!」,旋即唇边溢出丝丝白沫,扭头昏 厥。